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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之后用完午膳,夜锦衣这才去任啸决的书房,他进去时,任啸决面色严峻地坐在书桌前面,任子钰正恭敬地站在一旁,似是在禀报近日庄上的事务。
夜锦衣走进去先是朝着任啸决和容翎拱手道:“义父,师父。”
任子钰见他走进来,侧身道:“大哥,你回来了。”
任啸决这才将目光从账本上抬起来,道:“你来的正好。”说着,便将账本往书桌前一摊,道:“你来看看这桩生意如何?”
夜锦衣走过去,拿起那账本,仔细看了看,抬头皱眉道:“这桩生意不错是不错,可是这买主拓跋义······”
任啸决道:“你是介意买主是西夏人?”
夜锦衣道:“是。我们无境山庄虽为武林门派,但与朝廷也有一些生意往来,如今与西夏来往过密怕是徒增事端。”
任啸决闻言,手指点在桌面上,似乎是在考虑。
任子钰走到夜锦衣身旁道:“大哥不必忧虑,这拓跋义虽是西夏人,但并不介入朝政,买这些兵器另有所用,许只是训练府兵罢了。”
夜锦衣道:“订了一万件我无境山庄的兵器,那这拓跋义的府兵真是不少。”
任子钰看着任啸决,有些尴尬道:“既然大哥有顾虑,那这桩生意不做也罢。只是我早些已经收了定金,如今须得先找上那位公子退还定金,再赔礼道歉才是。”
“罢了,我们无境山庄向来只与朝廷有生意往来,其余的我们不好多干预,况且这拓跋义并非西夏贵族,倒也不必诸多顾虑。子钰既已收了定金,签了字据,如今反悔倒不大好。”任啸决思虑片刻,又看向夜锦衣道,“夜儿,你刚回来,这件事就交给子钰去做吧,你闲暇时多给子钰提点提点。”
夜锦衣虽有疑虑,但任啸决已然发话,他只得点头道:“是。”
任子钰拱手道:“子钰初涉庄中事务,还有诸多不足,不如立据这般大事还是由大哥定夺,机杼城的杂务这些我便帮大哥照看照看,也让大哥少操些心。”
闻言,夜锦衣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却没有开口。
任啸决点头道:“这般也好。”
待任子钰出去,任啸决才从书桌前站起,走到夜锦衣面前道:“这一趟,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夜锦衣心里一惊,面上却仍是平静道:“此次为义父祈福甚为顺利。”
任啸决道:“那你在少室山这么久,释行大师圆寂之事你应当知道。”
夜锦衣道:“是。”
任啸决问:“那亦览山庄灭门,温琼琚阁主被谋害一事你可知道?”
夜锦衣不动声色道:“夜儿知道。”
任啸决问:“你有何看法?”
夜锦衣抬头看着任啸决道:“无境山庄一向以亦正亦邪自立,不站派别,所以夜儿一向对这些了解不多。只听传闻说,凶手许是无极门,况且,青岳山庄已宣称要铲除无极门了,想来若要出什么事端,应该也不会太久。”
任啸决闻言,捋着胡子在夜锦衣面前走了两圈,才顿住脚步道:“如今峨眉、武当、华山几个派别也都声援青岳山庄,依你所看,我们此番可要出手?”
夜锦衣猛地抬头看着任啸决道:“义父这厢是要顺正道之意铲除邪派?”
任啸决眸子微眯,看着夜锦衣道:“毕竟你以后是要接任这无境山庄的,为父自然想来问问你的意思,若是还如义父此前一般正邪各不站,那便不必理会世事。若是你想任选一方,为父也不阻拦,而眼前便明确立场的一个机会。”
夜锦衣道:“义父当年创下这无境山庄,立下了亦正亦邪的名声,自是有义父的考量,夜儿绝不会擅改。”
任啸决摇头道:“若不提我的考量,你怎么看?”
夜锦衣缓缓跪在任啸决身前道:“夜儿以为,江湖之中,正邪黑白并无明显界定,一个人眼中的善许就是另一人眼中的恶。除了伸张正义,除了为祸众生,夜儿觉得还可以做自己认为对的事,着实无需计较是正是邪。”
任啸决问:“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夜锦衣道:“夜儿绝无虚言。”
见夜锦衣神色坚定,任啸决便转身坐回书桌前,道:“起来吧。”
夜锦衣这才站起来,依旧是低着头。
任啸决道:“既回来了,平日里便多指点指点子钰,他是你弟弟。”
夜锦衣拱手道:“是。”
从任啸决那里出来后,夜锦衣便直接去了沈渊和上官若仪住的院子,因着沈渊去了机杼城帮机杼老人处理城中琐事,一时脱不开身,夜锦衣便直接叫了一个侍卫跟着自己,然后就带着沈莫弃和沈莫离兄妹俩出庄了。
因着这兄妹俩着实挑剔,只黏着夜锦衣,都不愿意与侍卫同乘一马,夜锦衣只好让两个孩子都骑在自己的马上,自己坐在后面护住他们。
沈莫弃和沈莫离都才四五岁,身量小,不重也不占地方,所以马驮着他们三个人倒也不算太艰难。
等到了东京城内的繁华地段,夜锦衣才下马,又将兄妹俩从马上接下来,一手牵一个,随后跟着他们的侍卫便牵着夜锦衣的马赶去了子期苑。
无境山庄本就在城郊,离城中的这些繁华的街道自然是远了些,加上上官若仪一向对这两个孩子看的严,平日大都不准随便带他们出来。因此,这两个小孩子到了街市上更是乱蹦乱跳,一会儿跑到这一会儿跑到那,激动地不得了。
夜锦衣只能紧紧地牵住他们的小手,跟着他们一起在街上乱撞,或是用身子帮他们辟开一条路,省的这两个小家伙被货担子什么的撞到。
不一会儿,莫弃那小子就蹦跶到一个卖蜜饯的小摊贩面前,指着上面看起来香甜诱人的蜜饯巴巴地看向夜锦衣:“大伯,我要吃。”
见状,莫离也蹭蹭他的袖子,撒娇道:“大伯,离儿也想吃。”
小摊贩见状,忙笑道:“这两个小孩儿真是生的讨喜,这蜜饯可甜了,先生就给孩子买点吧。”
夜锦衣笑道:“包两份。”
摊贩闻言,利索地用两个纸包装了满满当当的蜜饯递给夜锦衣,笑道:“两包蜜饯,先生您拿好。”
夜锦衣接过蜜饯,便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摊贩,摊贩接过,有些犹豫道:“先生,我这是小本生意,这银子我哪能找的开,不如你去边上的店铺看能不能换些小的。”
夜锦衣转身将蜜饯递给快要流口水的莫弃和莫离,对摊贩道:“无妨,不必找了。”
那摊贩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站在夜锦衣身边的莫离却突然哭了起来,夜锦衣慌忙蹲下,急忙问:“离儿,怎么了,是不是咬到舌头了?”
莫离边抽泣边断断续续道:“牙······疼······”
说着,莫离便张开嘴巴,夜锦衣一看,一排整整的牙齿上面有一颗有些发黑了,看似还有些松动,只得无奈揉揉莫离的发顶,哄道:“小离儿,平日里你是吃了多少甜食,这么早就换牙了。”
“呜呜······”莫离呜咽着将蜜饯往夜锦衣手里一塞不吃了,还抱住了夜锦衣的脖子,夜锦衣见状只得将沈莫离抱在怀里,可站起来四下一看,却不见了沈莫弃的踪影。
“先生,那小少爷在那呢?”卖蜜饯的摊贩朝着旁边指了指。
夜锦衣朝着摊贩指的方向瞧去,看到沈莫弃不知怎么地站在街角颇委屈地哭着,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没丢就好,这孩子差点把他这个做伯父的吓死。
他慌忙走过去,才发现沈莫弃手里的蜜饯洒了一地,旁边还半蹲着一男一女在哄他,那男人的蓝色袍子上好像还沾了些糖渍,想来是莫弃跑地太欢,不留神撞别人身上,还把蜜饯洒了一地。
夜锦衣忙抱着还窝在他怀里抽泣的莫离走到沈莫弃的身边,颇严厉道:“莫弃,男子汉不许哭。”
此言一出,本是抹着眼泪哭地比沈莫离还起劲的沈莫弃突然就停了,只剩下两条泪珠挂在脸上,还看着夜锦衣可怜巴巴道:“大伯父。”
夜锦衣先将手里莫离刚吃了一个的蜜饯递给沈莫弃,这才看向半蹲着哄沈莫弃的一男一女,带着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我给二位赔礼了,这弄脏的衣服我原价赔······”
夜锦衣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什么时候带孩子来街市不成,偏要在今日,买什么不好,偏要在这里买蜜饯,结果就这样遇上了两个他不大想见到的人。
他不止一次希望从此山水不相逢,结果不但相逢了,山和水之间的路还变得这么窄。
那一男一女,却正是楚修翳与楚云棠兄妹。
夜锦衣见楚修翳看到自己之后眸光有一丝闪烁,便将沈莫弃拉到自己身旁,道:“不想这天下这么小,竟能在东京遇见二位。”
见是夜锦衣,楚云棠便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冷声质问:“冷寻在哪?”
夜锦衣笑道:“云棠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楚修翳见状,将楚云棠拉到身后,看着夜锦衣,缓声道:“我知道冷寻来东京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