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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匆匆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苏培盛及一干御前侍奉的太监们。
竹子院门前原来闹哄哄一片,见御驾亲临,都惶恐地停了手,向雍正恭敬地行礼跪安,唯有齐妃还傻傻站在原地,嘴里一直呜咽地说着胡话。
“她这是怎么啦?”雍正见她披头散发、目光涣散的样子,不禁皱起眉。
熹妃忙回答,“齐妃妹妹是伤心过度,精神受了些刺激。我正命人送她回去休息呢。”
雍正不愿再看她,撇过脸去,“这么疯疯癫癫的,实在不堪入目!齐妃,你先回去吧,弘时的事情等朕查清楚了,自会给你个交代。”
“交代?哈哈,怎么个交代法?”齐妃肆意冷笑着,“都说皇上是铁面无私,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可以断绝关系,贬去守陵。臣妾好奇,如果换做零泪,皇上还会下得去手吗?”
雍正犹豫一下,齐妃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哭闹地叫喊了起来,“我就知道,她熹妃的孩子,你就当成掌中宝,而我的孩子,就只能命如草芥,任人欺负加害。弘时啊,额娘既然不能为你报仇雪恨,不如就随你一同去了吧”,说着,她突然撞门而去。
所有人都惊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惨烈的撞击,齐妃额头上已经绽开一片血花,整个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地瘫倒在地上。
“齐妃娘娘”,弘历离得门最近,赶紧抱起她,一探鼻息,“还有气,来人,快去叫太医来。”
有人飞快着跑去太医院,其他人则帮着弘历将齐妃一同抬到屋里。
雍正无奈地瞥她一眼,这种以死相逼的做法最是让他厌恶,他负手背向院门,却看到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跑来,“皇上,十几位朝中大臣刚联名递上折子,要求严惩多罗格格。”
雍正接过折子一看,气得当即撕成两半。熹妃走到他身边,手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轻骂一声,“这些官员,添什么乱啊。”
雍正烦躁地长长吐口气,“怕是早就商量好的。”
熹妃闻言,心口乱跳得厉害,“皇上的意思是……”
“还有”,送折子来的太监偷偷觑了眼皇帝脸上捉摸不定的神情,吞吞吐吐道,“城内百姓间已经传开,是格格害死了三……”
“胡说”,熹妃当即大声斥责,“这才出事多久,百姓怎么会知道?”满是担忧地看向皇帝,难道真如他所说,这是早就预谋好的?“皇上,眼下该怎么办啊?”她陪伴圣驾二十多年,最是清楚他的脾气,他一向在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难不成他真会让零泪去抵命吗?
雍正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一直站在院门口的零泪,“你暂且先委屈几日吧。苏培盛,将格格先收押宗人府,待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处理。”
“皇上”,熹妃急得拉住他的袖子,“零泪大病初愈,怎么受得了宗人府大牢里的阴寒之气。要不然,你就让她软禁在……”
“熹妃娘娘,您不用再为我求情了”,零泪冲她淡淡一笑,“就听皇上的吧。这件事是因为我而起,我不想再让任何人为我牵连了。”事到如此,她也看出来了,弘时在临死前早就布置好一切,她若不答应帮他揭发弘历的身世,他就要以这种方式逼得她开口。弘时心里埋着的是怎样的恨啊?他宁愿鱼死网破,也不肯让弘历就这么登上太子位。她心里已经暗暗做下决定,阿四既然为了护她都可以豁得出一切,她也不是有恩不报的人,这一回,就让她一次把欠他的全部还清。
“苏公公,咱们走吧”,她对苏培盛点点头,“我不认识道儿,还烦你给我带路。”
苏培盛见她轻松自如,全无害怕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意,向雍正与熹妃行了跪安,便带着她朝宗人府大牢去了。
熹妃依依不舍地抹着眼泪,用力攥住雍正的袖口,“皇上,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你一定不要……”
他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朕绝不会让她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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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请”,牢头客气地打开牢门,请她进去。
零泪看着阴暗潮湿的牢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墙头上还有个小窗,比起当年的黑屋强太多了。她勉强笑了笑,“和我想象得好太多了。”
牢头讪笑,头回听人夸牢房条件好的,请她进去后,他转身锁了牢门,“格格,得罪啦。”
铁链的声音听得她心头一紧,可她还是笑着摆了摆手,“哪里哪里”,目送着他离开后,她整个人好像都虚脱无力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冷麻木。她回头四处看看,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就扑面涌来,她最害怕这种又黑又小的幽室,童年那些不好的回忆在黑暗中格外清楚地跳了出来。
她控制不住地发抖,慢慢挪到角落里,蹲下,蜷缩成一团,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果真,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暗暗苦笑着,把脸埋进膝里,不想让自己狼狈胆小的样子被别人看到,渐渐的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浸湿了裤子,她咬咬嘴唇,是汗,一定是汗。
漫长的寂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洞内,不停地坠落坠落。她好想有人可以跟她说说话,哪怕是大吵一顿……为什么她总是要一个人?为什么孤孤单单的滋味这么难受?她拼命紧闭着眼睛,可还是让那涩涩的滋味夺眶而出,她再也无法抵赖,那是泪,是她最不愿拥有的东西。她代号“零泪”,明明应该无泪才是,都怪这里的事,这里的人,让她变得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
“格格”
她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唤她,她抬起头,眨眨眼,嘴角微笑地翘了起来,她好像看到了那熟悉的一抹白,她害怕得陷入恶梦中时,总能看到他的影子,仿佛温暖的一团火焰,照亮了四周里的黑暗。
“格格,格格……”
他还在不停地唤着她,她眼瞳微地轻缩,终于看清他就站在牢门外,担忧而焦虑地望着他。她用力地掐了下脸颊,疼疼……这不是梦!
她立刻站了起来,喃喃,“傅…傅恒”,一念他的名字,就很没出息地“哇”的大声哭起来,“你怎么才来呀!”
“格格”,他清俊的面容顿时凝住,迅速回复,“格格,别怕,我…我们会想法子尽快救你出来的。”
那个“们”字当然指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弘历。弘历无奈叹了口气,站了这么久,人家是一眼也没往他身上看啊,他只好清清喉咙,强调下自己的存在感,“我这才送了齐妃进屋,回头出来你就被皇阿玛发配到宗人府大牢来啦。哎,你不是一向能言会道的嘛,怎么那会儿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也没有,就乖乖就范了呢?”
零泪哭着红了眼睛,哽咽道,“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她此刻好后悔啊,她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为他顶雷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找到弘时自杀的证据,还格格一个清白”,傅恒心疼地看着她,“格格的身体不好,大牢哪是你能待的。”
她抹干眼泪,恢复几分清醒,她虽然也想尽快离开,但这会儿可不是心急的时候,朝他们轻轻一笑道,“放心,我虽然是个阶下囚,但牢头人不错,不会欺负我的。我想皇上把我关进这里来,也是为了保护我,要不然那些上奏官员的口水淹都能淹死我了。”
弘历与傅恒都是一愣,没想到她居然反而来还安慰起他们来,不由苦笑。不过,弘历还是不放心道,“我一会儿就让人搬张软床过来,再抱几床被子,夜里凉,尤其是这大牢,更冷得像冰窖,不行,我还得再派人送个火盘来。”
她嘴巴掀了掀,最后还是选择“欣然受之”,谁让她是替他受过呢。眼神默默地又转看向傅恒,“你的身体痊愈了吗?没有留下伤疤吧?”
弘历酸酸地叹了口气,直觉自己有点碍事,“你们聊吧,傅恒,我在外面等你”,知趣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