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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昊国有专门的丹师院。负责各种丹药的培炼研发。丹师院每个月会派丹师到各个名府驻守。分派到细名府的,一般是一到二名三级丹师。
这个月分派过来的丹师姓白,是名练丹狂人。自打月头进了名府就将自己关在丹室之中,半个月露面不超过三次。
好在丹师院与名府均有规定,丹师遇到府中事务不可推诿,均可直接上报。
白丹师听了刘东的禀报,也是十分感兴趣。然而又十分为难,他正在炼制的那炉丹药正在要紧处,不能离开片刻。略一沉吟,折衷让刘东带着他的丹兽先看看。
如此这般还嘱咐了一番。
刘东唯唯应诺,一低头,看到白丹师那只懒洋洋趴着的丹兽也正朝他望来,然后对他喷了个响鼻,还翻了个白眼。
白丹师这只丹兽是一头白色的重明兽,生得似羊非羊,头顶两截螺旋形的卷角,角边一圈卷毛,远远瞧去,头顶就像顶着两坨便便。
这种重明兽对药材药性十分敏感,炼丹的时候可以帮助主人对丹药火效进行监督,是一种对炼丹师是十分有用的灵兽。高等阶的重明兽还有一个天赋能力,它能捕捉到“疫力”这种力量来源。这也是白丹师让自家丹兽过去查看的原因。
然而重明兽性格十分火爆,一言不合就蹶蹄子也是出了名。
刘东接过白丹师丢过的丹药,低头哈腰以对付自家二大爷似的柔顺仔细恳求重明兽跟自己走一趟。在连连喂下半瓶丹药后,重明兽瞥了他一眼,总算移动尊蹄。
一人一兽来到营房。
床上躺着的长默似乎较自己离开时又好了一层。
刘东期待地看着重明兽。
重明兽一到房间,就扇了扇鼻孔,暴躁地踢了踢蹄子。
这里有一股它很不喜欢的味道。
它勉为其难地凑近床上的小孩嗅了嗅,随即错开好几步,回头满脸不高兴瞪了刘东一眼。
后者正想着重明兽是否有所指示,刚张了个口,蓦地看到重明兽低头弯蹄往后蹬,然后朝他冲了过来,在他大惊失色时嘴一偏叼走他手中拿着的剩下半瓶丹药,顺带还撞了他腰眼一下。
白色的丹兽轻灵地自窗口跃了出去,转瞬不见了。
刘东:“……”
这就完了?什么也没有吗?
难道自己想多了?
刘东皱皱眉头,难掩失望。
他想了想,依然按照丹师的吩咐,在长默身上取下一小瓶血液,送到了丹房。
还有希望的。
接下来的资质评测,一切等那日评定下来了再说吧。
……
五天后。
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细名十营的辕门旁边。
今天是每个月月中新接疫药童进行资质评测的日子。
马车停下不久,校场一旁的铁门就开了。
十几个小孩从里面鱼贯走出。
这些小孩都穿着一身新衣,年龄在七八岁左右,大部分已褪天真,有的满脸喜悦,有的神色不安,也有一脸平静,有两个,头上还罩着幂蓠。
府营一名书吏一个个念着孩童的铭牌,两名下属满脸堆笑地给这些刚获新生的孩童用桃木柳条水去秽,每人手中塞了一个放着二枚大钱的红包。
收了红包,孩童们也褪了些拘谨,开始叽叽喳喳地互相攀谈了起来,兴奋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资质评测。
这些小孩中有两个最是惹眼。一个头罩幂蓠,较其它小孩高了半个头,小小身姿纤细挺拔;一个生得乌眉大眼,灵秀可爱,顾盼神飞。两人身旁各簇拥着一些孩童,隐约将两人围在了中心。
连出入的管事领队对这两个小孩也是备加关注,不仅事事优先,脸上更是柔和万分,颇有另眼相看的意思。
面对这一切,两小更是抬头挺胸,露出脸的一脸骄矜,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长默也在这一堆孩子中间。
他在两天前就完全醒了过来,身上的创伤也好了起来,除了眼周和指甲还有点轻微的青紫,其它部位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迹,这种恢复速度,在连一碗针对接疫后症的药也没有服用的情况下,堪称奇迹。
醒来的长默第一感觉就是饿,非常非常的饿。他在末世也是过惯饥饿日子的人,却从来没有这种感受,整具身体像被完全掏空了,变成一具空壳,每一个细胞都张着大嘴,叫嚣着要食物来填补。
这是一种类似经过酣畅淋漓的运动过后,亟需补充营养的饥饿。是在身体机能经历变革之后,每个新生细胞对于新能源的急切需求。
他开始像个无底洞一样,对送过来的食物来者不拒,不停往嘴里塞,吃饱了就睡,几天的时间,原本惨不忍睹的僵尸样小孩,不仅恢复了人样,还养出了一点红润。
负责打理他日常的仆吏对他的饭量见怪不怪的样子,想必他这个症状跟其他醒来的小孩无异。
长默恢复的不仅是身体,随着神智的清晰,原身的身世和记忆也随之被他完全回忆了起来。
卑微的出身,长久饱一餐饥一餐的生活,注定要被送去接疫的悲惨命运。
家中为奴的寡母,幼弱的妹妹。
成为药童。
仅仅从原身对于这个世界少得可怜的常识,以及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长默也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多么糟糕的境况。
然而他并不慌。
能从残酷末世中挣扎求生的人,一般都拥有坚韧和随遇而安二种品质。
还有时时保持的警惕。
不用别人提醒,长默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特殊。他之后曾挑无人的时候,尝试进入到当时昏迷的时那种类似“内视”的状态中,但是失败了。
他又企图向前世一样调动异能力,同样也失败了,身体内一片平静,异能力在驱散疫毒之后,便如散入了汪洋大海之中的水滴,消失不见了。
尝试了数次无果,长默只能暂时按耐了下来。
木异能在末世只是废柴异能,但长默已经习惯了有它傍身,重生后经历了觉醒异能的欣喜,现在发现有可能失去它,说真的,心下不失望忐忑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状态未尝不是件好事。
长默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引起了人注意,以及重明兽来查探过他的事。药童以后会拥有的“疫力”是什么?这个世界的异能者神血战士有什么能力长默现在俱皆一无所知,木异能和它们有什么区别,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不暴露自己,长默可不想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一个异类,然后被抓走成为实验室里一只小白鼠。
他的思维正在发散,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一个小胖子,也许长默的眼光长久盯着小孩群聚集处给了他什么误会,引来他用细若蚊哼的声音发出的一声嘀咕:
“哼,就是一班小狗腿子!”
长默回过神,冲他笑了笑:“你好。”
小胖子一呆。长默心理上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不好意思凑在一群小豆丁中叽叽喳喳聊天,所以从出来就选择站在外围,小胖子则因为身形肥胖被排挤了出来,此时又酸又忿内心的机关枪正突突突呢,给长默一笑,突然哑火了。
明明是个小个子,瞧着比他还小的样子,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竟像他哥哥一样温柔可亲。
面对这样的笑容,小胖子也不好意思放飞自己桀骜不驯的灵魂,只好抖动肥肉扯着衣衫,小声嘀咕道:“你好。”
长默递出了友谊之花:“我叫长默,你呢?”
“我叫金欢。”小胖子盯着长默,多打量了两眼:“你是哪个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长默:“癸字营的。”
“癸字营……?!”小胖子的眯眯眼倏地瞪大了,脸则唰地白了一层:“癸字营这次好像只过来一个人,就是、就是你吗?”
长默突然有些不太妙的预感,就听小胖子失声叫道:“你你你你就是那个死去又活回来的………诈尸的小孩!”话未说完,一蹦三尺高,挪动肥肥的的身体,灵活无比,噔噔噔地跑了。
留下长默:“……”
友谊的小船就这样说翻就翻了。
拜小胖子所赐,长默光荣地被划分到小孩们的对立面中去了。“诈尸小孩”这名号太响亮惊悚了,连成年人都怕的东西,更别说一班小屁孩。
哪怕这帮小孩刚经历严酷的生死考验,或多或少见过死人了,却依然对“诈尸小孩”这种东西怕得发抖。
长默就感觉,四面八方突然全是惊恐的视线。
对此长默能说什么?无语问苍天呐。
长默注意到,除了他和金小胖,还有另一个带幂蓠的小孩也受到大家的严重排斥。
那小孩缩在墙角之中一直没有说话,长默暗暗打量对方,在接近对方十步外的地方就闻到了一股浓重夹杂着药味的腐烂味道。
小孩的脸被幂蓠挡住看不清楚,但露出来的手掌缠着厚厚的白布。
长默大概明白,这是个疫毒后遗症十分严重的小孩,正是这个原因让他受到了孤立。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与长默的快速好转不同,这个小孩是另一个极端,身上的疫毒拖了三个月迟迟未好,现在满身烂疮,被“烂鬼”“烂鬼”地叫了许久,不仅小孩,连伺候的仆役见了他也绕路走。
不久后众小孩排队上车。轮到长默,一揭开车帘,就看到轮廓分明的两大阵营。
一边是一班虎视眈眈满脸抗拒的小孩众,一边就是那个带幂蓠的长烂疮小孩,孤零零地坐在一旁。长默心里叹了口气,识趣地选择被孤立的一方。
一坐下,就感觉那小孩缩了缩。
长默小声跟他打了个招呼。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不料片刻之后,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应了他一声。
“你、你好。”
这时候,排在最后的小胖子也上了车。车内情形明显让他神色一变,他涎着脸想凑到小孩堆里,被无情地推了一把,肥肉一抖,哭唧唧地挨着一角也坐了。
马车出发,载着这群帝国新鲜出炉的药童们驶离营地,奔向他们各自未知的、也许黯淡,也许波澜壮阔的新人生。
角落里,新的友谊在诞生。
“我、我叫樊笙。”
“我叫长默。”
“你、你不怕我吗?我身上的疮毒得很,他们说好不了了……”
“那你听过我的名字没有?我死过一回,身体三天就好了,疮毒?我根本不怕那些东西。”
“你……真厉害……”
终于忍受不住鹤立鸡群的孤单的小胖子又是恐惧又是渴望地一寸寸朝他们移。
长默望他,他就往后挪一寸,长默扭过头,他就继续肥猫一样往前挪。
长默:“……”
小胖子谄笑。
“你不怕死人了吗?”
“我、我身上带了护身符。我娘说了,会保护我。”
小胖子紧张地掐着自己的肥肉,终于勇敢地伸出了橄榄枝:
“我、我身上有个饼,可以分、分给你们一些。”
长默呵呵一笑,忽而严肃地指着自己的手背:“刚刚你打到我这个地方,现在这里的皮肤全红了。我还会流血,身体是热的,我跟你们一样,是人,活生生的人。”
胖子垂下头,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对、对不起。”
“没关系。小笙的病也会好的,金小胖,你如果想坐过来就坐过来吧,以后我们三个人好好相处。”
“好!”
“……好。”
两声细细又带着雀跃的回应分别响起。
围观的其他小豆丁:“……”
居然感觉被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