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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苍茫无边的山脉,笼罩在一片星火夜色之下,山路中积着厚厚的雪,显然眼下正值隆冬时节。一辆四轮马车在这雪路之上急速前行,木质的车身晃动之下,四轮轴子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赶车的两名蒙面壮汉奋力挥动马鞭向着车前的四匹骏马,口中不断吆喝:“驾!驾!快跑!”
然而,猝不及防地,从马车四轮轴子上发出一声轰隆巨响,整个马车车身一震,剧烈摇晃之下向着前方一滩积雪中一沉,卡入了一个雪潭中。
四匹骏马嘶声鸣叫,马身上落下更为骤烈的鞭挞之声,拼了命地拉着车向前使劲抡腿,却怎么也无法将马车从雪潭中拉出。
片刻后,马车上开了一扇侧门,一个蒙面男子向着外头喝道:“行了,你们别费劲了!今天就在这里歇歇吧,既然已经到了芒山,后面应该不会再有追兵。”说完,再一次钻入马车中,重重地碰上了那扇侧门。
马车中,摇晃着两盏黄色灯火,一个美得令人心惊的黑发女子正半卧在一张简易而短小的床铺之上。在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此时这婴儿正在娇声啼哭。然而在她的身边,还睡着另一个婴儿,这个婴儿,却只是睁着一双明亮之眼,丝毫都没有发出任何吵闹之声。
“儿子,别哭了,一会儿我们就能回家了,乖,妈妈喂你吃奶。”一边说话,一边侧过身,撩起胸前的衣襟。
那蒙面男子坐在一旁,双眼紧紧地盯着床铺上的另一个婴儿:“夫人,我们今天就在此地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那女子淡淡道:“也好。”
喂完了怀中抱着的婴儿,那女子转过身,将一直躺在她身边十分安静的另一个婴儿抱了起来,再一次侧过身,撩起衣襟。
然而却见那孩子在怀中似是皱了皱眉头,眼中露出一抹异常怪异的神色,牢牢地闭着一张小嘴,就是不肯吃她一口奶水。
那女子冷哼:“哼!果然和你父亲一模一样!是个不可理喻之人!你既然不想认我这个娘,那你就在一边待着吧。”说完,又将这婴儿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蒙面男子轻轻皱眉,问道:“夫人,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吃……”
“从生出来就没吃过,到现在三天了!”
“那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她是那个人的孩子,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
蒙面男子眼中露出一丝疑惑,问道:“夫人,你就那么肯定……”
“我完全肯定,不会有错!她就是他的孩子!这孩子一出生就不会哭,眼神让人害怕,更是……”说道此处,绝美的女子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但还是克制着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叹了一口气,“诶,就算是我欠了他的吧!”
中年男子眼中的疑惑却没有削减分毫,接着问道:“既然如此,夫人为何不在半路就把这孩子扔下?难道也要将她带回去……”
“废话!”女子怒喝一声,说道,“只有她在我手上,我才能有办法克制她父亲,才不会被她父亲杀死!”
此时,女子话语一顿,绝美的容颜骤然一变,全身一震之下抱起两个婴儿从马车的侧面一跃而出,就如同一道无法捕捉的魅影一般,快无声息。男子冷哼一声,也跟着窜出了马车。
只见蜿蜒而漫长的雪路之上,一枚翩若惊鸿一般的黑影向着远处急速窜动,其后,一道白色的剑光紧随而至,向着那黑影急速追去。
蒙面男子抽出腰间的佩刀,连续跳跃之下向着那道白光追去。
绝美女子抱着两个孩子一路来到一处密林之中,回头时见身后剑光紧追而来,匆忙之下翻起手掌,掌中出现一圈法力绝强的符文,向着剑光罩去,两厢碰触之下金光爆闪,剑光被挡开几丈之远,在空中一折之下,化作一个白发男子:“灵霜,将你女儿交出来!”
这叫灵霜的女子眯起双眼,眼中透着狠色:“哼!这孩子是我的护身符,我凭什么交给你?!”
白发男子抬手之际一柄白光四射的长剑握在手中:“就凭我要你的女儿,就凭我手中的剑!”
“呵呵!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话音刚落,灵霜冷着一张脸,腾出两片手掌,一番动作之下竟打出一连串的法力符文,冲着白发男子疾疾而去。
白发男子飞身举剑,迎向前去,竟一路破开法力符文,直接向着灵霜而来。
灵霜转身,脚下轻踏,跃出之时口中念诵一段咒文,片刻后周身蓝光骤闪,似欲爆发,同时,她的身影从蓝光内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远在百里之外,深入芒山的腹地。
白发男子在原地闭上双目,手上连掐数决,白剑从身旁一举飞出,向着灵霜所在一闪而去。
灵霜在山林中急速逃遁,只听得一阵渐渐临近的嗡鸣之声,不及闪避之下,肩头中剑,一条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一个婴儿坠落在地,吃痛之下哇哇哇地啼哭起来。
灵霜心中一紧,俯身用另一条手臂将落下的婴儿捞起,便夹着一个捞着一个,飞身跳入老林的浓密树冠之中。
相互交接的树冠层,灵霜身形穿梭之下带起一片枝叶摩擦的飒飒之声,而那白发男子竟已翻越百里之遥尾随而来,身后那白色剑芒在树冠中刺过,树梢间传来咔咔之声。
“可恶!”灵霜口中骂了一句,肩头的伤口依旧在渗着鲜血。
她心中默念一句咒文,施加在自己的身躯之上,一道荧光闪烁中,伤口瞬间便愈合了一半,不再往外渗血。她脚下更不敢迟疑,加快速度向前行去。
然而面前的树杈错开之际,却迎面吹到一股如刀的冷风,面前赫然开阔之下竟然是一处峡谷,脚下便是峡谷边上的绝壁,要再往前,已然是无路可走!
眼前一阵波纹扭曲之下,白发男子赫然显现,临空飘在灵霜的身前。
“你!竟然可以飞行!你到底是什么人?”灵霜那被伤到的肩头此时愈合了大半,一条手臂又可以动作,手心一转,一个结界出现在身体周围。
白发男子冷眸一转,沉声道:“灵霜,你不是我的对手,将你的女儿交出来,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你的儿子!”
“哼!”灵霜眼中露出一丝恨意,银牙用力咬破舌尖,吸出一丝热血,心中咒文默然念诵,将口中热血张口喷出,竟向前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火网,其上烈焰燃烧之下,空间也为之扭曲,直接就朝着白发男子而去。
白发男子抬起右手,手掌向前,一条绿色的巨龙虚影飞出,发出震天的咆哮之声,伸开两只巨爪向着火网奔袭而来。
火网与绿龙相撞之下,剧烈的轰鸣声起,震得满山树冠一阵狂响,灵霜胸口一痛,口中喷出鲜血,然而却抓紧时机向着树下纵身一跃,来到悬崖边的地面上,回身向着来路跑去。
空中火网与绿龙两厢消散,白发男子向前猛然冲出,追击灵霜而去。
逃遁之中,灵霜再次默念法咒,漆黑的眸子渐渐浮上了一层红芒,红芒愈加骤烈,最终变成了血红之色。随着最后一个咒文从口中高声喊出,芒山上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窟窿,从这窟窿内传出阵阵嘶吼,一条生着黑色双翼的火龙从其内探出头来,幽蓝的眼内似有无尽的怒意。
火龙向着脚下的芒山怒吼一声,振翅飞出,寻着白发男子一路追去。
在它所经的一路之上,光秃干燥的树冠瞬间便燃起熊熊烈火,寒风之中,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顷刻间,便蔓延了整座山头,并且向着四周飞速扩散。
白发男子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转身之下白色长剑飞出,向着那火龙斩杀而去。
一道惊天的剑芒,遇上一道火龙口中的炙热烈焰,那白剑竟然穿透烈焰直接刺入了火龙的喉中,惊天的咆哮声起,火龙那长满肉刺的舌头被生生割出,落在了着火的树冠之上,随着一声无法形容的怒吼,火龙如同发狂一般地向着白发男子扑了过去。
白发男子手上神通变换,祭出了一个无形的气旋,这气旋翻卷之下直接就击中了火龙的额头,将它额头上的六片肉翼再而切断,向着周围四散飞出。
同时白剑从火龙喉中一刺而出,直接切断了火龙的咽喉,在一阵如同呜咽一般的吼声之下,火龙仰面倒在树冠之上,随之此处山头的火势更为骤烈。
白发男子收起白剑,继续向后追击灵霜,白剑从他的袖中刺出,一闪之下消失不见,已然循着灵霜的气息而去。
山上的大火在身后紧紧跟随而来,灵霜的额头泌出了汗水。
手上捞着的男婴哭声一片,甚至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腋窝下夹带的女婴依旧静静地睁着眼,显得极为冷静,这让灵霜狼狈不堪的心中更添负担:“哼!真是个该死的孩子!”口中又骂了一句,左手连翻数下,打出一个印记,俯身按在地面之上。
顷刻间,地面上,以她所在为中心,呈现出一个六角星的蓝色光之阵法,随着这阵法骤然亮起,灵霜便可以再一次瞬移,这一次,她要到更远的地方,有援兵的地方去。。
可是,她的好主意却落了空。
还未等阵法完全启动,她的后背直接巨震之下遭到了轰然一击,这一击,直接将她打出了阵法中心,朝着一处山火之中滚去,这一记重创之下,她再无还手之力。
手中捞着的男婴也随着抛落之势飞出,直接落到了火海之中。
“啊!”灵霜惊惧地喊了一声,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腰部骤然用力之下向前腾跃,一双无暇的玉手直接探入火舌纠缠的中心,将已然没有余力啼哭的男婴摸了出来,紧紧抱在怀中,却没有注意到腋窝下夹带的女婴因此掉落,向着火海深处滚去。
即使是这样,即使遭受着烟熏火燎,那女婴却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烈焰将女婴的襁褓烧了起来,她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眸中,只有如水的冷静,更有一些疑惑之色,直到火光烧到了她的小脸旁,她才皱起了一双眉毛。
此时,在这着火的襁褓内,女婴的左腿脚腕之处,慢慢地散出一点红光,这红光开始只是一线,眨眼间却是骤亮,如同一个红色光柱一般。
随着火苗碰触到女婴皮肤的一瞬间,红光亮到了极致,接着女婴通体闪烁一片红芒,竟从襁褓内消失不见。
离开着火的芒山极为遥远的距离之外,一座小土丘上,生着一片年代久远的茂密老林。
老林中,一个睁着一双浅金色眸子的婴儿,毫无征兆地从一片红芒中出现,出现之时浑身赤裸,没有任何御寒的衣物。
她没有牙齿的牙龈紧紧咬着下唇,尝试了几次,才从地面上翻了个身,趴了起来,双臂拼命用力支撑起绵软的身躯,努力着不发出任何声响,一步一步地在积着雪的杂草间越爬越深。
爬行间她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几次向前扑倒在地。粗糙尖利的冬草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道道刮痕,有一些深可见血。
无法言说的冰冷和刺痛遍布全身,她浑身颤抖中,向着前方一寸寸地摸去。
忽而,从迎面之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这低吼听起来极为深沉,如同一个庞然的猛兽口中发出一般。
她抬起头,浅金色的双眼向着前方张望,依稀中看到一片黑色的树洞,树洞中闪着两盏幽蓝极为明亮的灯火。
新生婴儿的双眼,并不能看得最为清晰。
一片迷蒙之下,她来树洞前,的确感觉到其内生出的一股温热之意。
再次抬头,又看到那两团幽蓝的灯火,耳边又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声,虽然不怎么好听,但听上去却没有什么凶狠之意,反而感觉极为柔和,如同猛兽的耳语一般。
她咬着下唇,向着树洞里爬了进去。
眼前漆黑一片的树洞中,弥散着一股浓重的气味,这气味并不怎么好闻,夹杂着树洞内的温热之气一同熏得人面颊生燥,心中作呕。
女婴只感觉到四肢底下极柔软又干燥,仿佛铺着一层厚厚的枯树叶。
“我在哪里?”她内心中如此自问,“我来到这里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这个世界好奇怪,我难道是轮回了?”她停留在树洞口稍里一段距离,趴在了枯树叶上,不再往前,“要说轮回也不是非常奇怪,可是既然轮回了,又怎么还能有着以前的意识?此地的世界看来不怎么唯物,难道轮回并不止在一个时间轴一个空间中?看来轮回之事要比人们揣测的来的玄奥……我要是真死在了车祸中,那我爸妈和我姐姐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口气,却只听见从自己的喉中发出了一声咿呀呀的稚嫩之声。
“看来我真的是轮回了……那车祸会不会和他有关?但看来也不太可能,他如果已经腻烦,想要结束我的生命,一定会再次诱拐我。看来真的是时运不济,没有死在了极为复杂的谋杀中,却死在了突如其来的意外上?这的确是件冷幽默的事。”她心中自嘲,却看见眼前有两对幽蓝色的“灯火”朝着自己慢慢飘过来。
“那是什么?不是路灯么?怎么还会动?”随着那两对“灯火”飘过来,只听见前方传来如同幼猫嗷叫一般的声响,“这声音……是野兽么?听起来像猫……”
她本能地拼劲全力后退一步,然而右脚掌却抵到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凭着皮肤上传来细枝末节的触感,她知道那是一团粪便。
于是,她以自己所能使出的最快速度向着后方退去,直接就从脚跟开始往那团粪便中扎了进去。
“灯火”不疾不徐地往自己靠拢过来,在来到面前的那一刻,她正好将整个身躯头面埋入那团粪便中,只留下可以呼吸的空挡。
嗷叫之声在身旁回荡,此时已然听得清晰,两团幽蓝色的“灯火”徘徊了一阵,才又向着远处飘了过去,眼前的漆黑中,传出一声更为成熟而深沉的低吼。
“果然是野兽!”女婴心中有些惊惧起来,听那一声低吼,直觉地认为那是一头极为凶猛的野兽,而先前的两盏“灯火”,应该是两头幼兽,在这样的季节中自己闯入这树洞,便是给眼前不知名的野兽自投罗网,想及此处,她钻在粪便中的身躯一动也不敢动,极力保持呼吸深长而有节奏,避免引起洞中野兽的注意。
静夜中,深埋着一重重轻而远的吠叫声,当女婴听到这些声响的同时,洞中的野兽骤然怒吼起来,一声声兽音如同振聋发聩的绝响一般,女婴双耳的鼓膜上生出了撕裂般的疼痛,却依旧没有动弹分毫,兽吼持续了片刻,只是看见三双幽蓝的灯火向着身旁急速一窜,一阵劲风在身边卷动下,洞中的三头猛兽冲出树洞扬长而去。
女婴浅金色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果断,直接从粪便中吃力地挣扎出来,一步步爬出了树洞,向着四周一望之下,均都是一片模糊的夜色,只是照着晴月之光,比树洞中有了那么点光亮。
前后左右不知要往何处去,女婴皱了皱眉,直接选择了往左边方向爬行:“这个方向是下风口,往这里去,不会被洞中的野兽追击……”她心中自语,一心专注地往前爬行,也不去管那愈来愈近的吠叫之声。
然而她却不知,树洞中的猛兽也是去往她同一方向的下风口。
老林中,一队轻甲背弓的猎人手中牵着急速奔突的狼犬一路穿行,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身姿矫健的玉面少年,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行如追风的壮年男子。
那少年在林间急速向前跳跃,只听他对身后之人开口道:“舅舅,你听刚才那一声虎啸了么?天魔虎的巢穴看来就在前方!”
“呵呵,我的好外甥,原来此地真的有天魔虎,最好有一两头幼崽,可以让我们各自带一头回去养成坐骑!”
“哈哈!我说舅舅,你要幼崽,那就要看谁下手快!你要是快过我,那幼崽便是你的!”少年说完,身影急速向前一冲,将身后男子甩开了一段距离。
“年轻人不要太过贪功冒进,有些时候快——不顶事!还要看谁资历深!”男子随即爽朗一笑,加快了脚下的腾跃之速。
数人最终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河岸之上,二十几头高及人胸口的狼犬在河岸前方围成弧形,冲着前方的一头硕大猛虎疯狂地吠叫。那猛虎全身幽蓝,有一人多高,此时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所来之人怒目而视,口中时而发出低沉而凶狠的嗷叫。
二十多头狼犬吠叫中步步逼近那猛虎,玉面少年更是张弓搭箭,一箭向着猛虎射出。
箭矢射出之时,带起一片绿色的气旋,略过狼犬的包围之圈,眼看就要中的。
猛虎怒吼一声,两条粗壮的后腿猛一用力,高高跃起,向着那少年扑了过来。
少年神色冷静,从腰间抽出一把颇为厚重的佩刀,架在身前。
那猛虎扑来之时声势狠戾,直接就将满口的獠牙冲着少年的门面咬将而去,就在要碰到少年的一刹那,少年身形一闪,俯下身背,一把佩刀直接向着猛虎的腹部刺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一道黑血射出,猛虎的腰间开了一条口。
河岸上的两头幼虎见此情形,几欲疯狂,双双扑出,却被狼犬群起而攻,顿时滚作了一团。
重伤的猛虎庞大的身躯落下之时,抬起前爪便向着少年的背部抓了过去,呲呲声下,少年的轻甲片片碎开,眼看就要伤及皮肉。
那壮年男子,少年的舅舅,眼中划过如同流星一般的冷芒,抽刀闪到猛虎身下,手中白刀在头上横空一斩,猛虎的两个前爪眨眼间就被斩落,向着前方抛飞而出。
震天的吼声之下,只见壮年男子的白刀在身下折了一向,转而向上刺去,直接从下往上,由猛虎的咽喉处向上刺穿了猛虎的头颅。
收刀之时,那猛虎身子瘫软下来,直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少年背过一手摸了摸脊梁骨,向着中年男子说道:“舅舅,你出手可真快啊!我本可以自行对付这天魔虎,却让舅舅你做了一回英雄!”
男子轻笑:“小子,我若是慢些出手,回去你娘便要对着我哭天喊地了!哈哈哈!”
此时,二十多头狼犬与两头幼虎也分出了胜负,随从的轻甲猎人将两具镣铐带在了两头幼虎的脖子上,以作牵引驱策之用。
“舅舅,这幼虎,我们一人一头,平分怎么样?”少年再次开口。
“哈哈!除了这样,难不成你还想两头都给我?”话语落下之时,壮年男子轻叱一声,吆喝着众人要往来路走。
然而,二十多头狼犬中为首的一头,却再一次低吠起来,喉中发出呼呼之声,背部的长毛全然竖起,眼中露出凶狠之芒,定定地看着远处。
少年一步上前拉住了那头狼犬,轻声道:“大哈,怎么了?前方有什么东西?”
狼犬低吠了一阵之后,冲着天际嚎叫一声,全身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随后,其余的狼犬也纵身跟上,彼此穿插迂回,奔速如飞。
少年皱眉之下,手中佩刀紧紧相握,向着前方奔袭而去。
中年男子叫唤了一声:“外甥!等等我!”随后也急速跟上。
前方犬吠声在夜幕中狂响,两人来到挤成一团的狼犬群处时,只见二十几头狼犬围在一起刨着中心的一块地方,但又不见那里有什么猛兽。
正当疑惑之际,中年男子大步挤入狼犬群中,口中不断轻叱,最后来到了狼犬群的中心,叱退了周围的狼犬。
但见脚下是一团黑漆漆的事物,看不仔细,他弯下腰,借着月光仔细看去,看了一阵,又伸开两手抓去,摸到一个软咚咚的事物,索性捧到眼前。一看之下却是愣住了:“外甥,是一个小孩!身上满是兽粪。”
查探片刻后,男子发现这婴孩身上冰冷,已经昏迷,又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好像被咬伤了几处,我们还是快些将她带回去吧!”将手中婴孩抱在胸前,男子率先朝着原本来的方向急速奔去。
“好热!”此时已然是一副婴儿之躯的薛宁青沉浸在一种十分恍惚的感受中,浑身如浴火般灼热,还伴随着依稀的疼痛,眼皮似是怎么也睁不开,然而从眼缝之间,却能看到一丝光亮,耳边听到一个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有狗!还是狼?!看来我是在发烧?怎么有股松香和桉树的味道?这味道好难闻!”闻到身上敷的咬伤膏药味,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可是虚弱而稚嫩的身躯甚至都经不起这样的用力,咳着咳着,小身子就轻颤起来。
怀抱她的壮年男子此时轻笑,低头温和地说道:“怎么?你醒了?看来是要好转的迹象啊!幸好为父随身带了这金贵的伤药,待你好透了,一个疤痕都不会有!你就放心吧,啊?哈哈!”
“为父?”薛宁青心头一跳,“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么?可惜眼睛没办法睁开,看不到他的样貌。听他的嗓音,好像是个不错的人。”
“舅舅,你这次可真的是满载而归呀,想必一回去,舅母就要高兴坏了。”壮年男子一骑之后的马上少年开口说道,“我昨日已经差了一个脚力快的先去了舅舅府上给舅母报信,此去盈都也就百里之遥,舅母应该已经知道了,等不及要见到自家宝贝女儿了!”
“舅母?”薛宁青心头再次一跳,“我母亲?难道是先前那个女人?”此时,出生三天中的一幕幕在脑中不断浮起,记忆中那冷漠女子的冷言冷语回荡在耳边,“不!我不想回到那个女人身边去!”于是便用力扭动无力的腰支,浑身生出一股力气挣扎起来。
壮年男子抬起一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怎么了?不舒服了?是为父抱的姿势不对?”一边说话,一边将怀中的薛宁青换上另外一条臂弯中,“这样呢?是不是舒服点了?”
薛宁青挣扎间带动了被咬伤的部位,疼痛之下停止挣扎:“也不对。先前那女人说,我的父亲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正在追杀她。可现在这男人看来一点也不像她口中所说那般。他应该不是我的父亲……”
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解开了她的疑惑:“舅舅,你和舅母成亲多年都没有孩子,这下便好了,府中有了一个小郡主,我也多了一个表妹!”
“可不是?你舅母总想要一个郡主,也曾想过去平民之家讨要一个,但又怕贫民之家是非多,她又爱挑长相,过去我出门去看的那些孩子,她一个都看不上,我看眼下这个,算是特别漂亮的了,她这次肯定能看上!”
薛宁青大舒一气,紧绷的身躯也即刻放松下来:“原来是要领养我……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先前的那个女人,应该不至于太差……郡主……难道这男人是个郡王?亲王?这世界果真奇怪。”
一队人马连同二十多头狼犬与两头被束缚的天魔虎幼崽缓缓行走在回盈都的路途之上,就在众人行过一道界碑前方时,二十多头狼犬突然之间便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一眨眼便将众人围在中心,成一道圆圈向着外围耸肩低吠。
一头头狼犬背部高高立起,背上的长毛直向上方,眼中透着难言的凶狠。
壮年男子从马背上直接翻下地,一把长刀从腰间抽出,紧紧握在手中:“外甥,看来有不怀好意之人正在此地周围埋伏,来人还不止一个。”
少年纵身一跃,来到壮年男子身前一步,取下背上的弓箭,张开之下向着远方,口中朗声道:“什么人?竟敢在半路设伏!快给本少爷现身说明来意!”
此时,前方百丈之处的一株老树上,波纹晃动之下显出一条纤长的身影,这身影盖着一件蓝色斗篷,遮住了此人的样貌,只见他抬手做出捂嘴的动作,便听到一个阴冷的笑声:“呵呵呵,我们来的时候,只是听说十王爷轻装外出打猎,却没想到十王爷带着那么多头伏狮犬。本来么,以十王爷身居花萦国战兽营的将军一职,怎会不带上一两头战兽,看来还是我们来得太过匆忙,考虑并不周全……以至于过早地暴露了身份,没有等你们走入预定的埋伏地。”
少年清眉一皱,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个巫师,你们今天在这里设伏,到底所为何事?是要杀?还是抢?”
老树上的纤长身影一阵颤动,传来一个放浪的笑声:“哈哈哈!我们是经人收买,来问十王爷要一样东西……听说十王爷前阵子得到了一枚紫莹果树种,今日,就是来问十王爷讨要这枚树种!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此地看到了四公主家的世子,更是……咦?十王爷,你怀中的孩子……”
十王爷虎目一闪,怒道:“你想要紫莹果树种?难不成,是陈佳客派你们来的?!”
那身影并不理睬他,只是抬手探入斗篷里的下巴处,显得极为疑惑:“那孩子……身上怎么有一丝奇怪的气息,说不清楚,好像很熟悉又很陌生……更有一些似是天启神兆一般的意味……神兆……只是药味太浓,我一时间竟然闻不仔细……要是能抢过来仔细看看……”想到此处,这身影大声问道:“十王爷,你怀中的孩子,是从何处得来?”
十王爷前一句话已经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此时再而听他问起孩子,眉头皱得更深,说道:“这是我家王妃生的女儿!你不要以为我带着孩子在身边就拿你没办法,你若是想与我一战,我定将你当场斩杀!”
薛宁青心中动荡,此时刻,她明白自己已经引起来击之人的兴趣,而十王爷依旧与那来击之人说自己是他的女儿,更是要带着自己与那人一战,她重生襁褓的几天来第一次内心有了一丝感动:“这人是花萦国的将军?十王爷?看来真的是个不错的人!”于是,便开始担心起来,听自己的“表哥”说来击之人是个巫师,而十王爷只是个武夫,真就动起手来,两厢不知谁胜谁负,自己会不会成为他的负累,让他无法尽心打斗,以至于害得他负伤奔命,甚至直接丧命在此?
随同的十来个军士都是十王爷身边的亲信高手,眼下已经全部弓箭长刀在手,准备与还未显露的不知名敌人相战。
老树上的人影放下托着下巴的手,幽幽说道:“还是个女孩?十王爷,真的是个女孩么?看来今天你不仅要留下紫莹果树种,更是要留下你手中的‘女儿’了!”说罢,人影手中抓出一个法力光球,直接向着众人所在之处甩出,同时从高高的树冠之上向着地面一跃而下。
随着他手上光球甩出,周围瞬间就出现十来条人影,齐齐向着众人飞奔而来,那十来条人影全都披着密不透风的蓝色斗篷,两手之上法术神通不断闪现。
二十多头伏狮犬同时向着前方冲去,睁着怒目之眼向着所来之人奔袭。
那十几道法力神通来到众人近前时,十王爷举起长刀,临空向前劈出,顿时,从其身体上散出一道独属于战士的生之怒气,这一道怒气罩在众人面前,挡去了大部分的法术神通,但还是有一些法术攻击落在了众人脚下,爆裂声中,尘土飞散,几股冲击力将众人向着四周冲散。
同时,十几个巫师中三分之一与二十多头伏狮犬纠缠在了一起,其余的便来到众人眼前,随即战作一团。
为首的巫师直接就来到了十王爷近前,手上挥出一道法力波纹,向着十王爷的门面而去。
十王爷举刀相抵,同时抽刀一横,挥出一道生之怒气,直向那巫师胸口而去,巫师身影晃动下,身躯周围出现了一团结界,阻挡略过的生之怒气,然而胸口的斗篷还是破碎了一丝。
四公主的世子,薛宁青此时的“表哥”,十王爷的外甥,那少年则与两个修为较弱的巫师战在一处,与他并肩而战的还有两头伏狮犬。
其中一个巫师朝着趁着少年挥刀之时一把抓向他的肩头,五指之上法力运送,生生化作一副虚质的利爪,潜入少年的皮肉之中,用力一拽,将少年的身躯扯了起来,少年吃痛之下咬牙隐忍,一刀向下送去,刀上的生之怒气直接刺向巫师的小腹,割开他的衣袍,带出一道血痕。
另一个巫师手上抓出一道法力波纹,朝着空中的少年挥出,却被跃起的伏狮犬扑了下来,那伏狮犬口中呜咽,在地上滚了几滚,却又站了起来,抖擞了浑身的长毛,再一次扑向巫师。
少年趁着扯他之人受伤之际从其手中脱出,空中腾跃之下挥刀下落,那巫师抬手幻出一个紫色雷球,迎着下落的刀刃而去,只听到一阵轰鸣声响,长刀断裂,雷球幻灭,然而那只剩下一半的长刀还是劈在了巫师的头颅之上,只听得啪啦一声,一道血沫向着空中飞出,溅在少年白皙的脸庞。巫师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少年落地时,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眼中略过狠色:“哼,解决一个!”转身又和另一个巫师缠斗在一起。
十王爷与那为首的巫师斗下了百来合,此时依旧抱着薛宁青,刚刚避过一次法力攻击,张口道:“看来你们真的是陈佳客的人,五国之中,只有陈佳客才会用你这样无能的巫师!”
那巫师冷笑:“无能的巫师?呵呵,十王爷,你好大的口气,我见你此时不也是自顾无暇?”
“看来你是承认了?陈国真要和我们花萦国开战么?就凭一帮收买来的雇佣军?也想和我们花萦国的赤血将士一战?”十王爷说话时,挥刀又挡去了一道攻击,反而将刀身送出对着巫师当心一划。
巫师胸口的衣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惨白色的肌肤。
“呵呵,看来你对自己的国家和军队很有信心!”巫师说话时,手中抓出一条铁鞭,不去攻击十王爷,却向着他怀中的薛宁青劈了过去。
十王爷抬起长刀将铁鞭隔开,却被铁鞭缠绕上,两人此时均都用上了气力,当即僵持起来。
那巫师力气不敌十王爷,摔鞭之下铁鞭从刀身上脱出,转手一挥,在十王爷抱着薛宁青的臂膀上落下,啪得一声响,臂膀上皮肉绽开,但他却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婴,没有松懈分毫,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将长刀向前一递,直接砍向巫师的咽喉。
喉结之处传来剧痛,巫师的咽喉被割开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向着他的脖子底下挂,他瞬间便发起狠来,一手捏了一把脖子里的血液,在手心之处生出一蓬绿色的火苗,血液在这团火苗中扭曲缩小,直至化作一滴黑色的液体,手掌一番,这黑色的液体竟变作一根长针,向着十王爷心口之处挥去。
然而挡在他心口的,却是襁褓中的薛宁青!
十王爷提刀格挡,那黑色长针却直接将刀身穿透,再而向着自己飞来,他已经没有时间多做考虑,转过身来护住怀中的薛宁青,钢针从其肩心之处一穿而过,带出一些血沫皮肉,向前飞去。
一股钻心的疼痛顷刻间袭来,那巫师却纵身来到面前,铁鞭挥舞之下直接缠绕在薛宁青的襁褓之上,从十王爷的怀中卷了出去,一把抓在手中。
十王爷单膝跪在地上,想要再接将孩子夺来,然而从受伤的肩心之处却生出一抹奇异之力,片刻便蔓延全身,使他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拼劲最后一丝气力保持这样的跪姿,不至于躺在地上:“你!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怒吼一声,却连最后一丝气力也耗费殆尽,身子重重地向着地面砸了过去。
躺在地上,只见那巫师一把将孩子身外的襁褓扯碎,一双乌光之眼盯着赤裸的孩子看去,最后凝视在了孩子左腿脚腕之处,眼中神色巨变之下闪出了一丝震惊之意。
“哈哈哈!十王爷,今天算你命大,我便不要你身上的紫莹果树种!有了她身上的东西!那便比十颗紫莹果树种都要值钱!”说完,抬起一手,五指张开之下变作了一只黑爪,直接向着孩子的左腿脚腕之处撕裂而去。
在利爪刚一碰到薛宁青左腿脚腕的肌肤上时,她只感觉到一丝疼痛,过后全身都热了起来,特别是脚腕之处热得有如火灼一般。
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晰,但却见从眼底弥漫起一片梅红色的光芒,这一片光芒出现之时,只听得一声嘶哑的惨叫之声,随后感觉自己的身体顿然从空中坠落,砸在了地面的泥土上。
那巫师在一阵红光笼罩之下,眼中放射出惊天的骇芒,从那出手的手指开始,燃起了一抹看不见的火焰,这火焰无色无形,只能看见在其周围的事物均都发生扭曲变形。顷刻间,无形之火便蔓延他的全身,将他烧成了一片灰烬,随后这无形之火便也熄灭,消失地毫无痕迹。
周围还在力战的巫师见他突然之间莫名横死,均都且战且退,向着来路慢慢退去,最后,全部回头奔命而去,只留下了几具同伴的尸骸。
为首巫师一死,他施加在十王爷身上的血祭之术便也失去效力,十王爷恢复知觉时立刻将地上赤裸的薛宁青抱在怀中,颠弄了一番,柔声道:“我儿,不怕,爹爹在。”又伸手在薛宁青的小脸上揉了揉。
薛宁青心中生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温暖,虽然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相貌,却显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努力地睁着双眼看向十王爷。
十王爷见怀中的孩子对着自己娇笑,心头软得无法言说:“孩子,那恶人将爹爹在农户家买的襁褓也撕坏了,你就暂且披爹爹的袍子吧,回到府上,再让你娘给你换新的。”
说完,伸手将身前的袍子撕下一大块,裹在了薛宁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