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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这一生只忠于一个人,如同只忠于我的国家一样。我不腻,守护国家与守护妻子,这两件事都如此的神圣,做两辈子,我都不腻!”
一件事,如果值得,可以做一辈子。
一个人,如果值得,可以爱一辈子。
为什么,会觉得腻呢?
“他说:一生短暂,能做好一件事就算不易。这两件事都如此的伟大,我只害怕做不好它们,我整天只忙着去做好它们,我哪里有那个时间去考虑腻,还是不腻?!”
“他说:但你们今日问了,那我就回答你们——我不腻,我不但不腻,我还要更努力的去做好它们,保卫国家,守护我的妻子,这是我的使命!!!”
说完了,艾婉深重眨眼,一刹那间,就望见了白婶儿笑着泪流满面的脸。
她见白婶儿擦了擦,“将军……走了,留下了两个使命,一个我,一个南国,南国在日渐萎靡,而我也在日渐苍老,我有愧于他啊!”
“不……”艾婉走过去拉住白婶儿的手,已然彻底忘记了自己与刘清那复杂打结的事,她握着她老皮的手,紧紧的,“苍老不是你可以阻止的,南国萎靡也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你这一生守着他的一切,一个人,你已经做到了对他的忠诚和爱。”
“而……将军,虽说他先你而逝,但他也做到了他的承诺,他把有生之年,全部倾献给了他的使命,他做到了,他是个真正的大丈夫,他无愧天地,无愧于你。”
“我想……人这一生,这样就足够了。”
而我的一生……中间忽然卡壳了,来到了这里,我拼尽全力将它继续下去,我说不管在哪里,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的最简单的自由,现在都难以握住。
我本该无论在哪里都鲜活的生命,即将迎向那枯死的宫廷,然后随着那宫廷一起枯死。
艾婉慢慢起身,没有注意到白婶儿诧异的神色,她转头,走出了营帐。
站在了不远处那棵大树下面。
苍白如雪的裙杉,随着冬风,那尾,慢慢的扬起,她冰凉的手抚在了树身上,一时不知作何想。
对“穿越时空”所知里,若灵魂穿世,还有可能就此在这儿永住,若非灵魂转世,这个世界里其实是没有你的,你是唯一多余的一个。
早晚有一日,不论你舍得不舍得,上天还是会将你送回去,突然地,将你送回去,一如将你送过来那样。
她是早知结局,才从不敢留念。
不远处,刘清负手而立地盯着那个素衣女子。
前些年,她从不穿白色。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鲜活的,正如鲜活的她俏皮地在他背后,命令他下属,偷偷打他那样的鲜活。
粉色、红色、让她生气昂昂。
白色,如飘逸却沉寂的仙子,让她看起来时刻带着忧愁,时刻……时刻像是要离去,彻底离去一样。
她想要离开……
她想要离开!
他一直知道。
汴州么?也许他该查一查,这位无情女到底是汴州的哪位。
艾婉一转头,余光便捕捉了那抹茕茕孑立的身影,在苍白的雪地上,倾覆了一片阴影。
她略略垂眸,手不禁抚上小腹,低头回帐营……
他穿了黑色。
这才是属于帝王的颜色。
他再也不穿白色。
他再也不是“刘煜”。
刘清眼睁睁望着女子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他抬头望了望天,单手负之于后,整个身影,说不出的寒凉。
而这相见争如不见的场景,又说不出的悲凉。
尤其帝王现在的脑子里,无法控制的浮现出多个她:在他怀里,巧言婉兮的她;抓他衣袖,苦着脸叫苦的她;在他沉睡,敢沿摩他轮廓,而后又敢甩身而走的她;两次抛却他离去,而后竟敢回来的她;如今这个……拿孩子交换自由的她,见了他当作没看见,依然留束背影给他的她。
肚子里,那是他的胎儿,胎儿的娘,却依然傲着骨头,有时候,他真想看看,她被打碎了骨头的模样……
“皇上,西莫君王已与东越君王会和,属下觉得:明日便是决战时!”
将军见皇上一直独自站在那里,便跟着走来,拱手有力道。
刘清挥挥手,深邃的黑眸望向前一刻战火弥盖,如今清朗幽幽的天,低沉嗯了一声。
将军已听从他的手势而离去。
而他的薄唇,轻轻启动:“不管是天下,还是美人,朕都要得到,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朕的所想所要。……既然你选择回来,你就该知道,从你下决定的那刻起,你已经被束缚了,走不了了……”
夜深了。
一下一下地马蹄声,鞭挞在森冷的树林里,一个女子脸带面纱,一身红裙从马上撂下来,丝毫不讲究什么,她倚在了冰凉的树身上,眼眸冷冷地仰望着星空。
“皇后娘娘,喝口水吧。”
侍女犹豫地看了一下那树身,瑟抖了一下,才将就着学着娘娘的样子坐下来,而后便干脆利落的从包袱里拿出水袋,给她的西莫皇后递过去。
真不知道,这皇后娘娘,怎么比她还不嫌弃这……这样的环境……
女子抬眸看了一下,轻而易举犀利了侍女的心思。
她哼了一声:“你光看到我现在的荣耀,我曾经吃过的苦,你又看得到多少。”
“那娘娘愿意说给奴婢听么?”
女子傲慢的继续哼了一声:“休息你的吧,明日还要赶往战场,若是拖累了本宫,本宫让你不得好死!”
侍女脸色一变,立刻把脸埋在双臂里闭上了眼睛。
女子这才扔下水袋,闭上了凉凉的眸,她的故事?
她的前半生尽是荣华,后半生也是荣华,属于皇后的荣华,只是,却在前半生和后半生的中间,出现了一个不愉悦的转折,这转折,让她受尽了流离之苦,她发誓,她要让创造这些转折的人……一一偿还。
艾婉做了一个梦。
梦里战火硝烟,梦到她居然,居然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战场中央,目极之处皆是死尸。
她慌忙地好像要去找什么,周围荒凉得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好像这一场景,与这场景里的人,已被全世界隔绝而抛弃了。
她很怕。
她四处的走,她到底在找什么?
她在哭。
她在翻看那些尸体,一具又一具,鲜血淋漓,硝烟还袅袅在她的背后,她的左边,她的右边,她的前面,忽然让她的视线看不清,忽然愈来愈浓,让她抬手遮住了眼帘,整个人晕厥了下去。
而在梦里的她晕厥下去的那一刻,做梦的她也猛然清醒地睁开了眼。
万籁俱寂。
她从床榻上半坐起来,动作猛地让身边的白婶儿不满的哼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而她就这么抱着自己,忽然这具身体凉得不像是在被褥里捂了很久,反而像:才被人,从寒冰融化了的冷水里,拎出来似的。
刘清……
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