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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姜蘅之坐在桌前,问仍旧红着双眼的潆洄。
潆洄点了点头,悄悄的看了姜蘅之两眼,又低下头去。
姜蘅之握着杯子的手转了转,“真的想好了?”
她发现最近愈发喜欢重三叠四的问这个问题了,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潆洄默默地点了点头。
“跟着我可不比在槐南谷自在了,”姜蘅之放下杯子,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攥成了一个拳头,她倒是没发现自己心底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紧张的,“你要知道,我或许,再也不会回去了。”
潆洄沉默不语,姜蘅之突然有些气闷,道:“你若是舍不得谷里的人,便回去吧。”
潆洄蓦然抬头,问道:“谷主,您若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姜蘅之平静的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怎么办,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不是我。”
“可是……”潆洄说不出话来,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若是您不再回去,槐南谷怎么办呢?”
“谷主,您忘了吗?除了您,没有一个人能担得谷主之名了。”潆洄道:“前谷主就只收了您这一个关门弟子,您若是走了,这些秘术就失传了,槐南谷百年的威名,也将毁于一旦。”
“你先前告诉我不能舍弃的是责任,难道槐南谷不是您的责任吗?”
姜蘅之此刻无比的厌恶“责任”二字,因为责任,她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因为责任,她失去了原本平静的一生。
她避开潆洄炯炯的目光,道:“若你愿意回去,我便将这谷主之位给了你。”
“您说笑吗?”潆洄讽笑道:“让一个全然不会槐南谷秘术的人当谷主……”
姜蘅之自然也知道不妥,她只不过是不想面对这样的闲时,随口一说罢了。
“谷主,我不晓得您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也不晓得您为何要执意离开槐南谷。”潆洄道:“可是谷主,我愿意跟着您,这是我自愿的,您不必多说。”
“想必胡婆婆,张爷爷,还有齐昀,也是一样。”
姜蘅之看着潆洄原本总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的面上此刻满是严肃,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不想拖累你们。”姜蘅之道:“我说过,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什么叫做与我们无关!”潆洄红着双眼道:“我们在一起生活多年,难道在你心里还是个外人吗?”
“你在槐南谷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他们待你就像亲生女儿,难道这还不够吗?”潆洄一字一顿的质问道:“齐傻子日日辛苦练功,又是为了谁?还不是担心你在外头受委屈?”
“难道这样的我们,在你心中还是不值一提吗?”潆洄说着,又落下泪来。
姜蘅之被她说的心中愧疚,沉默着没有说话。
“从你捡到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决心跟着你,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一辈子都跟着。”潆洄哽咽道:“我只知道,这个世上,你待我最好。”
姜蘅之别过头去,悄悄的用手绢拭了拭涌出的泪水。
她的动作虽然隐秘,却还是叫眼尖的潆洄瞧见了。潆洄晓得她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此刻定然是心中动容,只是想到她一贯是个争强好胜的,也只当做没有看见。
姜蘅之站了起来,走过去抱住正哭着的潆洄,半晌才道:“原是我的错,”顿了顿,又道:“是我小人之心,狭隘了。”
“你说的,我都晓得了。”姜蘅之道:“你的苦心,我也明白。等周余容的事情了了,咱们先回一趟谷里。”
“真的?”潆洄问。
“真的。”姜蘅之松开潆洄,面色恢复平静,又变成了那个无情无欲的槐南谷主。
潆洄高兴的笑,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更肿了。
姜蘅之将潆洄打发回了自己的房间,抿了一口茶,端了端面容,冷冷的开口:“不知这出戏,客官看的可还满意?”
话音刚落,姜蘅之便瞧见墙上书架渐渐开了一个缝,一个人影从里头缓缓走出,赫然是苏行舟。
“姑娘看着冷了些,原来也是个心软的。”苏行舟笑道,一把折扇摇啊摇,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公子看着不是个君子,没想到着实不是个君子。”姜蘅之冷声道:“从前只以为人不可貌相,如今看来不可全信。”
苏行舟并不恼,反而笑了一笑:“姑娘的嘴真利,刀子似的,句句戳人心。”
“承蒙夸奖,愧不敢受。”姜蘅之冷笑:“公子也不遑多让,毕竟,我还未曾见过喜欢听人壁角的大家公子。”
苏行舟摇了摇折扇,温文一笑:“姑娘可冤枉在下了,我本住在姑娘旁边,偶然听到几句,怎么就成了听壁脚的小人?”
“况且,我可是将这屋子的秘密放在了姑娘面前,难道还不够诚心吗?”
姜蘅之不吃他这一套,仍是端着一副高不可攀的面孔,讥讽道:“恕我眼拙,是在看不出公子诚心。”
苏行舟不以为意,仍是满面笑容,“姑娘这般,可与我曾经识得的一个人像极了。”
姜蘅之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镇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莫不是公子口中的阿宁吧?”
苏行舟笑道:“是啊。”
他伸手将手中拿着的一枝桃花递给姜蘅之,语气中满含怀念,道:“我记得她最喜欢桃花,不知姑娘可喜欢?”
姜蘅之冷冷的觑着那支桃花,冷哼一声道:“我平生最厌恶的,便是桃花。”
“恐怕是公子演惯了一出戏,不晓得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这出戏。”姜蘅之毫不留情的讽道。
苏行舟这装腔作势,故作情深的模样,真真是倒足了姜蘅之的胃口。
苏行舟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蘅之,似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才罢休。
“你是阿宁对不对?”苏行舟问,“你就是阿宁对不对?”
姜蘅之厌烦的甩开他的手,嫌恶道:“公子若是得了呆癔之症,不若去医馆看看,我便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