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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历史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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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宗芳提前示意,止正这会儿真想脱口一声“阿弥陀佛”,还算忍住了。

    下面那些道众可炸了营,这事来的突然,大家抱头奔走,有人高呼“地震!”帐篷里的人也瞬间窜出,为首一人带队,身法快绝如鬼魅,似流星飞坠,直追落石而去。

    宗芳抬腰比手,刚想说“就是现在,走!”话未出口,纤细的腰肢已被一只大手揽住,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直飞黑洞边缘。止正一路跟着宗芳行来,已经把她的身法摸了个底透。

    怎么说呢,放在军警当中,着实算一等一的好手。距离化外修士的功法,还是存在本质性差距。这当口,机会稍纵即逝,也顾不上低调谦虚,更不消说僧女授受不亲,直接提了姑娘就是一步大飞。

    这大飞不能比之山鹰翱翔,至少胜过山鸡上树许多。两人趁乱轻轻落在洞沿,止正扶索先下,宗芳紧紧跟上,人影倏忽消失,似乎谁也没注意到。

    止正向下连续垂降了五十米,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手上一紧,缓了一下,抬头想问上面跟下来的这块墓碑,什么时候装的炸药,真是好手段,自己都没注意到。

    却看见一个葫芦型的下半身向自己脸上坐来,纤细的腰肢,饱满的骨盆,结实的臀大肌,无不触目惊心。止正仓促咽下已到嘴边的问话,忙不迭继续垂降,堪堪躲开这充满意外又无比香艳的,脸与臀的邂逅。

    这可怪不得宗芳,人家受过的制式系统训练中,垂直绳降的标准姿势,就是坐式夹绳蹬墙的动作,现在为了避免引起洞口的注意,刻意减少长绳摇摆,取消了蹬墙动作,其他都没变,还是坐姿夹绳滑下,这和止正预期的略有不同,险些闹出追尾事故来。

    两人专心向下,却没发现,还有一人一兽,也借着巨石坍塌的混乱未消,飘落在洞沿上。

    为了不惊动绳索上距离尚近的二人,她没有选择立刻攀下,而是暂时伏在内沿,伸手向对面遥遥一抓,将自己和自己肩膀上的小兽,伪装成洞壁的深灰颜色和粗粝质感,待机伺伏。这一式,在一本道法中,被称之为——障眼。

    良久,平台上的骚乱已经基本平息,敬衍和宋浩然查明巨石跌落处没有异样,又攀上崖壁去查,文从心瞅准机会,收了术法,轻执绳索,迅速滑下。

    她从丹园直接瞬移青城山,瞄准的坐标是寒冥堡黑狱,这地界防护的人,不知都跑去了哪里。显然不像重点看守的要塞。直到发现洞开的窗口和谷底异常后,她有所领悟,也即迅速寻路下行,远远地,居高临下,发现了止正与宗芳的行踪。

    她不确定这二人是正是邪,反正不是丹园的人,也就谈不上信任。于是决定,保持距离,尾随前行。待到那二人制造混乱,滑进洞中,文从心已经可以初步确认,他们至少不属于青城一脉的道门,更像是对立面的,所图何事,尚未知晓。

    从战略上讲,敌人的敌人,可以作为暂时团结的朋友。她没打算立刻上前交友,依旧谨慎地,刻意拉开距离,直到现在,才带着二皮进洞。

    文从心小心翼翼,通过手中的绳索,感知着下面先行的人,每次等到毫无颤动,才肯继续滑落,以免暴露行踪。

    这样一来,待滑到五百米绳索尽头,已经过了足足一个钟头。绳索尽了,黑洞尚未见底,但是洞壁已经不似上面那般光滑,出现了诸多凹凸棱角,从心估计,已经消失的先头人马,就是攀着这些石砬子继续下行的。

    为保险起见,她拍了拍肩上的二皮,指了指下面,纠丹炼体后脱胎换骨的小兽,迅速理解了她的意图,只一缩身,就窜了出去,四足在崖壁边缘不停寻找落脚点,螺旋向下纵跃,眨眼就隐没在黑暗中。文从心沿着二皮的路径,也螺旋向下进发,手脚并用,如同一片白色落叶,轻盈、准确,而又优雅。

    又过了半个钟头,隐约听到二皮的吱吱声。她循着声音追随过去,用敏锐的视力,发现终于到了洞底。这里没有岩石,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液体,粘稠而又迟滞,似乎还在缓缓旋转着。

    二皮探头探脑,感觉到危机,不肯跳下去试水。有些洁癖的文从心,也怕污了自己的裙子。于是蹲在边缘,用一根手指慢慢探入液体中,停了片刻,继续下探,直至手腕淹没。她手上的感觉,和脑中基于常识的预期很不一致,立刻拔出手仔细看——这只手,洁白如玉,除了刚才在崖壁上蹭到的指尖砂尘,没有沾染半点“黑色液体”。

    她推翻了自己的论断,这,绝不是一潭泥浆。更像是,一道浓稠液态表象的门户,通往何处,有无危险,自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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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蜀地区,是华夏文明历史长河中的一颗瑰宝。

    在两宋王朝,曾达到第三次繁荣的巅峰,那时,第一部钦定大藏经在成都首开雕版印刷,工程浩大,名动天下。印刷术与经济的交叉繁荣,孕育出全人类最早的纸币,交子。

    文化的昌盛永远伴随着经济繁荣,此地人才辈出,时人有云“人文之盛,莫盛于蜀”,由此可见一斑。

    瑰宝的光芒,也强烈吸引着外来势力的优先觊觎。公元1231年,蒙古四王子孛儿只斤?托雷,引大军杀入川中,对安逸已久的蜀民,展开狂风暴雨式的屠戮。战争魔鬼,迈开血腥的脚步,疯狂肆虐着这片富饶的土地。

    时值黄昏,青城山未名谷垭口,被蒙古铁骑重重围拢,一名千夫长在人潮中拨开一道分浪,快马来到行军金帐,甩镫离鞍,以手扶胸鞠躬,大声用蒙语汇报,“阔端大人,逃民约一万五千人,已经挤满山谷,没有别的出路。但谷口狭窄,我军骑兵不易展开突刺。”

    金帐内传出平淡的声音,“全军下马,用三轮火箭袭射两翼。南人混乱后,必向中间踩踏,再派长矛手列队突刺。”千夫长领命退后一步,转身上马,回到阵前。

    如阔端所料,在谷内的底部,密密麻麻的巴蜀难民,拥挤在狭长的空间里,状同惊弓之鸟。第一波带火的箭矢飞来,人群就彻底乱了!哭声、喊声、骂声,掺杂在一起。大量妇孺被人潮涌倒,惨遭踩踏。

    千夫长见了,喝止预备弓手,驱令矛手二十人一列,共百人形成五重梯队,正合谷底宽度,齐齐迈步向前,杀入谷中。又唤了二十名弯刀手,跟在矛阵后方,选择死去的有价值目标,砍下人头邀功。

    谷底的空间实在承载的太满了。大部分难民,都是从成都逃难而出的,对青城山地形并不熟悉。第一批跑进来的人,慌不择路,待发觉深谷内并无出口,想要转身出谷时,已经晚了。后面蜂拥跟来的大批难民,已经将来路封死,紧接着,衔尾而至的蒙古铁骑,斩杀了零星外围难民,将谷口彻底包围。这里,彻底成为一条绝路。

    头排长矛手,已然挺枪杀入人群,他们很有经验,熟练使用力度,控制着矛尖刺入人体的深度。确保致命,但绝不刺透,以免难以迅速拔出,从而破坏了整体阵形。这部高效的杀戮机器,开始正式运转。谷内的万人哀鸣,在惊恐中达到了高潮。这声音,在空中纠结成一支惨烈的断魂曲,夺人心魄,闻者胆寒。

    片刻,已经有百余难民倒在谷口,矛阵第一排稍歇,停步侧身,让后面四排跨步进前,继续深入突刺。在山谷最深处,已经有些成年男子,开始疯狂地攀爬绝壁。这些悬崖,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难如同登天!

    张辽和敬千川,在无数双赤脚和麻鞋的踩踏中,挣扎起身。两人相距不远,但谁都没多看对方一眼。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实在不可思议。发生了什么?这些蓬头垢面的人是谁?为什么如此惊恐?他们怎么都穿成这样?

    在不断的被推挤碰撞过程中,直到张辽亲眼看到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被人潮无情踏过,再也不成人形。他才猛然确信,这不是在拍古装片,先不管自己身在何方,眼下,正亲身面临着一场人间浩劫!

    张辽纵身扑到一侧的崖壁上,迅速攀上三丈左右,暂时避开了脚下的混乱。绝望的呼声还包围着他的耳朵,他急切地想知道,谷口那边,尖叫的最高点,究竟存在什么样的恶魔?

    于是,张辽没有继续向上攀爬,而是逆着人潮的方向,沿三丈绝壁,水平向谷口迅捷移动。敬衍从背后给他那一下,不是杀招,敬衍想要活的。而他撞在崖壁那一下,却是结结实实,整个人平拍嵌入寸许,直接导致了崖壁的坍塌。

    还好,纠丹炼体,不是盖的,寻常物理伤害,已经不能对他造成难以修复的损毁。眼下,惨绝的万人哀嚎使他肾上腺激素飙升,四肢完全没有阻滞,破碎的白衬衫在风中瑟缩,如同一只白猿,悠荡到谷口前沿!

    眼前的一幕,让张辽无比惊愕。那些皮衣皮帽的家伙,正无情地收割着弱者的生命,不分妇孺,不分老幼。这情景绝对真实,没有半分虚幻。怎么啦这是?!还有王法吗?!

    第二排矛手开始停步休整,就在后面几列接替跨步上前的一瞬,愤怒至极的张辽,发动了第一轮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