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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不能出去。”几个苏家仆役守着门口,坚决的拦住苏雨定。
苏家老爷下了最凶狠的命令,苏雨定要是出了门,立刻将家里的仆役全部送到衙门打死。
苏雨定怏怏的回到书房,重重的长叹,大清朝真是腐朽啊,一群被封建意识毒害的无知妇孺,不明白爱情的重要,不明白自由的宝贵,他明明在搭救她们,却还不领情,一定要待在充满着陈腐气息的、没有感情的旧事婚姻坟墓中。
看着一脸铁青的苏家,遥想那凶神恶煞的胡家,苏雨定怜悯的叹息,都是一群无法从泥沼中拔出身来的可怜虫,唤醒民智的路途,果真是路遥且长。
苏雨定给上海的好友们写信,细细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悲哀的写道:“……开民智之艰难,如今雨定尽知已。”
这封信很快被登在了报纸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岂有此理,全国都在寻求出路,都在推崇新文化救国,以风气开放的杭州,居然还有愚夫愚民愚昧至此。”
“……追求爱情是人类罪高尚的情感,区区的围墙怎么拦得住爱情的到来。”
“……没有感情,没有共同语言,这样的婚姻如何继续?旧社会的余毒惨烈,莫过于此。”
“……关得住一个苏某某,难道还能关的住身为人的最崇高感情了?”
“……不推崇新文化,新思想,民无生路,国无出路!”
这些还是发表在大报纸上的著名文人的驳斥,用词文雅客气,就事论事,有更多的小报纸干脆的进行谩骂攻击,细数胡家祸国殃民鱼肉百姓的事例数十起,假药和诬陷梁驰的事情,更是被反复拿出来细细解刨,论证胡家阴险邪恶无耻卑鄙,简直和地狱的撒旦仿佛。
至于那些占大清国99.9999%的老实巴交华夏人知不知道什么是撒旦,文人们其实是不在乎的,这个是时尚词汇,用了这个词可以将逼格提高无数,用阎罗王实在是太low了。
胡灵嘉趴在胡灵珊身上,兴奋的问:“姐姐,什么时候把这些骂你的人全部砍死啊?”
李曼打了个寒颤,尽管那晚胡灵珊没有让她们出房门,她们幸运的没有亲眼看到那满地的恐惧,但是,惨叫声却钻到了她的心里,用想象都能知道,外面是如何的地狱一般。
要是小小糯糯的胡灵嘉拿把刀,血淋淋的砍人……李曼光是想想,就要崩溃了。
“混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注意我的口型,是脸皮要厚!谁有空去理那些小猫小狗,有这闲工夫,不如再给我拿碗红豆汤来。”胡灵珊道。
“好啊好啊。”胡灵嘉兴冲冲的玩厨房跑。
李曼叫了好几声,都没能叫住胡灵嘉,忍不住微微伤感。在女儿最需要她的时候,被命运隔开,再相遇了,那条沟就在那里,以为努力的跨过去了,其实永远都在前面。
赵媛馨有些心虚,睁开眼睛,就是堆着假笑的公公婆婆;打开报纸,就是铺天盖地的辱骂她的小小文字。看得多了,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了,十几年慈祥的公婆只剩下虚情假意,全天下的人都在指责她,是不是她真的错了?
胡老太太瞪眼:“小时候太宠你了,没让你看清这个世道。”
生活是自己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为了别人的一句夸奖,活在地狱里,有意思吗?
胡博超大怒,决定写信反驳。
“……言必称新文化,余倒是不明白了,北洋海战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马关条约》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几千万两银子造颐和园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黄河洪涝,几千万灾民嗷嗷待哺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四五岁的孩子头上插着稻草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几百个大清子民看着洋人殴打同样留着辫子的大清人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地里大旱不长庄稼,新文化在哪里?
丈夫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糟糠之妻或跳井自尽,或据理力争的时候,新文化却来了!
逛(妓)院喝花酒,风花雪月,听粉头唱十八摸的时候,新文化又来了!
原来新文化,就是为男子风流背书,凡是与国与民有关的,都与新文化无关,凡是与脱了衣服有关的雅事,就必然与新文化有关了……”
“……东瀛福泽谕吉一派,深受科学技术和民主制度等现代文明影响,对传统文明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曾在他创办的《时事新报》中撰文《脱亚论》:‘中国朝鲜深受儒家思想毒害,因循守旧、不知进取,长期以往必将亡国。而日本要与欧美国家平等沟通,进行废约交涉,外交官和政府官员们得先在着装打扮、生活习惯上先学习起来。’
与大清的这些新文化人的论调,何其的相似?依样画瓢,东施效颦,倒也无妨,总归是有用的东西拿来即可,可惜以余观之,这些鼓吹新文化的,不过是画虎类猫,形神皆无,下流龌蹉倒是学得十足,所谓的新文化救国,不过是下(半)身救国,徒增笑料而已。”
这篇问并没有引起新文化人的羞愧,反倒激发了新文化人的愤怒,引起了更大的驳斥。
胡博超不过是一个粗通文墨的商人,能和读书无数、点开嘴炮技能的文化人比?
自然是节节败退。
胡博明劝道,老大,别废力气了,你才是新手村的小号,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
胡博超怒,不行!老子等级不够,但是,老子是人民币玩家!
一口气雇了十几个文人,在各个报纸上论战。
……
“大人,大事成矣!”师爷拿着报纸笑道。
杭州知府大笑,这是什么?这是民意!代表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如高山,如深谷,如滚滚雷霆,势不可挡。
干掉千夫所指的老胡家,铁定被民意大为赞扬,又刷朝廷政绩,又刷舆论名望,又刷乡绅好感,又刷自家钱包,简直是一石数鸟。
……
武林门。
几百个清兵和衙役,将胡家团团围住。
几千个杭州百姓托儿带女,眉开眼笑的看热闹。
知府微笑,胡家女儿再能打,能打得过几百个手拿刀剑的大清精兵?
身为江南沿海富裕城市的老大,杭州知府还是很有见识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一群土包子的胡思乱想,这个世界就根本没有妖魔鬼怪,偶尔倒是会出一些能够以一当十的高手。
这些年剿匪就经常能见到,从山沟沟里蹦出一个丈八好汉,能倒拔杨柳,一顿吃两锅饭什么的,叫嚣着天下无敌,然后被身披铠甲的军中健儿轻易斩杀。
知府对所谓的武林高手,不屑一顾,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老夫还没动用洋枪呢。
想来小小的一个胡家女孩儿,出动个一二十个军中健卒也就砍死了。
想到这里,知府捋须而笑。老夫能在官场纵横多年,就是因为老夫从来不小瞧任何一个对手,狮子搏兔,也出全力。
这里三百兵马,灭胡家一百次都够了。
老胡家大门紧闭,院子里忙成一团。
“怎么来了这么多兵马?”胡老爷颤声道。
“灵珊,你本事大,带了灵嘉和远志冲出去,别管我们。”胡博超急急忙忙的拿了几锭银子,胡乱裹在包裹里,交给胡远志背上,叮嘱着。
门外,衙役们大喊:“捉拿妖孽胡灵珊,余人无关,速速出来就缚!”
胡家谁都不傻,傻瓜才会以为,朝廷出动了这么多人后,投降还有活路呢。
“爷爷奶奶!”胡灵嘉大哭。
“乖,别哭,和姐姐逃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胡老太太亲亲宝贝孙女,看看吓得手脚发软的胡远志,心道,老天爷保佑,总要给胡家留条根。
“吵什么吵,就这点人,怕个毛!”怒喝声中,胡灵嘉冲了出去。
瞬间,屋外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杭州知府一把扯住师爷,惊慌中带着茫然,茫然中带着真诚:“这世上,真有妖怪?”
师爷目瞪口呆。
眼前这胡灵珊一口气砍了几十人了,气都不带喘一口,所过之处,血肉飞舞,就没见有人能挡得住一招的。
这不是妖怪,还有谁是?
师爷定了定神,急忙道:“大人,这小妖怪只有一个,另派一军,杀进胡家,管教她首尾不能两顾。”
知府瞅瞅大清精兵,再瞅瞅师爷,一口浓痰就喷了过去,你丫的火星人啊!
不怪知府愤怒,大清朝的兵,占领了汉人的花花世界后不到50年,就变成了一堆的废物。
康熙小麻子征讨三番,所向无敌的大清铁骑差点全挂,全靠绿林汉军救场。
再过100年,大清朝就没找到过能打的兵。
哦,错了,大清的兵能不能打,要看对谁。
遇到拿着刀枪的洋人倭人苗人维人俄罗斯人,大清兵送人头送粮食送军火送土地;遇到拿着锄头甚至连锄头都没有的大清老百姓,遇村屠村,遇杀烧山,百战百胜。
如此精锐的大清兵遇到了毫无人性的胡大师姐,立刻就展现了喊声震天,逃跑飞快的绝世神功。
在面对只有胡魔头一个敌人的时刻,大清兵毫不犹豫的丢下近百人头,彻底崩溃了。
杭州知府拼命拍马,跑在逃命的最前线,心中又急又怒,却又是得意。
胡灵珊厉害?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但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古人诚不我欺。
杭州知府手上还有一支犀利的火器营,就在区区一里地外的天水桥候命,简直是转瞬即到。
原本安排的保险,没想到真的成了救命稻草。
胡灵珊又砍了十几人,眼前已经是一群手拿洋枪的清兵。
杭州知府冷笑,下令道:“开火!”
砰砰!
两个枪法最好的火(枪)手开枪。
胡灵珊出剑。
叮叮!
一群火(枪)手傻眼,杭州知府傻眼。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叮叮两声是什么?叮叮你个毛!难道是子弹被剑砍中了?这不可能!
胡灵珊冷笑,洋枪算什么东西,在本大师姐面前,一切洋枪都是渣!
胡灵珊飞快的冲向杭州知府和火(枪)营。
“开火!快开火!”杭州知府疯狂的大叫。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火(枪)营100支洋枪一齐开火,硝烟弥漫,一时根本看不清眼前有什么东西。
杭州知府扯着嗓子大叫:“打中了吗?打中了吗?”忽然后悔,还是思虑不周,除妖啊,怎么能没有准备狗血呢!真是太幼稚了。
胡灵珊灰头灰脸的趴地上。
麻痹,这洋枪太厉害,对付一两只还行,多了真挡不住。
胡灵珊这个现代西方科学文盲不知道,她今天走了大运了,遇到的是腐朽的大清官兵,手里的火(枪)是西方早就淘汰的前装火(药)枪,开火慢,命中率低,弹速低,操作麻烦,这才让胡大师姐能够大摇大摆的砍中两颗弹丸,又能够有机会看清局面,抱头趴地。
要是换成西方如今的主流后装线膛枪,如英国的恩菲尔德□□,那么,胡大师姐现在已经是在十八层地狱喝茶了。
硝烟微微散去,杭州知府看清了局面,大清妖孽胡灵珊,果然不是洋枪的对手啊,就说西洋的东西比大清的厉害,从1840年开始,就没见大清的东西能胜过西洋的,什么武林高手,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刀枪不入,洋枪一到,一枪撂倒!
“哈哈哈哈,开火!继续开火!干掉胡灵珊!”杭州知府狂笑。
火(枪)营官兵脸色刷白,拼命擦枪管,灌火(药),塞弹丸。
“你丫的是不是傻了?”胡灵珊大笑,嗖的就冲进了火器营。
杭州知府面如白纸。
早知道,说什么都从上海洋人那里,买一批快枪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
胡灵珊中枪倒地,十几个清兵中枪倒地。
“洋大人,快快救我!”杭州知府看着如同神兵天降的火(枪)队,欣喜如狂。
远处,百余个手持最新西洋快枪的枪手,快速装填子弹。
为首的西洋人擦汗,东方真是太神奇了,居然有速度快的像闪电的人!
胡灵珊第一次遇到洋枪,被眼前的杭州知府的洋枪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完全没有想到,她的背后会出现另一只更加厉害的洋枪队,乱枪之下,和十几个大清兵一齐中弹。
打死了自己人?洋枪队和杭州知府都毫不在意。
为了救尊贵的杭州知府大人,死上几个小小的清兵,算什么?为了知府大人而献身,根本是这些清兵的荣幸!
“肃静!钦差大人到!”
几块皇命旗牌从洋枪队背后破众而出。
杭州知府大笑,无论如何,小命保住了。
胡灵珊以剑拄地,浴血站起,冷笑着,不到最后一刻,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屋内,老胡家惨笑,这是要全灭啊。
胡博超怒,笨蛋笨蛋笨蛋,有这么好的功夫,带着胡灵嘉胡远志逃命,该都有多好!
“灵嘉,快跑!”胡博超大声叫着,指望勉强站起来的胡灵嘉还有逃跑的力量,和运气。
百余支洋枪对准胡灵珊。
胡灵珊疯狂运转内力,集中全部力量,准备最后一搏。今日死则死矣,一定要砍死杭州知府垫棺材底。
“圣旨到!”
一个太监缓缓步出,鄙夷的藐视众人,朗声道:“圣旨到,杭州胡博超接旨,还不跪下!”
胡博超福至心临,大声应道:“胡博超在此!”
胡老爷胡博明相视点头,与胡博超一齐走出胡家。
胡老太太和李曼惨笑,原来如此,也走出了胡家。
李曼看看莫名其妙跟着她走出去的儿子,想拦住他,又被胡老太太苦楚无比的眼神一扫,心中一酸,左手扯着小灵嘉,右手扯着胡远志,走了出去。
老胡家一家人,慢悠悠的走到胡灵珊的前面站成一排,又慢悠悠的整理衣冠。
胡老爷低声道:“灵珊,有机会就逃,不要管我们!”
李曼拼命的把胡灵嘉塞到小灵珊身边,眼神中满是哀求。
胡灵珊缓缓点头。
李曼舒了口气,又看看一边不明所以的儿子,用力握紧了胡远志的手。别怪娘,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圣旨是什么?老胡家几个人完全不在意,到了这个时刻,还有更糟糕的结果吗?无论如何,都要吸引洋枪队的注意,挡住洋枪队的子弹,给胡灵珊求一线生机。
只要胡灵珊能带着小灵嘉逃走,胡家其余人就是身中几十枪,死得惨不忍睹,也在所不惜。
至于有着成年人的个头和体重的胡家唯一的第三代独苗胡远志,已经顾不得了。
与其让重伤的胡灵珊勉强救胡远志,然后被乱枪打死,远不如带着轻飘飘的小灵嘉更有活命的希望。
卖假药,诬陷善良百姓,夺姻亲家财产,站在劳动人民、进步青年和先进文化思想的对立面的老胡家,迅速无比的想到了,能够接受的、算不上全输的、好歹没有全家全挂的最好的最有可行性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