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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白居中,赵瑾言正端坐在床榻之前,凉水换了一茬又一茬,屋内侍候的丫鬟换了一波又一波,独独她保持这样一个动作,整整两日未曾动过。
床榻上沉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府里的小少爷赵恪,确切来说,他不算是沉睡,他只是病了。
至于他为何会病,似乎也没有起因,只那日事了之后,便有人匆匆来告知了这一事情,而后两日,她是没有一点点精力去理会外面发生了些什么的。
说来也不算什么大病,只是发烧而已,而这烧又恰巧发的高一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病状了。
赵海栗无疑对这个小儿子是极为看重的,不过方知事情,便叫来了苏州城大大小小的郎中来,只是那些郎中都无法子。
因为这小少爷当真没什么病,他就只是严重一点的发烧,只能按照寻常的法子一点一点医治,又巧了,赵恪他虽然昏迷,可对外物有着非同一般的抵抗力,仞是你用什么办法,都喝不下去药!
无法,只好就这样干坐着,将湿好的毛巾敷到赵恪的头上,不间断的换着。
正是第三日的夜里,赵瑾言依然坐在床边,只是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不是睡着的闭着,而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每日夜里必有的呓语复又响起,赵瑾言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前两日夜里赵恪也是这样的,总是说着一些人们听不懂的话,而他的表情,每每也是扭曲到了极点,像是害怕什么,惊恐什么,逃避什么。
许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如是想,便也有别人往这个地方想,同赵海栗提议,让那劳什子得道高人来做一回法事。
然而此不干净同彼不干净又有不同,都说神灵鬼怪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她虽经历颇为不同,说来却也是不信的,她信的只有自己。
却也未曾多管,毕竟赵恪说不定何时就醒了,他们愿做无用功便去做,反正麻烦的不是她。
只今日的呓语声颇为清晰,然后她感到她的手背之上好像有温热到有些烫的触感,眼睛自然而然的睁开,便看到了正坐起认真打量着她的赵恪。
人都言赵恪痴傻,源自于他从未同什么人说过话,便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东门宛,都未曾有半刻温存。然而他又并不是不会说话,相反他会同自己说话,那好像是另一个更为独特的世界。
赵瑾言的嘴唇弯了弯,“你醒了。”
赵恪依然眼也未眨的看着她,又很是苦恼的样子,像是在思考她为何会在自己的屋里。
赵瑾言又问:“这下可睡好了吧。”
赵恪依然未曾言语,她已习以为常,想到弟弟方醒,应该是需要吃点什么的,此时已是深夜,便从别处拿了些点心,想他爱吃糖,想必也爱吃甜食,果不其然,赵恪很爱。
只是赵瑾言便又苦恼了,赵恪如今不过六岁,这般爱吃甜食,以后岂不是要成为一个小胖子?
怀着这般苦恼,三日未入睡的赵瑾言,手拖下巴,笑得一脸花痴像,渐入梦乡。
赵恪看着这般的长姐,内心同样苦恼,他还未吃得尽兴,她却已然撒手不管,果真不靠谱……
贰日一早,清风缓缓从窗边吹来,拂起她的发,吹进她的肺腑,赵瑾言兀自趴在桌上,还有点迷糊,冷不防一个喷嚏打下,她猛的坐起,真是冷死个人嘞!到底是谁开的窗户!
扭头就看见赵恪,那眼神有点冷,细看还带点责备,很难理解这样的眼神是由一个孩子发出来的,且还是个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孩子。
于是赵瑾言懵了,她心虚的移开落在赵恪身上的目光,望向了别处,这一望可不得了,床是整洁的,地是洁净的,花草是浇灌过的,然而这屋里除了她和他之外,没有旁人,所以是他?
赵瑾言郁闷了,她发现她很难理解这弟弟,不待她再想些什么,赵恪拽着她的衣服,她也随着他,然后她被他拽到了外面,只听“砰”的一声,厚重的门被紧紧闭住,她……她被人赶了出来!
赵瑾言目瞪口呆,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这弟弟方才是在责备她占了他的地儿?
小四觉得有些好笑,又立马止住,憋笑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他满脸通红的解释道:“小少爷每每这个时候都是要读书的,而读书的时候,是不许任何人在旁打扰的。”
“恪儿他识字?”赵瑾言越来越对这个弟弟好奇了。
小四略有迟疑,“应该是识得的,夫人以前每日里常唤小公子去上一会儿的,约摸就是教小公子的。”
她又问道:“一般他会看什么书?”
小四道:“奴才……不识得。”
这个问题略过,不过按年纪来算,平常孩子是早该入了学的,是时候同父亲提上一提了。
“说说恪儿初生病那日的情形吧,总不会无缘无故就病了,这几日我一直守着,也没功夫问你。”
小四便随着她边走边说,“是在三天前的白日里,小公子显得有些焦躁,他平日里都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很少这样,奴才自然担忧,便一直跟着,直到晚上入睡,奴才便守在外面,谁知第二日便发了高烧。”
赵瑾言心里有了大概的了解之后,就回了绮梦居里,说来她已有四日未回来了,而今日这一回也算是感慨良多。
她对这里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左右不过是个居住的地方,对这里的人感情更不深,却独独有一个如玉,她贴身照顾她十三年之久,算上前一世里,该是一个人的小半辈子了。
一个人的小半辈子是什么意味?赵瑾言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看,于她来说,那是她最是无忧无虑的十三年,不知世事,不知仇恨,安居一隅。
思量间,已不知不觉进了院里,经徐嬷嬷那一事后,这里的丫鬟早已不复当初,只剩下几个打杂的,赵瑾言没有犹豫,便将那剩下的几个也给打发走了。
如玉如同以往赵瑾言每一次回来之时,笑着问好,再将小姐的外套给拿过来,放到一旁。
赵瑾言也同她很是和善的点点头,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如玉自己都差点以为,那日的种种,都是一场梦,而她依然还是小姐最为信赖的那一个,直到赵瑾言让徐嬷嬷进来,而她则被彻底的摒弃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