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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鲜血砸落地面。
又是一滴。
握着菜刀的右手吃力的颤抖着,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绕过破烂卷曲的刀刃,狠狠滴落到地上。
“靠······”胡口粗艰难的喘着气。
“砰!”一声闷响。
杜生转头望去,只见刀疤脸突然半跪在地上,无数条大大小小的伤口瞬间在身上龟裂炸开,就像将烧红的烙铁放进水中淬炼一样,青烟伴着尖锐的嘶鸣从刀疤脸的伤口滚滚涌出。
“嘿······嘿嘿······看来老子······也不亏······”
一口鲜血从嘴里狂涌而出,胡口粗也半跪了下去,那原本包裹着身体的绿光,随着这一口鲜血,也骤然间消散殆尽。
“胡叔叔!”杜生冲到胡口粗身旁,努力扶住胡口粗的身体。
“他娘的,”胡口粗吐掉衔在嘴里的菜刀:“好想······抽根烟······”
“好,你等等。”杜生抹了抹眼泪,从胡口粗兜里掏出一根递到他嘴里,又摸出打火机,可这烟早已被血浸透,无论怎么点就是点不燃。
“算了,就这样吧。”胡口粗叼着烟,笑着摇了摇头:“臭小子,老子······老子好像不行了······”
“靠,你哪那么容易死!”杜生骂着,眼里又噙满了泪水。
“嘿嘿,这次······这次真的不行了······”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胡口粗强忍住疼痛:“臭小子······老子养你这······这么多年······现在都要死了,你他娘的还叫叔叔,就······就不能叫一声······爹······让老子高兴一下······”
“靠!”杜生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爹,爹,爹!满意了吧!以后我天天叫个百八十遍,叫到你想吐好不好?”
“嘿嘿,好儿子,咳咳——。”胡口粗笑着,突然又咳出一口鲜血:“听着,待会儿,你有多远跑多远,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听到没有······”
“我才不跑!”杜生紧紧扶着胡口粗。
“哈哈。”胡口粗爽朗的一笑,在杜生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听着,老子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胡口粗大吼一声,突然抡臂猛掷,那菜刀应声脱手,如离线之箭一般朝着杜生身后疾飞而出,刀锋所过之处携起一阵劲风,竟将杜生身后的迷雾卷开一条深深的裂口,直通到迷雾外的黑暗深处。
“别回来!”胡口粗一脚将杜生往后蹬开。
“想跑?”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恶毒的声音,杜生猛地抬头,那凌空疾掠,朝自己猛扑而来的,正是又变成八年前那恐怖模样的小怪物,只是这模样,却比八年前看起来更加狰狞,脸上的獠牙和指尖的利爪,看起来也比八年前更加凶险。
”砰!“
一声闷响,小怪物尖利的爪牙离杜生不过半尺,却突然停了下来。再看去,只见小怪物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痛苦。血盆大口下,细小的脖子正被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死死攥住。
是胡口粗。
“他娘的······”胡口粗猛力一甩,那小怪物脱手而出,随着一声巨响,在墙壁上撞出一个巨坑。
青色的血液,像泼墨山水一般溅满了整片破碎的墙壁。
“说起来,老子其实早就该死了······”胡口粗咳出两口鲜血:“赖活了这么多年,也该······该有个交代······”说着,胡口粗回头看了看杜生。
八年前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儿,不知不觉都他娘的比老子还高了。
这日子过得,还真他娘的快。
“臭小子,你他娘的是切菜还是跟这萝卜有仇?”
那一年,胡口粗望着案板上被“大卸八块”的白萝卜,边骂边用锅勺敲着杜生的脑袋。
现在,应该能好好切萝卜了吧。
“臭小子,你说你不抽烟不喝酒,一点老子的风范都没有,以后怎么继承老子的手艺?”
那一年,胡口粗还在拼命撺掇着杜生抽上一根烟。
“哼,谁要跟你一样,浑身上下臭都臭死了。”
那时候,杜生顶嘴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嘟着脸。
臭小子,这犟脾气还真像老子。
一丝满足的笑,在胡口粗的嘴角悄悄绽开。
“这个交代,看起来,不亏·······”
说话间,那炽烈的绿光又地上激射而出,将胡口粗团团裹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的绿光却变得比之前更加耀眼,更加炽烈,像骤然的火焰,要在熄灭之前释放所有的余晖。
刀疤脸重新站了起来,那胖男人和长发女人护在左右两侧,望着这比之前更加炽烈的绿光,不敢有半点懈怠。
一阵气浪将杜生震得退了几步,那绿光愈演愈烈,甚至把这片迷雾都给照得通透了起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挤压着周围每一寸空间,仿佛只要稍稍靠近,就会被这火焰般的光线吞噬殆尽。
“唔······”疯狂的力量撕扯着胡口粗的肌肉,骨骼,还有残存心里的,最后的意识。
老子的手艺,臭小子也不知道学了有几成,不知道能不能在另外一个地方,把老子的炒饭发扬光大。
“唔······”
就算不能,多少也可以糊口吧。他娘的,你再怎么哭鼻子,老子也懒得给你做饭吃了。
“唔······”
说起来,没有老子折腾你,你也爽了,不用再给老子捡烟头收酒瓶了。
说起来,还想看你娶个媳妇儿,不要学老子一辈子打光棍,不然老子非得把你头的敲爆。
说起来,他娘的,还有这么多心愿。
“吼!”野兽般的嘶吼从胡口粗喉咙里挣脱而出,胡口粗踏着气浪,化作一道绿色光箭,朝刀疤脸笔直冲去。
好快,好强!
刚猛一击几乎震碎了空气。两个身影相伫而立,滚滚青烟中,一只染血的拳头,竟硬生生轰穿了另一个身体。那身体纵然魁梧,在这样强大的破坏力面前,却也如同螳臂当车般微不足道。
是胖男人。
被胖男人挡在身后的,是刀疤脸那张再也无法平静的脸。
“唔······”粗重的喘息混着痛苦的闷哼在胖男人的喉咙里打滚。胖男人艰难的微微转过头。
风吹过胖男人上扬的嘴角,连同几个嗡动的字眼,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夜雾中。
一道风,一抹影,一声闷响。
胡口粗迅雷般跃起一记侧踢,被鲜血染红的脚还停留在胖男人断裂的脖子上方,四散的青烟像石膏雕塑一般驻留在空中,一旁,刀疤脸圆睁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胖男人的头颅,却已经被这一脚给踢到了空中,像绝杀脱手的篮球一样,缓慢,轻盈,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
“砰!”收脚回身。
“砰!”人头落地。
丁不冷的,一道蓝色的幽影突然从胡口粗腰后疾现,再眨眼时,离胡口粗的腰侧已不过尺许。
飘散的发丝,幽怨的眼神,还有直指胡口粗身体的,发着蓝光的尖刺。
“咔!”好清脆的声音,像剥开一颗花生,敲烂一颗核桃或者,捏碎一个人的骨头。
蓝色尖刺的三分之一已经插进了胡口粗的腰侧,鲜血混着鲜血,伤口叠着伤口,可那原本应该握着尖刺,并继续将剩下三分之二全部刺进去的手,不在尖刺上,却颤抖的握着胡口粗的手腕。
长发女人的整个脑袋,不知何时竟被胡口粗用手死死捏住!
见过有人用单手捏住篮球的样子吗?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状态。
像死神捂着嘴发出的咯咯狞笑一样,胡口粗手中,那张已经被捏得极度扭曲的脸,在这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里一点点萎缩,坍塌。沙哑的哀嚎从长发女人嘴里挣脱而出,长发女人半悬在空中,绝望的撕扯着这如同野兽一般,正慢慢咬扁自己脑袋的大手。
忽然,胡口粗身上的绿光有变成了无数条绿色光蛇,像是饥渴许久一样,这些光蛇刚一成形,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长发女人的四肢狠狠咬去。瞬间像无数根致命的绿色锁链,牢牢绑住了长发女人的手脚。
呲——
女人的右手被扯离了身体。
呲——
女人的左脚被扯离了身体。
呲——
女人的右脚被扯离了身体。
像撕烂一张纸片一样,长发女人的四肢在光蛇的嘴下四分五裂,只剩下连着躯体的脑袋,在胡口粗的手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最后的解脱。
一滴眼泪从长发女人眼角挣脱,顺着染血的指尖,轻轻滑落。
染血的手指在滚滚青烟中骤然收紧,又慢慢松开。
一声闷响,地上又多了一块没有四肢的身体,和连在脖子上的,一颗像是被揉皱的纸团一样的脑袋。
“噗——”鲜血溅落地面,胡口粗突然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撑住了身体。
黑色的血顺着嘴角,眼角,鼻孔和耳朵,一点点涌了出来。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次,真的撑不住了。
“不,不过······嘿嘿······”
胡口粗咬着牙,一步步朝刀疤脸走去。
刀疤脸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老子······不亏!”
绿光如箭,黑影如矛。
无论怎样,这一击,都将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