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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进去闺房之后,不敢四处打量,颔首低头,恭谨有礼。
然后就听到一个如黄鹂出谷的声音:“锦桃和临夏留下伺候就好了,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有临夏在,就是瑶柳也不敢有半点不满,都乖乖的退了出去了。
薛景琢磨着自己应该先开口问伤情,还是先问相思病的事情,就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接着一双穿着修鞋的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猛地抬头,落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穿戴整齐、螓首蛾眉的小娘子。
薛景的脸猛地一红。
季箬没有跟他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她这话一出来,临春和锦桃都吓了一跳。
不管季箬的医术多么厉害,薛太医都是太医院的正经太医,又是男子,五娘子说这话,这位薛太医怕是会觉得侮辱,要恼了!
锦桃一脸警惕,心思转动间就准备好了许多呵斥的话语,只等薛景恼怒斥责的时候一股脑说出来将他的话都堵住,免得伤了自家小姐的心。
谁知那位薛太医也是一个脑筋不大正常的,他听了季箬这话,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愠怒,反而眼睛一亮,难以置信的问季箬:“五娘子说的是真的?”
季箬点头:“你若是愿意,我就让锦桃取茶来。”
“我愿意。”薛景心中狂喜,不断的点头。
他虽然不明白季箬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也不确定季箬除了治相思病还有没有别的高明医术,可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应该拜她为师。
“锦桃,取茶来。”季箬眼里带了笑意,转头吩咐锦桃。
锦桃应了一声,匆匆去了,临夏扶着季箬去黄梨木太师椅上坐下,嘴里道:“五小姐脚伤着呢,怎么能一直站着。”
锦桃很快就新沏了一壶茶来,薛景不用别人说,就斟了一杯,然后快步上前,扑通一声在季箬面前跪了下来,奉茶:“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季箬神情自若的接过薛景手中的茶,吃了,然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亲自扶了薛景起身。
临夏和锦桃目瞪口呆:她家小姐这就收了个徒弟?
这徒弟还是太医院的太医!
是她家小姐太大胆了,还是这个叫薛景的太医脑子坏了?
季箬面色平静得很,仿佛她刚刚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让薛景坐下来,才开口问道:“我身为闺阁女子,你堂堂太医院的太医,前途不可限量,拜我为师之后会遭受什么流言蜚语,可想清楚了?”
锦桃心想,这茶都喝了,再问人家想清楚没,是不是有点没诚意?
薛景却是一脸坦然:“景想得很清楚,世人诽我谤我,在景眼里,不如一千金良方来得重要。”
“好。”季箬脸上带出了笑意,“我要你离开季府之后告诉大家,你在季家受了戏弄,被我拿着民间偏方骗了你一杯拜师茶。”
薛景一脸愕然的看向季箬,刚刚因为拜师翻滚的热血一下子冷却下来。她这是要他告诉大家他被哄骗着拜了一个草包为师!以后张太医杜太医之流诋毁奚落她的时候,他不但不能替她辩驳,反而要跟着附和!
不,不只是如此。
除了不能替她正名,他还会成为整个京城百姓的笑话。堂堂太医院的太医,居然拜了一个草包娘子为师……
“师父?”薛景不解。
季箬却没有跟他解释,而是问道:“你反悔了吗?”
“我……”薛景对上那双冷静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反悔了,就当我刚才没有喝过那杯茶。”季箬说。
薛景心里复杂极了,半晌,他鼓起勇气看向季箬,问道:“治好季七娘子,到底是师父的本事,还是民间的偏方?”
“自然是我的本事。”季箬说。
她的心这一刻终于安放下来了,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果然,薛景的神色变得坚定下来,他正色对季箬道:“既已拜师,景自然万事遵循师父的吩咐。”
锦桃和临夏在一旁对视了一眼……这都能答应,她家小姐是给这位薛太医下药了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薛景也知道季箬让他来并不是让他医治她脚踝的扭伤了,忍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他开口问道:“师父如何判定七师叔的病是相思病?景这几日翻遍医经,关于相思病的记载,与七师叔的情况,均有不同。”
季箬狐疑半晌,才明白过来,薛景口中的“七师叔”说的是季毓,她想,若是季湘在这里,他岂不是要叫季湘九师叔?要知道,季湘才五岁呢!
到底拜了自己为师,怎么能这么作践他!
季箬摆出长者的派头来,一本正经道:“她们不是我的师姐妹,你以后不必唤她们师叔,该怎么喊就怎么喊。”
等薛景应了,才跟他讲起相思病的脉象病征来。
大多数跟薛景在医经上看到的内容一样,他越听,心里就越觉得疑惑,却没有开口妄言,而是认认真真的听季箬说下去。
直到季箬说起医案来,薛景才瞪大了眼睛。
等季箬说完,他便有了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锦桃贴心的给二人续上茶水,临夏看了眼香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季箬说道:“我曾有一本医录,记得是我自己学医的心得体会。可惜已经遗失了,等我有时间复录下来了,便传给你。你先回去吧,自己多看医案和医经,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可以拿来季府问我。”
薛景脸上还是欣喜若狂的样子,听季箬这么说,他连声说着感谢的话。
季箬笑着送人出了锦桐院,然后让临夏送客。
等薛景一走,季箬脸上就露出疲态来。
她本来就受了伤,今日又受了慕容阑的刺激,刚刚是强打着精神“算计”薛景的,这会子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锦桃,扶我进去。”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锦桃身上。
锦桃吓了一跳:“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太累了。”季箬勉强笑了笑。
锦桃干脆弯腰将季箬背起来,一边背着人往里走,一边忍不住心疼:“小姐这是何必呢?”
是呀,何必呢?
大约是为了,今日之后,她终于有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