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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回来了?”
刚刚分别,再次见到秀秀,不二的声音中显然带着些惊喜。
什么叫又?总不能说,我的大道机缘就在你身上罢?
秀秀思了少许,眉毛一扬:“我来挽回魏兄的声誉。”
不二奇道:“我哪里有什么声誉,又何须挽回。”
秀秀笑道:“你好歹也是上届傀蜮谷大典排行老二,名头还是有的,至于声誉么,还要看你日后表现。”
说着,指了指木晚枫三人,又与不二说道:“你想想,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未出阁姑娘行走,且各个神志不清,是不是有些不大方便?若此事被旁人知晓,还要给人留下乱七八糟的口舌。你自己要不要声誉,倒也罢了,这三位姑娘以后还要嫁人呢。难不成,你还要将她们三个都娶回去?”
不二想她说得有道理,再瞧她的模样,原来是帮自己一证清白来了,自己若是还听不明白,那可真是大煞风景。
便笑道:“不知钟师妹是否急着回宗,方便的话,不如帮我一并将她们送到本宗。”
秀秀见他如此上道,当即也不扭捏,欣然答应道:“好啊,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记得给我还回来。”
不二听了,忽然想起昔日在苦脸修士驻地之中,欠下魔女那天大的人情,脸色稍稍有些泛沉,一时忘了应承秀秀。
秀秀哪里看不出异样,猜他该不是触语生情,又想起哪一位红颜知己了罢。当即将他拉了回来,笑道:“事不宜迟,咱们抓紧赶路。”
一路边行边聊,却免不了暗自琢磨自己的机缘怎么会是魏不二。难不成,他身上有能助自己突破瓶颈的宝物或灵药?
也不对,先前在青羊镇,魏不二被顾乃春一剑劈晕的时候,自己曾仔细检查过他浑身上下,连储物袋也细细翻了一遍,并没有感应到什么。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揣在自己怀中的,那个裂了一条细纹的传送符箓。
这符箓便是那个时候,从不二的储物袋中发现的。
瞧见符箓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差点要掉了下来。
立时便明白了,在傀蜮谷时,魏不二手中的确有两个传送符,只不过一好一坏,好的给了她,坏的则留给了他自己,这才差点送了命,才会迫不得已流落异界。
谁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去三番五次救一个并没有多少交情的旁人。
她也敢肯定,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上这么傻的人,可以为了自己,连性命都豁出去。
裂纹的符箓,她自然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余光瞧了瞧魏不二。这是定情信物啊,你这粗枝大叶的,哪一天搞丢了怎么办?
但话说回来,如果大道机缘是这些有形的身外之物,她早就应该感应到。
而且,细细分析这机缘几番出现又消失的情形,也着实有些诡异。
她第一次产生大道感应的时候,方好与魏不二从异界回来是同一时间。而且,在当晚入眠的时候,也恰好梦到了魏不二从异界回还。
这其实已经在隐隐提示自己,魏不二便是自己的大道机缘。
但不久后,她离宗直奔机缘而去,行到半路这机缘却又失去了感应。于是,她才放弃找寻,去了榕城,又去云隐宗,只为打听到魏不二的消息。
便在此时,那机缘感应竟然又神奇的出现了。她顺着感应的方向,到了青羊镇,又得到感应提示,要自己在青羊镇等待几日。
紧接着,魏不二和云隐宗一干人就来了。
这期间,那感应一直都在,隐隐约约的,却没有明显指向魏不二。
到了二人被那假扮黄角之人以性命相要挟的时候,那若隐若现的感应再一次消失了。
再之后,便是方才,二人挥手作别,这感应终于又一次去而复还,而且再清晰不过,就在不二遁行之处,随着他的移动而变化。
这样的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着实不大寻常。
与她听闻的一些关于大道机缘的说法,很不一样。这其中肯定伴随着某种规律,或者暗示着自己获得机缘的方法。
但凭她这般聪明,寻思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答案。
“钟师妹,”魏不二忽然开口问她:“你近日是否因为青羊镇的事,休息不大好,怎么感觉有些疲惫,心不在焉的。”
秀秀被他一唤,终于回过神来,心说还不是被你搅得。又想既然知道魏不二是自己的机缘所在,那便不必担心它在溜走,日后慢慢琢磨破解之道。
便笑道:“你差点被顾乃春害死,我跟着你受累,当然休息不好。”
二人且聊且行,不知怎么竟说起傀蜮谷诸事。
“魏兄可知,云隐宗此番吃了大亏,受到诸多处罚?此事与你有些干系,说不得回宗得与贵宗掌门交代一番。”
不二点点头:“这个我倒是听木师姐说过,已早有准备。只不过,现在仍觉得实在太过荒谬。尤其是宗盟竟然将我的功劳算在岳恒宗的功劳簿上,真是叫人不爽。只恨顾乃春门下出了这两个坑货,坑得本宗好不惨。”
秀秀摇了摇头道:“那是宗盟按规矩行事,贵宗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要我推测,云隐宗此番受到这般严厉责罚,魏兄的功劳也拱手相让,古有生和贾海子的过错只不过是个借口。”
“哦?”不二倒是有些好奇了。
我今日便叫你涨涨见识。秀秀这般一想,便与他说起自己的猜测:
“这次傀蜮谷出征折戟,与宗盟事先不察,疏忽大意,大有干系。常元宗一个人未出,摆明是事先便得到了消息,却敝帚自珍,故意不说,坑了法华寺和兽人塔。这两大超级宗门的怒火可不是宗盟那些长老轻易消化了的。”
“甚至,我怀疑,宗盟高层之中恐怕也有角魔策反的奸细。否则,只凭胡长老和古有生两个小角色,如何能混在守卫森严的宗盟密地,对那忘忧草做了手脚?更不可能在入谷的传送阵法上玩甚么花样了。”
“为了安抚法华寺和兽人塔的情绪,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宗盟总要找一个替罪之羊,贵宗恰逢其时出了两大人才,自然首当其冲便被选中了。”
“只不过给贵宗施以惩罚,需得将你在谷中所立的功劳一并考虑进去。如此一来,责罚的力度只怕要大大削减。方好魏兄你是代表岳恒宗出战的,宗盟长老便顺水推舟,将你的战绩功劳通通算在了岳恒宗。如此既符合规矩,又给替罪羊扒了一层皮,管教你们李掌门无话可说了。”
“所以,你的功劳本来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归到云隐宗账上,你也不必懊恼了。”
不二先前自然没有想到宗盟诸位长老竟然做得如此打算,听罢秀秀的话,又细细琢磨一番,觉得她的猜想的确大有可能。苦笑一声:“若是如此,本宗倒也只能认命了。”
秀秀便开解他:“比起焚烛山和魁木峰,你们实属幸运的多,也应该看开一点。”
“焚烛山和魁木峰?”
不二楞了一下:“此话又从何说起?”
“难不成,你还不知道魁木峰被宗盟通缉一事?”
秀秀便将所知情况大抵说给不二。
说的便是外界所传,魁木峰与宏然宗盟在榕城驻地的胡长老一同叛变,还勾结角魔,暗害了宏然六尊之一“独行苍狗”苟万忠。
而后,魁木峰一路逃遁,现在不知行踪。
常元宗望鸽一派趁机动了宗内一位与魁木峰牵扯很深的天人境后期修士巴山。
又不知怎么查出焚烛山现任掌门,也就是魁木峰的师傅常自青,也暗中勾连了角魔。便顺便把常自青也捉回常元宗,又给焚烛山换了个新掌门,来了一个内部大洗牌。
不二听得目瞪口呆,与秀秀细细问了其中情况,仍是半晌消化不过来。
他那夜亲眼瞧见魔女说服魁木峰失败,自然不相信魁木峰会叛变:
“我万万不信以魁木峰的人品和气度,会做这般下作的事情。”
秀秀道:“我也不相信,但常元宗拿出了胡长老、魁木峰和角魔联络的证据。而且,魁木峰此次入谷便是胡长老安排进去的,也正是因为他修为过高,浑身法力超过了传送阵所能承受的阈值,这才导致传送阵法出了差错,入谷的弟子原本的编队被打散了……”
魏不二道:“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啊。这些大佬们也不想想,就算有一万个魁木峰和胡长老,只怕也伤不了苟万忠一丝一毫吧?再说,修为到了苟万忠这般境界,除非自己寻思,又或者天劫降至,哪里那么容易死掉?常元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秀秀道:“据常元宗负责调查此事的人说,好像有一位黑角偷偷溜入境内,参与了此事。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此事肯定牵扯到常元宗望鸽和伏鹰两派的争斗,苟万忠是常元宗登高望重的老前辈,又是悟道境大能修士,望鸽派正好抓住这机会把对手打个措手不及。”
不二原本倒也知道常元宗内望鸽和伏鹰两派争斗自古至今,由来已久。常元宗宗主之位,也多是这两派轮着坐的。近些年来,便是望鸽一派占了宗主之位,故而强势一些,也不意外。他更奇怪另一件事:
“焚烛山是怎么回事?焚烛山再怎么说,也是九大宗之一,堂堂大宗掌门,常元宗竟然说动就动了?还有,焚烛山也是常元宗的附属宗门罢?这人魔交战的节骨眼,随随便便更换大宗掌门,也太过草率了。”
秀秀道:“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这些大人物的心思,谁能猜得到?要我想,焚烛山的掌门常自青大概暗地里搭上了巴山的线,而且正在酝酿什么大动作,这才被望鸽派抓着机会清算了。你可别往下问了,再往深了说,我也只能给你瞎猜。”
“我说了这么多,想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和八卦。”
秀秀说着,终于提起正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宏然修士界,也许看着是一团和气,但其中牵扯的利益恩怨太多了。宗盟和超级大宗之间,超级大宗和超级大宗之间,大、中、小宗门之间,每个门派之内,都有数不见、理不清的细线纠缠,这些细线之中,不少连着意想不到的危险。你若稍稍不注意,粘上了哪条线,又或者走错一步,被细线缠住了,说不定就有万劫不复的危险。”
说到此处,她神色愈加郑重:“我知道魏兄这些年经历不少,有许多艰难不易,也数次走在生死悬崖边。比从前稳重许多,聪明许多。但实话说,你多多少少,还是有处事不够果断。这与你天性之中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善良秉性有关。”
“倘若你想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宗内闭关修炼的苦修士,这善良的秉性留着也罢。但你资质又不算上佳,总免不了离宗找寻机缘,便免不了与这天底下数不清的,看不见的细线打交道。为了活下去,活的更久,我希望你牢牢记住魁木峰的教训,万事皆慎之又慎,多想几个如果,多问几个为什么,多找几条退路,绝不可想当然了。”
她借此机会,终于把早就想说给魏不二的话道了出来,实是用心良苦。忍不住暗道:“你可千万要好好活着。”
不二心中感动,点头郑重答应了。
往后的话题,便没有这般沉重。
二人说说笑笑,不疾不徐,不久便快临近云隐宗的山门,不二忽而想到:“我乾坤袋中还藏着顾乃春的青云宝剑,莫要日后不慎被旁人发现了,拿做把柄。”
思量少许,却带着秀秀转向后山遁去,找了一个隐蔽之处,将青云剑和剩下的一些蜮灵石,还有得自浩瀚森林中的一些货物藏了起来。
藏匿的过程,却没有回避秀秀半分。
秀秀心里自是十分甜蜜和欢喜,只觉得魏不二现今已全然不将自己当作外人。你就藏吧,这些东西以后全是我的。
少许,又笑着问他:“原来你把顾乃春的宝剑偷走了,不怕我告诉他么?”
不二笑道:“在傀蜮谷的时候,你在林子里偷看大战,早就该瞧见我将青云剑收去了罢?”
秀秀微微一愣:“你这会儿倒是挺聪明。好哇,你就宝贝都藏在这里,回头我一个人来,给你通通偷走。”
“你只管拿走,我半点不会心疼。”
不二笑着说罢,便领着秀秀,带着其余三女,复向宗门而去。
遁了十多里地,终于到了云隐宗的山门。
秀秀心想,这都到了云隐宗,自己再跟着进去也没什么借口,便与不二道:“总算平安到了,待会儿帮你做了证,我可要回去了。”
不二连忙拉着她:“你跟我走了这么老远,又帮了我的大忙,哪有这般轻易便离去的道理?我猜你从前也未曾来过云隐宗,此番好不容易到了,我带你到处转转也好。”
“好!”秀秀一口答应,干脆利落。
二人到了山门处,便瞧见云雾缭绕,韵紫华光普照,便是一副三阶护山大阵的样子。
不二心中好不感慨,想自己这一离宗,在外面险些死了几十回,真是一把辛酸泪,满肚荒唐言;谁知其中味,跟我走一遭。
要不是秀秀在身旁,真的好想冲着山门大喝一声:“我魏不二他娘的又回来了!”
强忍住百般亢奋的心情,往阵内递了身份令牌,满心期待等着阵门打开。
却是过了许久,都无人应答,便好似扔了块儿石头到枯井中,连扑通一声都听不见。
二人等的好不耐烦,秀秀笑道:“你该不是离开太久,已被云隐宗除名了罢?”
“那不可能。”
不二说着,忽然想到,木晚枫不是说自己已经被列入宗内英烈册中,都进了那死人的册子,那谁还敢给自己开门啊。
连忙向阵内传音:“苦舟院弟子魏不二回宗复命,还望值守的师弟行个方便!”
少许,阵内便有人传音道:“魏不二早就死在傀蜮谷中,你是从哪里来的西贝货?”
那值守弟子说罢,暗自嘀咕着:“魏不二才入宗几年,岂有叫旁人师弟的道理?得亏我聪明,一句便听出你是个冒牌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