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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里,透过车窗肖霞已经感觉到高墙下的威严,弥漫在周围的天空上。车慢了下来,司机说出了上路以来的第二句话:
“把车开到大门口吗?”
肖霞记着第一句话是在高密城的时候,只有简单地三个字:
“去哪里?”
两百里路的路程,司机师傅只有一个动作,眼睛目视前方,左右手调换着方向盘,右手不时地挂挡、拉挡,然后是踩刹车。
肖霞思想里出现了韩金元走出大门外的表情,一定像电影里一样,被秋后的阳光迷失了方向,颔首不断地向车来的方向张望,孙红现在是什么主意也没有,啥事都是听肖霞的,也许是这个年龄出门,有种被时代冷落的感觉,也许因为自己病着任何事都有肖霞替自己想着,半年来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有事就问肖霞怎么办?听到司机的问话她看了肖霞一眼说:
“车停在哪里合适?”
肖霞观望离监狱大门已经不远了,门口站岗的军人身上背着枪已经看的很仔细了,如果把车开到大门口,肯定是不合适,于是对司机说道:
“就停在这里吧,一会儿我们过来找你!”
肖霞下了车,回头想扶着孙红下车,可是孙红却说:
“我自己能行,不用扶我!”
肖霞马上把手缩了回去,只是不停地观望着孙红的表情。监狱门口到了,出乎肖霞意料之外的是没有看到韩金元,这个时候孙红的脸色变得异常紧张,她心里甚至起了疑心:
“难道韩金元没有被提前释放,或者又因为某些原因加刑了?”
肖霞看到孙红的表情,走过去拥住孙红说道:
“别急,我们等等看看!”
时间分分秒秒地煎熬着孙红的心,只有一刻钟的功夫,铁大门开了,韩金元和送他出来的狱警握手告别,从后影上肖霞看到韩金元理过的光头长出了黑黑的头发,像现在社会上流行的寸头,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肖霞看到他身上的监狱服换了下来,换上了上次她和孙红去的时候带去的一件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裤用腰带扎住衬衣的下摆,整个人神清气爽,完全没有从监狱里出来的感觉,这时候孙红沉不住气大声喊了起来:
“老韩!我们来接你了。”
韩金元顺着声音向两个人这边观望,距离近了,肖霞看到韩金元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激动起来,激动中还添加着阵阵的羞涩,这样的感觉肖霞始料未及,她越想在韩金元面前表现的大方一点,越是拘谨不安。索性她停止脚步让孙红一个人踉跄着走过去。
起初韩金元看到孙红和肖霞也很激动,毕竟是四年多的时间了,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这两个女人,她们用羸弱的肩膀帮自己扛起了家的重担,特别是肖霞——一个外人,自己出了这样的事,要是别人躲还来不及呢,她却是和孙红一起撑起了那片天空。
看到孙红的一刹那间,韩金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孙红消瘦的变了形的模样上,他紧张地问道:
“老婆,你怎么了?”
放下手里提的包裹,韩金元一个健步走到了孙红的身边,两只手抓住孙红的双臂,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孙红的样子,还没等孙红回答,两个人的泪水同时夺眶而出。
痛苦、委屈和担心,在家人面前蜂拥而出,哭声淹没了孙红的话语,韩金元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她说到:
“你······再不出来,就······就见不到我了!”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打电话的时候不告诉我你过得不好?”
从韩金元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因为孙红听到了韩金元这个大男人嚎啕大哭的惨状。她抬起手,拭去丈夫脸上的泪水说:
“好了,不要哭了,一个大男人让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这几个月瘦成这个样子?”
韩金元此时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他抬手把孙红的假发伸手摘掉,看到她头上光秃秃的,心里一切都明白了,这个时候孙红忙夺过丈夫手里的假发,以尽快的速度戴在头上,此时她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般的难受,她知道不告诉丈夫是不可能的了,于是说道:
“我得了淋巴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韩金元听到这句话,嘴唇咬的快要出血了,被自己咬过的地方一片泛白,哭声没有可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孙红头上的假发。
“老婆,我们回家,就是去阴曹地府我也要去问阎王爷,为什么给你这个短的时间?”
看到丈夫后的孙红,整个精神意志力溃塌,她在韩金元的身边,像被秋风吹落的树叶飘飘忽忽,一阵秋风吹来,肖霞看到就要飘走的样子。韩金元见状,弯腰抱起自己的妻子,踏着男人坚定的步伐向孙红手指的方向走去。
肖霞站在一边早就泪流满面了,她知道韩金元回来了,孙红的等待也结束了,也就意味着她对这个世界放弃了责任,不知道回家后咪咪能不能对韩金元转变态度?看到韩金元只是望了自己一眼,无暇顾及她刚才的害羞状,只是抱着病重的妻子向车的方向走去。肖霞看到韩金元胳膊上拖着的包说:
“韩叔!把包给我吧!”
接过韩金元从监狱里带出来的双肩包,肖霞仔细审视起来,这个墨绿色包是那种帆布做成的,上面还有青州监狱的字样,一般的只要出了监狱门,都会把这些东西扔的远远的,他们都会认为那是晦气的东西,可是韩金元竟然带着出来了,这让肖霞感觉到韩金元的不拘小节、与众不同的个性,肖霞心里对韩金元更加欣赏,跟着他的步伐进了走进的车里。
躺在丈夫怀抱里的孙红,双手搂着韩金元的脖子,从谈恋爱开始,自己都没有这份勇气和韩金元在外面亲热。有时候,看到现在的年轻人搂搂抱抱,孙红都感到不好意思。今天自己也当着别人的面靠在丈夫的身上,此时能够感觉到韩金元鼻孔里喘出来的气,还有他身上久违了的男人味道,让孙红感受到就是这样死去也是幸福的。
一种幸福不需要一辈子拥有,只是片刻就一生不忘。
来到出租车旁,不言语的司机已经下车为韩金元打开了车门,肖霞想也许刚才的一幕感动了他,看到韩金元抱着自己病重的妻子,他也想帮下忙。
“韩叔!还认识我吗?”
进入车里,木讷的司机竟然认识韩金元,肖霞总认为这个年轻的司机不善言谈,可是听到他这么称呼韩金元三个人都吃了一惊,看到韩金元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说道:
“我进来四年多了,不记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了!”
“我小时候和人打架,被打伤了鼻梁骨,是你路上遇到把我送到了医院,为我支付了医疗费,还在医院里陪我做完了手术,等我跟着你走出医院的时候,路上你告诉我:拳头不能征服别人,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用自己高尚的品质征服别人。就是因为你这句话,我从一个街面上的小混混,成了一名热心助人的出租车司机。”
听到面前这个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韩金元说话的小伙子,韩金元终于想起来了,于是惊喜地说道:
“你就是那个被打的小男孩?”
年轻司机说道:
“正是!去年我从机场接了一个回国旅游的华人,半路上突然得病,我及时的把他从到医院,像你帮助我一样在医院里陪他治病,想不到这个华人是新闻界的,回美国后在新闻界报道了我,通过国际交流市里找到了我,就在去年我很荣幸地评为本市的“最美出租车”司机,参加了市里的表彰大会。”
司机发动了车,车缓缓地启动起来,他继续说:
“这几年我一直想去找你,不忙的时候和你好好喝上几杯,可是我天天电话不断,后来我听说了你的故事,心里更像见到你,这不今天来这里,我事先推了三个长途,为的就是能给你帮上这小忙。”
韩金元想不到今天头一天出来,就遇到两样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事,他对小伙子说道:
“我老婆病重,我们现在回家吧,等有机会我们爷俩好好聊聊!”
小伙子答应着,调车向回来的路上驶去。孙红坐在后座上,依偎在肖霞的身上,在韩金元看来孙红是体力不支了,肖霞攥着她的手把最舒适的姿势给她,韩金元坐在副驾座上,边走边和小伙子说着监狱里的见闻,并告诉小伙子:
“那种地方千万不能去,但是韩叔去了这一次也没有白去,知道了自己过去有许多做地不对的地方,以前没有好好审视自己的人生,这四年在监狱里我们天天学文化、接受教育,特别是传统文化是必修之课,这次回来我要立足社会,大干一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肖霞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前面副驾座上的韩金元,一般从监狱里走出来的人都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甚至自暴自弃,重新犯罪,认为这个社会不会接纳自己,韩金元却不这样认为,他走到那里都是闪光点。肖霞终于明白了韩金元为什么带着这个印有“青州监狱”字样的包出来,因为它是一面镜子,时刻照射出自己阳光下的姿态,督促自己奋发向上,努力进取。
肖霞观望着韩金元,眼里是一片崇拜。
韩金元没有觉察到肖霞特殊的目光,他只知道后面的这个女孩是独一无二的美丽善良,回家后他要好好地报答她,拿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来爱护。
这些是韩金元在监狱里想了无数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