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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这一声落罢,全场陷入了寂静。
《易经》残卷固然珍惜,但毕竟也只是对特定镇海兽的修士有用,谁也想不到竟然可以拍出这样的天价。
这女修声音虽然不高,但显然豪气冲天。
负责喊价的奉行也被这价格惊住,半晌不说话。等待时间已过,也忘了开始倒计时。
“对面的道友,”
在邻近不二的一层独间内,一个身穿常元宗道服的中年男子正一脸紧张地站起来,在独间内不断踱步,少许脸上的神情一肃,忽然开口说道:
“在下乃是常元宗执法司修士,家师是宗内天人境后期大修士。这本《易经》残卷对我而言,堪比性命重要,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承让一番,往后定有涌泉之报!”
他先是把自家的宗门报出来,在气势和地位上强压一头,紧接着说到“堪比性命重要”又将态度缓了下来,换成了极为诚恳的商量口气,到最后姿态已经摆得极低。
“哦?原来是常元宗的高人,失敬失敬。”先前与他竞价的女修忽然笑道。
那自称是常元宗的修士只以为对方露了怯,接着劝道:“阁下有什么条件,尽大可提出来,我办不到,未必我师尊办不到。”
“我的条件是,”那女修揶揄笑道:“我看你这么穷,又小气巴拉的,还是别争了,我也好便宜点把这残卷拿回去。”
她说得有趣,场内便起了一片哄笑声。
“常元宗的傻小子,这姑娘逗你玩儿呢!”
“天人境修士的高徒兄,快快快,拿钱砸晕她!”
“便算是常元宗弟子,也不知有什么好嚣张的。”
反正光幕遮住了脸,按拍卖行规矩又绝不会泄露买家个人信息,众人见他这般嚣张早就不爽,一个个接踵而至地讽刺奚落起来。
“道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常元宗修士强忍住怒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方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应当是用了自己原本的声音罢?”
他想了想,恶狠狠威胁道:“你的声音既然已经暴露,迟早会被我寻见,到时候便没有这般好说话了。你好好想一想,现在反悔,为时未晚。”
那女修冷笑一声:“那要等你真的能见到我才算。”
说着,冲那拍卖奉行道:“月林宗的拍卖行,便是这幅德行么?”
那拍卖奉行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喝道:“四层十号,言语威胁,警告一次!两次逐场!”
一般情况而言,场内的扩音器立在顶上,众人是难以分辨房号的。奉行念出此人的独间号,虽不能暴露其身份,但也算一种惩罚方式。
常元宗修士纵是有一千万句话想说,这会儿也只能忍住。
“时间都过去多久了?还不倒计时?”女修又冷冷说道。
拍卖奉行这才反应过来:“十万一次!十万两次!”
常元宗修士显然极不甘心,一声戾气极重的冷哼过后,高声喝道:“十五万!”
报价结束,半晌无人应答。
那奉行见此情形,只怕再被催促,又开始倒数了:“十五万一次!”
那女修听罢,拍掌轻笑道:“道友果然豪气,我也只好退避三舍,这本残卷您收好吧!”
“这……”那人显然没有想到那女修竟然不再加价,而他当然拿不出如此巨额的灵石。
方才气氛出价,不过是看那对方太过嚣张,心里有着实气不过,才想最后恶心她一把,却没想到被对方一眼看透了心思。
这要是三个倒数完毕,他想反悔也没用了。心里一通挣扎,连忙走到独间后,摁了设在墙后的弃权摁扭。
如此便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再无颜面对之后的惨状,赶紧打开独间暗门,匆匆离去了。
“四层十号,虚报拍价,立逐场外,其人列入本宗拍卖会黑名单,永不入场,参与拍卖的抵押灵石全部扣留!”
话音方落,场内又是一阵哄笑。
那奉行一脸怒气地说完这些处罚决定,接着又道:“本宗虽然远不及常元宗声势威达,但要是有人敢如此儿戏,也定会严惩不贷。”
那修士一边听着奉行的惩戒话语,一边匆匆走出了拍卖场大厅。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又散了去,现在懊悔也无济于事。
他人则在拍卖场门口停了下来,虽然场上的竞争结束了,但并不意味着他彻底无缘残卷。
他的镇海兽亦是感知未来属,在通灵境期获得的第一个神通便是“缘来一线”,可以主动驱使这神通,准确感察自己的机缘所在。所以,这才是他的把握所在,那女修决计逃不掉。
……
闹剧结束,《易经》残卷便以十万中品灵石的价格被那霸气十足的女修拍下。
不二又花了一千多中品灵石,拍下一柄二阶上品风龙暗影剑,自带“倍攻”“助风”“疾行”三种属性,嵌入“风龙术”和“隐匿术”两大阵法技能,杀敌逃遁,进退皆可。
不二买下来,乃是用作自己的防身法宝。毕竟,顾乃春的那柄三阶极品青云剑虽然厉害,但一来他使得有些费力,二来使得时候不能让人瞧见,或者就要杀人灭口,着实有些不方便。
拍下这柄宝剑之后,他又耐心等候其余两本匿名功法相继出场,果然于自己修行无用,确定再无自己所需之物,便无心在场中逗留,不等其余拍品再上,带着秀秀从独间内的暗门走了出去。
“要不,咱们在大厅等一等?”秀秀忽然想到什么:“那女修既然暴露了声音,说不定我们有机会找到她。到时候……”
“算了,这里是昆弥城。而且对方既然暴露了声音,就绝不会再在这里开口说话。”
不二打断了她,心想残卷已到魔女手中,等也是白等啊。
眼下只能等着看对方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吧。”秀秀叹了口气说道。
“不等一等她们三个?”不二下意识问。
“等什么?都这么大的人,哪一个找不着路。”
《易经》残卷没能拍到,秀秀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原想趁着夜景拉着不二在昆弥城中到处逛一逛,但这会儿也没了心情。便打算趁着李山夕等人还在拍卖场的时候,赶紧离开此处。
另外,她也改变主意了,决定明日就搬离先前的住处。虽然她很想看看魁木峰现在的处境,也很想跟李悠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那个李山夕实在太烦人。她素来不惧与人争斗,但见了此人,竟然有一种见到宿敌克星之感。
正说着,一个十分眼熟的,身披斗笠的高大身影从拍卖场中匆匆走出来,往大厅之外行去。
“斗笠前辈?”不二下意识喃了一声,连忙跟上,几步追上那斗笠男子,轻呼一声:
“前辈,是你么?”
那斗笠男子用黑布蒙着半张脸,回头瞧了他一眼,似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也不答话,只一转身,几个大步便飞快地出了大厅。
不二连忙疾步跟了上去,但走到大厅之外,斗笠男子的身影已然不见。
倒是“李山夕”正一个人在门口,背朝着大厅站者。
听见身后有人走动,她回头一瞧正好看见了不二,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笑道:
“魏道友出来的真早。”
不二看见是她,当即愣了一下,心说哪里有你早。这摆明是一拍到残卷就出了卖场,在门口等着。
不过眼下,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斗笠的男子?”
“没有。”李山夕摇了摇头,指着外面的风景。
拍卖场里待了几个时辰,月亮早就高高挂起,把昆弥城照成一片银灿灿的,她接着说道:“我方才一直在赏风观月呢,一回头,只看到了你。”
她顿了顿,得意的神情转为微笑:“哦,还有钟道友。”
正说着,秀秀便从大厅走了出来。一见李山夕,点头了打了个招呼,心中只道一声果然阴魂不散啊,怎么早出来,都没有躲过去。
又问不二:“那人你认识?”
不二摇了摇头:“大概认错了。”他原以为那人就是斗笠前辈,但对方的反应又不大像。
李山夕问二人有何打算,秀秀心说我的打算便是把你甩开。
想来想去,还是得回原先的住处,进了各自的屋子,自然不必再瞧她。
二人反正已被李山夕缠住,便索性在大厅里待着,想着把李悠然和木晚枫也等到。却不料直到散场,所有人都走光,也没等到二人。
秀秀觉得奇怪,不二却猜测她们早已离去。
于是,三个人结伴,沐着月光往住处返回,一路上秀秀的心情不大好,李山夕倒是很不差,一会儿跟不二说两句,一会儿用调侃的语气逗一逗秀秀,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院中,李山夕拱手笑道:“今日与二位相处愉快,咱们明日再见。”说罢,先一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秀秀心想明日我们一早便走,咱们最好不见。与不二各自返回屋中,又从屋内的暗门找了过去。
想说几句宽慰的话,才发现不二正坐在屋里发着呆,但脸上却无沮丧的神情,更多似是在纠结,便觉得有些奇怪。
“看你的样子,怎么好像不大难过?”她忽然开口问道:“发愁呢?”
不二听得一愣,连忙把神色调归原位,心说我这城府也忒是个浅,如何一眼便叫她瞧了出来。
他哪里知道女人天生便是敏感的动物,尤其现今大敌从天而降,更要敏感一万倍,假使他的呼吸与往常节奏不同,也多半要被查出来的。
不二想了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有什么好愁的,残卷没便没了。有它我未必好,没它我未必不行,也不必惋惜。”
“你倒是想得开,害得我白担心。”
秀秀笑道,自然没想到他这么快便从沮丧中拔离,倒是自己还在耿耿于怀。
便又在不二屋里跟他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经历了拍卖场里筹钱拍卷那一幕,显然更加亲近,说的话也比从前亲切许多。
待到亥时初至,秀秀才恋恋不舍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二听着她躺在床上的吱吱声,却睡不着了。
那《易经》残卷已被魔女拍下,但那是人族的功法,她根本用不上。
所以,不二想她拍下了,多半就是为了自己。
那么接下来,魔女一定会主动找到自己,到时候也不知她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只能随机应变。
心情就愈加不能平静,便好像一个人明知夜里洪水要来,但洪水里有升仙的缘分,也不舍得早早逃走。
便暗自劝服自己:“魏不二,你说你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不就是再见她一回,有什么好忐忑的?你们两个在虫海之中,还曾裸裎相对呢。”
胡思乱想一通,竟然子时已过,丑时初至,屋子里静得难以置信,魔女也根本没有来找自己的意思。
这才觉得自己想多了,便寻思自己现在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东西在魔女手上,她自然不会自降身价来找,只怕还等着自己上门。
想了想,白天有秀秀盯着,实在不便,也只有趁着晚上过去。
便小心翼翼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往李山夕那房门口走了几步。
只见静月高悬,银光遍洒,树影在房后婆娑,微风于夜间轻行。
万籁此俱寂,千巷空无影,正是私奔通情的好时候。
想到这一层,才觉得便算是两个人曾经风雨同舟、亲密无间,但夜间贸然去找魔女,着实有些不妥。
转身便往自己屋中返,刚走一步,便听里面传来了魔女戏谑的声音:
“来都来了,还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