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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茂主动提及江婉卿,让张骏感到一阵头痛。当初他让江婉卿做秘书郎也是无奈之举,现在看来却很欠考虑。说起来陈家的小娘子也许久未见了,不知是不是也因为自己娶了慕容明月而在恼怒。
张茂见侄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不禁苦笑,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乏了,骏儿先下去吧······”
张骏如蒙大赦一般,连忙起身施礼:“阿父好生歇息,侄儿暂且告退。”说罢便慢慢退出房门。
第二日,东巡队伍马不停蹄的赶到郡城。虽然一路上各种新奇的事物和惊喜接连不断,但当看到新郡城的角楼渐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姑臧远道而来的文武官员们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广武郡城是采用了类似于“钢筋混凝土”建筑方式,以铁条、竹子为骨架构造,再填充混凝土一体浇灌。而这混凝土除了水泥和碎石外,还加入了蒸熟的黏米搅拌而成。待墙体完工,在外面包裹一层青砖,同样是以黏米粘合。最后,最外一层再次抹上水泥。所以新郡城的坚固程度根本不可想象。
张茂走到城门处,亲自拍了拍墙体,拔出随身佩刀猛砍了一下,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再看,刀刃出现了缺口,墙体却只有一丝白痕。
“固若金汤!”张茂赞了一声,心中大喜,激动道:“从今往后,除了金城之外,我大凉的东方又有一坚城,吾可高枕而无忧矣······”
队伍继续前行,城内却不是黑色的油路,而是同样由水泥铺成,宽度能并行四辆马车的大路。再看其中的建筑民居,多是数层高的小楼,鳞次栉比,十分整齐。
“这可是民宅?”张茂问道。
“正是!”张骏答道:“此等民宅可住数户人家,大大节约用地,整个郡城能容乃数十万人。”
“甚好,甚好!”张茂不住点头。
长史泛祎问道:“居住如此之高,百姓当如何用水?”
张骏笑着指向居民楼的楼顶,一个圆形巨桶正矗立在那里:“此物乃是水箱,每日城内专门有送水的车队。这些人本是流民闲汉,现在有了生计,可为郡府省下很多麻烦。”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短短数里的路却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待到日头偏西,张骏才陪同叔父来到都督府内。张茂先是接见了慕容明月,两人一番寒暄。慕容明月心里紧张,但应对的还算得体。张茂没有提及尴尬的事情,就当完全不知道一样。
等到慕容明月施礼退下,张茂才单独对张骏道:“叔父此来,名为东巡,实为东征。现如今刘曜也正大举西侵,叔父正好可以与其一较高下。”
在张茂面前,张骏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他道:“外军诸兵还没有完全整合完毕,征虏军也刚刚经过大战需要修整。骏实在不觉得这是决战的好时机。咱们完全可以据地自守,待到刘曜师老军疲,自然会退兵。”
“哈哈!”张茂大笑一声,说道:“怎么,骏儿才大胜不久,就变得如此畏战?”
“阿父,侄儿并非畏战,只是······”
张茂摆了摆手,打断张骏的话,说道:“舒服何尝不想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然后一鼓作气而平天下!”
“可是岁月不饶人,叔父不能把一个烂摊子交到你的手里。若是如此,怎么能对得起你父亲?”
“阿父······”张骏还想开口。
张茂却继续道:“吾意已决,中军已经全线开拔。大战不可避免,骏儿,你若能再立新功,叔父便把中军也交由你统带!”
从叔父那里回来,张骏把自己关在房中冥思苦想。按照历史走向,这一次刘曜的亲征必将无功而返,但大凉却是以称臣纳贡的结局换取和平。这是张骏绝对不能允许的,这不光涉及到张氏的脸面和统治根基,还涉及到姊姊念奴。要知道,当初和匈奴交恶,就是因为大凉拒绝了刘曜的联姻。倘若这次失败,阿姊必然不能再留在姑臧,给刘曜做妃子是不可能避免的。
张骏握紧了拳头,心道:“娘的,不就是干么,老子还怕你不成?这一次,我要让你来得走不得!”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却是彩蛱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
张骏皱起眉头,微微愠怒道:“吾方才不是吩咐过了,非有要事,不可进来打扰。”
彩蛱低下头,小声道:“奴婢知错了······”
“退下吧!”张骏挥手。
“大都督,奴婢······”
张骏见其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何事?”
彩蛱咬紧了嘴唇,双手搅在一起不断扭动,声若蚊应一般地道:“奴婢有喜了······”
“什么?”张骏一时间没有听清,也没反应过来。
“奴婢有喜了!”彩蛱又重复一遍,声音也稍大了一些。
“真的?”张骏一下子蹦起老高,眉头间的“川”字也不见了,他见彩蛱小腹很是平坦,上前抚摸道:“多久的事?”
彩蛱羞涩一笑:“大都督出征之后,奴婢才发现的。”
张骏向外叫了一声,侍候的邓氏走了进来,张骏吩咐道:“传医师!”
邓氏急忙出去,片刻后就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给彩蛱把脉后,起身拱手贺喜道:“大都督,恭喜!恭喜!”
张骏闻言激动不已,想起张茂还不知道,又派人去通知叔父。张茂得到消息,也顾不上休息,又接见了彩蛱,赏赐十分丰厚。
消息一传开,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呃,张茂干脆大手一挥:“摆宴,大贺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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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狂风嘶吼,洮水上白浪翻卷。
建兴十年七月,匈奴汉国皇帝刘曜亲率二十万马步大军攻凉,扬言要血洗河西之地。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刚刚被凉州夺取的临洮、狄道二城。此二城不拔掉,就宛如猛虎在侧。匈奴大军不但后勤无法畅通,还时刻都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
于是,张骏临危受命,统带征虏军全军出征,星夜兼程地进驻临洮、狄道二城,构成互为犄角之势。
七月正是连雨季,雨水之中,河边岸上,征虏军的将士们正在冒雨紧张忙碌着。
现在临洮岸边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不计其数打着赤膊的民伕和士卒,好似发疯一样的在劳作。他们正是新建水军的战士和随军行动的民伕。
说起征虏军的水师,成军还不足一月时间,不但缺少船工,就连懂得水战的将领也找不出来,更不用说还有好些士卒根本就是旱鸭子。
张骏执意要临时成立水师,确有不得已的苦衷。
因为刘曜不但带来了水师,更是一举切断了征虏军的水路补给!
匈奴人从长安、洛阳征召来的工匠正带着大批人手,夜以继日的在洮水岸边打造战船。张骏虽然几次派人偷袭放火,可怎奈匈奴人防范十分严密,导致凉军的偷袭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还折损了好些人手。
为了应对来自水上的威胁,张骏不得不想办法抗衡,于是组建水师的想法就临时提上议程,并迅速实施。可接下来却有一个问题,没有时间和木材造船怎么办?
张骏召集众将商议,谁也拿不出好办法来,最后还是他自己突然灵光一闪--没有木材,有水泥啊!
没错,张骏要建造的战船,就是水泥船!
所谓水泥船,即以水泥与钢丝为主要材质的船舶。在后世,水泥船首次出现于1848年,是法国人用钢丝为筋和水泥砂浆制造,后来才发展出用钢筋取代钢丝的钢筋混凝土船。早期的水泥船工艺简陋,船舶吨位较小,自重大。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因钢材匮乏,两度出现建造钢筋混凝土船的高潮。欧美各国建成大批钢筋混凝土船,有的船排水量超过一万吨。
再后来,意大利人又建造了一艘165吨的钢丝网水泥机帆船“爱伦”号。船壳厚3.6厘米,与同类型木船比,重量轻5%,造价低40%,性能符合航海要求,惊动了各国造船界。
中国自1958年起建造了大批钢筋混凝土趸船和钢丝网水泥农船、内河驳船、内河拖船、沿海渔船和沿海中小型货船。其保有量达数百万吨,居世界第一位。
水泥船的优势很多。首先,水泥船具有抗腐蚀性和耐久性。其次,水泥船造价低廉,材料容易获得,工艺简单,能迅速大批量制造。另外,水泥船容易成型,且因配筋分散,具有较大的抗裂性和延伸性。最后,很重要的一点是,它比木船坚固,而且不可燃烧。
在水战全靠放火、冲撞和肉搏的中古时代,水泥船就相当于霸主一样,根本没有对手!
河岸之上,已经建起了一营寨的轮廓,竖起了一座又一座的水泥堡。水泥堡之上,架起了从后方运来的神臂弩和小型扭力发石机。这些远程利器,可以保证水师大营的安全,只要被射中了,就是整条船都能够打得粉碎!
而在河水之中,十艘水泥船已经分成两列,首尾相连钉在了一起,一头就搁浅在河滩上,连着刚刚建好的营寨,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水寨。
由于不惧火攻,所以张骏特意采用了三国时曹操在赤壁的铁索连环之法,将战船连在一起。虽然船在水上仍会晃动,但士卒作战的影响却被大大降低。
水师的军将,是令居县府军的程大虎,他们这一千五百人摇身一变,从步卒变成了水兵。程大虎这时候也打着赤膊在军卒民伕中奔走呼喝,给他们打气鼓劲儿,每个人都显得志气昂扬,似乎没有把几十里外的匈奴大军当成什么不可战胜的敌人--和匈奴人比骑射咱们不是对手,可比水战,谁怕谁啊?
张骏也和他手下的一堆粗鄙武夫们一样,裸着上身,就穿了条裤衩,露出大块结实的肌肉,矗立在高处,监督着施工。还不时向身边的参军陈珍提问或下达命令。
“告诉各部的伙夫,一定要严格按照章程准备热水、热汤,吃食一定要煮熟,鱼虾必须是新鲜的,也要烧透。今晚上要加菜加肉,米饭管饱。”
“告诉各部部将,如果有人生病要立即上报给随军郎中,特别是腹泻、呕吐者要立即送到随军病院医治,凡是病人的衣物、炊具都要一并送到病院。”
“告诉随军总医官,伤员、病员一定要分开安置,伤员、病员的伙食也要按照章程预备,不得有误!”
张骏关照的都是些看似和作战无关的琐事,不过这些医疗卫生有关的细节,在古代战争中往往能够决定胜负。古代军队一直都是个非常容易传染疾病的场所,特别是处于盛夏之时,因为饮食不洁,蚊虫叮咬等原因而引起军中病役的例子屡见不鲜。而此时的各国军中已经有了一定的防疫办法,张骏又进行了一些加强,将不成文的规定变成了必须严格执行的章程条例。
这时候,“登登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是周同跟个落汤鸡似的走了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他侦察的情况,就先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怨道:“主公,俺们在这里耽搁做什么?横竖胡虏就在几十里外,要是陆地上打不过,这寨子有甚用处?”
张骏神色不动,只是冷冷地问:“斥候可有回报?”
周同摇头道:“雨太大,匈奴人也不愿意动弹,都窝在营中。”
张骏还是不放心,毕竟刘曜亲征,随行的武将谋臣都不是简单之辈,不能大意。便道:“加强侦查,绝不可松懈!”
周同心中一凛,抱拳道:“诺!”
张骏一挥手:“暂且严密监视,等风雨小些后我们一起出发,本都督也要去看看匈奴中军究竟是甚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