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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脚步声渐行渐近,片刻之间到了厅外。
常人谁会这么跺脚走路?
怕是来人有意放重脚步,便是为了提醒屋里人“有人来了”,谢姜眼瞳一眯,细声道:“来人非敌……让开罢。”
凤台心知谢姜不仅耳目聪敏异常,心思比起自家那住主子亦是不差分毫,此时她说让开……凤台侧身让开。
只这汉子让是让了,仍然一手搭住腰间刀柄,另只手一翻已摸了把短刃,不动声色贴于腕侧。
须臾,来人上了迥廊,隔着布帘子道:“仆乃萧郎君手下靳十……夫人安好。”
萧仪的手下?这人声调儿轻越,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萧仪又调了人来?
谢姜心思转了几转,细声道:“进来说话。”
既然是友非敌,凤台神色一缓,回身去掀起来帘子。
靳十迈过门?便脚下一顿,向谢姜躬身揖礼:“见过夫人。”
谢姜见他施礼时双睑下垂,两手交叉与胸平,礼仪规矩一丝不苟,又背后背了两抦长刀,刀抦上垂下来的丝穗从他进门到他弯腰施礼,似乎凝住般一动不动,不由暗赞,此人年纪轻轻,武技倒是好。
谢姜心里赞叹归赞叹,不动声色问:“你家郎君让你来……是有消息要报么?”
“是。”靳十仍旧垂睑躬身,低声道:“昨晚夫人令人送去高阳峻宴客名册,仆依名册上挑出两人,现下此二人已去郡守府自首,言……均受小陈候鼓惑叛逆。”
这人动作倒是快!
谢姜原本算着要三四天才能有结果,倒不曾想萧仪动作如此神速。
“嗯,你家郎君还有甚话?”谢姜唇角微挑,细声问:“他身子可好?”
“郎君一切安妥。”靳十垂睑答过这句,稍稍一顿,又道:“此时后山猎户,扫院子仆役,附近采药师均是写意领人装扮。郎君言……夫人若要用人,便在屋后墙上用灰粉画个圈即可。”
屋后墙上画个圈圈?
谢姜见靳十神色扱为认真,只好忍了笑点头:“嗯,回去转告你家郎君,就说我记下了。”
“仆告退。”靳十再躬身一礼。只这人直腰时眼风自凤台手腕上一扫……
凤台笑笑,若无其事抬手揖手。
靳十面无表情,转身出了厅门。
听得脚步声又“咚咚”出了院子,谢姜眉眼弯弯道:“这人倒是有趣。”
“不是有趣。”凤台若有所思,沉声道:“大楚靳氏原是王室暗人,专为护侍在位大王,亦专为在位大王秘密处置叛逆。”
“此等谋逆大事,常濞必定要禀报上头那位。”
既然萧仪已下了手,谢姜撇开这个话碴,笃定道:“再加上高阳峻上报宴客名帖,揣看上头生不生警觉之心了。”
凤台躬身道:“夫人先歇息,仆去看看可有消息来。”说罢,退后两步,待离榻座远了,这才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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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郡。
已近傍晚,街上商铺多数关了铺门。一辆黑漆马车由巷子里出来,径直拐上了东大街。【零↑九△小↓說△網】
直等马车驶出十余丈,乌六与萧申这才出了巷口酒肆。
乌六望着远处的马车道:“你去打探巷子里这家是什么身份,我跟上去看看。”
护侍低声应了,便闪身进了巷子。
此时长街上行人稀少,马车驶过倒也显目。乌六抬手压压竹笠,快步跟在马车后头。
待驶过东街街尾,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但见车帘子一荡,有人探身出来。
扫眼瞥见左手边有个汉子正唉声叹气收摊子,乌六身子一旋,靠上去问:“还有饼么?”
只他问是问,眼角从竹笠下斜过去,仍旧注意车上人的动静。
探身出来的男子果然左看右看查探动静。
卖饼汉子一天只卖得十来个白饼,正愁眉苦脸发愁剩下这些拿家去吃可惜,卖罢又卖不出去,这会儿猛不防有客户上门,汉子登时咧了嘴,殷勤道:“有有……足下要买几个?”边说,边掀开竹簸箕上的布巾。
乌六低声道:“拿两个罢。”掏了两枚铜子递上。
卖饼汉子一手接铜子,一手拿了两个饼子递给乌六,嗦叼道:“足下看见那辆马车么?那个贵人每天这个时辰均走这边绕一绕。”说着又一脸疑惑“原来总买几个饼,今天不知为何未有停车?”
每天走这边绕一绕?
乌六心里一动,抬手接过饼子:“足下知晓那位贵人?”
卖饼汉子点头:“那位贵人总去巷里那处空宅。”说着话,仿似怕乌六不信,又探身指着街尾叫他看“喏!就是尽头那条巷子。”
空宅子有甚好看?
怕是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人或是藏了什么重要物什。
乌六盘算片刻,瞥见马车又往前驶,便想了想,再掏了七八枚铜子放进竹簸箕里,压低嗓子问:“不瞒兄,某家大夫人怕……养外室。”说着亦是一指马车“兄不如记下他一天来几次,每次都留多久,兄可做得?”
凭空突然多出来几枚铜子,且又不用搭半分本钱。
卖饼汉子喜笑颜开道:“做得做得,你家夫人……唉!足下晚些再来,某见过足下再归家。”
乌六点头,将饼子往袖子里一掖,大摇大摆转身往回走。待走过两家铺门,这汉子见萧申迎面过来,便眼珠一斜,向他使了个眼色,折身进了旁边巷子。
萧申亦悠哉悠哉随后跟了进去。
此时天色渐暗,巷子里家家关门闭户,乌六便停下脚。萧申上前道:“六哥跟丢了?”
乌六摇头苦笑:“车里那人十分警醒,我怕跟久了会露出形迹,到时打草惊蛇反而不妥。”说到这里,语气一拐:“可查出来那户人家的底细?”
萧申低声道:“此户家主是本郡富商,身份倒无甚特别,只是有一事奇怪……。”说到此处,稍稍一顿,迟迟疑疑抬头看乌六。
“甚么奇怪?”乌六皱了眉问。
箫申瞄瞄四周,眼见巷子里没有半个人影,这才凑近了小声嘀咕:“这富商从去年便开始卖田卖玉器古玩,邻人只晓得他半夜三更往回运东西。至于运的何物……这人瞒的紧。”
卖田卖东西,说明这富商是筹集银钱。
至于运回来……想必是这富商又用银钱购买了什么物么。
看来需得去空宅探探究竟。
拧眉思忖片刻,乌六低声吩咐:“街尾有处空宅,今晚上去探探……”说了半句,眉间一跳,由袖袋里掏出来两个饼子,自家拿张咬上一口,另张递去给萧申:“现下这人想必还在宅子里,且等他走了。”
萧申也不推辞,接过来大口便吃。
两人吃过饼子,又等近半个时辰,乌六拍拍手道:“走罢。”
两人出来巷子,乌六往东拐,远远望见饼摊子,再见卖饼汉子伸着脖子左瞅右瞅,乌六紧赶上前问:“还有饼么?”
卖饼汉子转身看见是他,刹时眉开眼笑:“有有,方才那位又让人来买了二十张饼子,现下还剩两张,送于足下便是。”
一下子买二十张饼子,难不成空宅那里增添了人手?
乌六眉头微微一皱,接过饼子道:“如此……却之不恭。”
卖饼汉子早收拾妥了碳炉簸箕,此时交了“差”,便挑上担子告辞:“某再不回去,恐浑家来寻,某走了。”
乌六拱手。
瞅着他渐去渐远,乌六这才一扯萧申,向街尾努努嘴。
此时夜色昏沉,街上早断了行人车马。
两人索性沿路旁商铺门外一径往东,待走到街尾,果然见有条幽深无底的巷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