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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声将我从沉思中拖回现实。我将通讯器掏出来,确定是设置在与部队交流的频率上的。这就说明新收到的这个干扰信号应该不是上头发来的,可能是附近哪里飘过来的电讯号吧。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比如广播信号啊,或者其他频率的通讯信号啊,如果靠得比较近就会出现干扰。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却忽然“咯噔”一声:这个小村庄原本就远离人烟,又已经废弃十年了,哪里来的电讯号?一阵寒意猛地袭上心头,我立刻原地找到掩体躲好,紧张地盯着唯一的出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摸出耳机插入通讯器。
我试着调频率,终于在2700kHz的位置接收到了这个短波信号。当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震了一下:
“小鹿,小鹿这里是岑晓。”仿佛一个幽灵,这个声音在我心中激起万丈波澜。岑晓,望星村天文观测站的负责人,科技大天体物理学系研究员。2016年5月带领博士生白月鹿来到望星村,进行天文观测研究,于2016年12月31日与望星村全体52户共计183人下落不明…我了解她全部写在白纸黑字上的资料。却还是在听到这个普通、温和,还透着些欣喜的声音的时候觉得无比陌生。
“小鹿,快点回观测站,我终于搞清楚它们的频率了!我们之前的算法没错,只是少考虑了一个维度。如果我们假设这个信号是四维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些有规律的空白了,不是接收器的问题。”
通讯器中传来的声音很清晰,说明信号源不会太远。我握着枪,缓缓地挪到对面的窗边,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街道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正当我笑自己发神经在被废弃的小镇寻找一个失踪多年的人的时候,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立刻回头,就看到一条像之前那样的光的轨迹正顺着窗户正对的那条主干道缓缓地向下延伸。
我想不出那光究竟是什么。某种超自然现象?村民留下的影像?虽然我们同处在这一片空间里,却仿佛隔着十年的时间差。他们就仿佛是在另外的一个重叠的时空中运行着一般。
但是我没有功夫细想,已经拔腿跑出了村政府平房的大门口。远远地还能看见一点光的尾巴,我立刻追上去,就看到两个人形的光正在我前方200米处,面对着面似乎在交谈着些什么。
“对了,小岑啊。这个,马上快要国庆了。村上会组织文艺活动,你要不要来,唱首歌什么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影,老陈,村长陈忠实,我已十分熟悉。在他身边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女性光芒,长头发,大波浪,似乎还穿着风衣之类的长外套,脚上的看鞋跟像是裸靴。她一开口,声音却是熟悉的:
“啊,那倒不必了。”就是我之前在通讯器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岑晓,她不知是害羞还是尴尬地整了整头发,说道:“我不会唱歌。”
“是这样的啊,小岑。”村长将手揣在夹克兜里,缓缓地说:“这个…你在这里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是吧?那个,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在那山顶上捣鼓什么玩意儿。你多来来村里的活动,一来呢,是多融入融入集体,认识认识人,别老一个人在那里闷着;二来呢,也是贴近一下邻里,别老让人觉得你们这些搞科学的,看不上我们这些农村人。”
岑晓似乎嗤笑了一声,我不敢太过向前,因为不知道这光究竟有没有危险。“村长…”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声不知哪儿传来的“老陈!”给打断了。远远儿地,就看到一个农妇的人形光朝两人走过来,身上穿着估计是薄棉袄,有很大一部分下摆挤在裤腰带附近,走路时候外八字,脚步很碎。“老陈,”她走过来,刚想开口说话,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岑晓:“哎呦,这,这就是小鹿的同事吧?你好,你好。”
“你好。”岑晓冲她点点头,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的身影里透着紧张。或许是怕生,或许是感到不舒服。毕竟岑晓是一个留美归来的博士后,一直在象牙塔里待着,对于这种小村民众的生活习惯有些不适应也情有可原。
“怎么称呼呀?”农妇热情地问。
“Dr…”岑晓把这句咽了下去,“叫我岑晓就行了。”
“哦,小岑啊。不错不错,”农妇拉着她的手冲村长说:“这闺女很厉害啊,跟咱们小鹿一起在科技大工作。”
“是啊,是啊。”村长陪着笑,似乎想要把话题引开,“那啥,二姨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二姨爽朗地一笑,“就是壮壮总是流鼻血,还嚷着说胸闷,邢大夫说怕是流感,我去给他抓点药去。”
我看到岑晓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老陈抢先了。中年男人用和蔼可亲的口吻劝她:“流感的话还是带孩子去医院挂点滴吧,好得快。最近学校快月考了,别落下功课。”
“哎呀,挂水…”二姨左右磨蹭了一下,脚在地上碾了半天。“那我还有事,先走了啊村长,小岑。”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
待她走远,老陈才回过头来,客气地对岑晓说:“那是小鹿她家二姨。没文化,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哦,不会的。”这句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看着两个人影继续沿着主干道走下去,光渐渐地变淡,最后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光轨,莹莹地发着幽光消散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