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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尹林会立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等了又等,房间里依然没有出现尹林的身影。甚至连西房的门都没有响动。
姐姐穿上那一身纸做的喜服,在镜子前面自己装扮了一番,粉面朱唇,目光涣散。她小心翼翼给自己盖上了纸做的红色盖头,然后静静坐在床边。
尹林真的没有出现,我最后的希望也没有。秋词盯着我看的时候一脸悲伤,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一生,我真的不能那样做……”
我将秋词抱在怀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在一起这几天,似乎这是我第一次那么主动。
西房的门被打开了,我以为是尹林,结果那房门上并没有人。倒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的一阵阴风灌入了房间,我和秋词被吹得掩面阻挡。
透过手臂的缝隙,我看到姐姐身体轻飘飘的往门口走去。她的双脚似乎没有动,而是飘在空气里。她的身体一上一下,仿佛是有人在扶着她的身体。
秋词也掩着脸,在我的旁边大声说:“张富贵来了,你的娘亲在扶着姐姐出去。”
听到秋词这样说,我的心如乱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秋词无法帮我,尹林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只有我去保护姐姐了。
我双手挡着那阵阴风,一步一步朝着姐姐的方向走去。
就在我快要靠近姐姐的时候,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那双手将我往后推。我的身体几乎已经悬空。
身后的秋词见我被无形的手扼住,她立刻怒气冲天,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迅速绒毛滋生,嘴巴不断伸长。她变成了一只狐狸,身后的尾巴也从衣服里露了出来,在空气中摇晃着。
秋词瞬间移动到了我的身边,她伸出手在我的脖子下面抓着,迅速拉开。我能感受到扼住我的那双手的指甲在我的脖子下面狠狠滑着,最后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的脖子瞬间留下了几条鲜血印记。
秋词站在我的身边,她对着空气怒吼,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光芒四射,将整个西房照得通亮,彷如白日。
我从空中掉落到地上,双手捂着刚刚被扼住的脖子。秋词挡在我的面前,她那双发着蓝色光亮的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张望,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似乎是在对房间的什么东西说着什么。
秋词一直在我的面前站了很久,直到姐姐离开了西房。姐姐离开的时候还用发着白光的眼睛看着我,她嘴角微微上翘,笑着的嘴脸特别诡异,和姐姐以往的笑根本就不一样。
我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对着秋词吼道:“秋词,求求你帮帮我姐姐,救救她。”
秋词回过头来,满眼泪水:“一生……”
秋词依然很犹豫,一只狐狸要变成人形的确很难。又特别是要变成一只蓝眼狐狸,如果是尹林那样的妖狐倒不必这样,他们大可以吃人心以保人形。
姐姐离开房间后,西房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秋词站立在前面什么都不说,只是安安静静看着我,她精致美丽的容颜上布满了愧疚和悲伤。
我们沉默了许久,秋词走上前去想要扶起我。我没有抬头,手一挥,将她推开了。我起身走到了窗子前面,盯着外面冷冷的月光。
那一队纸人纸马走的还不远,依稀能看到。我发疯了一样冲出了西房,朝着田垄上那队纸人纸马赶去,为了姐姐,哪怕是不要命也要将姐姐救出来。
即使姐姐已经死了,我也要让姐姐的尸体不再受到侮辱。
前面的娶亲队伍在田垄上慢悠悠的走着,那些纸人走路的时候来回晃动,和平日里娶亲队伍一样欢乐。
我一直跟在后面,这样我至少能找到姐姐到底去了哪里。
秋词也跟在我的身后,她一直不说话。也许是因为我刚刚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秋词也记恨在心。
纸人纸马一直朝着牌坊村的老坟山走去,那里不算牌坊村的宗祠坟地,但凡生前做了缺德的事情都会抛尸在老坟山。
那里一直很阴,没人愿意去那个地方,即使是村里的抛尸匠人也只敢中午的时候背尸去那里。
张富贵生前不说对姐姐做的那些事情缺德,在村子里也没少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死后魂魄去不了宗祠坟地是很正常的。
老坟山在山坳里,常年背阴,荒山野岭无人经管,树木茂密。本来月光普照,走在林子下的时候变成了阴风阵阵,漆黑的树冠下连路都快看不清楚了。
秋词在后面用蓝色的眼睛为我照亮前方的路。她没说话,我也没有理会她。
纸人纸马一直到了老坟山才停下来,我不敢再向前,毕竟我一个人的能力是对付不了张富贵的。
我藏在山坡上的草丛里盯着老坟山的一举一动,秋词也暗暗静静蹲在我的旁边。
“你走。”我的话很坚定。
秋词在旁边眼睛湿润,她没有说话,依然呆若木鸡一样蹲着。看着她的样子,我的心有些软。
当然现在不是和秋词吵到的时候,如果声音太大的话没准会引起张富贵的注意,那样的话就坏事了。
只见纸人纸马到了老坟山,老坟山的乱坟中隐隐约约有许多身影在动,那些身影最后聚集在一起。最后许多亮如灯泡的白色珠子亮了起来,白色的光亮汇聚,让老坟山亮了起来,所有的情景终于能看清楚了。
那些白色的亮珠子居然是牌坊村的人,他们和姐姐一样,眼睛亮着,发着冷冷的白色光芒。
在乱坟中,一栋纸做的灵堂很大,那个灵堂和草屋差不多。纸马停了下来,纸人站成了一圈。
牌坊村的人围在纸人外面,他们一齐盯着中间。这些人眼神虔诚,木讷无比。既然眼瞳能发白光的姐姐已经死了,那么这些人肯定也已经死了。
难怪我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和姐姐一样。
姐姐从纸做的婚轿下来了,站在灵堂前面,她跪在灵堂前面。难道姐姐现在要拜堂了吗?我有些着急,姐姐不能嫁给张富贵。
我的牙齿呲来龇去,在草丛里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旁边的秋词似乎警觉到了,她摸索到了我的手,紧紧握住。
姐姐跪在了灵堂前面,慢悠悠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后,那些眼瞳泛着白光的人都仰头嘶吼,声音在山坳里回响着。
姐姐被一个纸人搀扶到了灵堂里,那个纸人刚刚出来,灵堂的纸门哐当一声便关了。幸而还能透过灵堂的窗户看到里面的情景。
姐姐进入灵堂里后,便躺在了灵堂里。她的身体笔直,似乎等待着被人宰割。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唰唰泪如雨下,我怎么连自己的姐姐都救不了。
灵堂里的姐姐躺了一会儿,忽然,她身上纸做的喜服凭空被撕裂,仿佛空气里有人在撕扯。那些纸皮在灵堂里飞舞,姐姐裸/露的身体在灵堂很突兀。
她的胸/前似乎有人在握着,上下左右动着。
姐姐没有任何反应。
后来姐姐的身体在灵堂里慢慢动了起来,她的双手不停颤抖,双脚或是屈伸,或是蹬向天空。躺了一会儿,姐姐躬身爬在地上,活像一只弓着的虫子。
最后她索性叉着双腿身体飞舞在空中。
姐姐就像厨房里砧板上的一块肉,被人揉来揉去,那是一块毫无生气已经死了的肉,没有灵魂的肉。
牌坊村人和那些纸人在外面一声声嘶吼着,他们跪在地上,就像是朝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