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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桂公公是载湉特地派来镇场子,他可不是一个人孤身前来,应刘少卿的要求,这一次光绪皇帝还从宫中善扑营抽掉了两百名侍卫来。一方面是捧一下刘少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少卿身边的亲兵不多,所以也需要一些人来帮助维持秩序。
桂公公微笑着对刘少卿点了点头,这才对身旁的侍卫统领挥了挥手。随后,两百名身穿黄马褂的带刀侍卫涌入校场,同时,在大门处,刘少卿的亲兵已经开始关闭大门。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在寂静的清晨飘荡。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点兵鼓’,意味着主将开始升帐点兵了。一时间,原本有些混乱的校场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站好……都站好……”
两百名侍卫在校场中来回穿插,将七千多名前来听宣的‘士兵’随机的分成了若干个方阵,因为适才一直和那个叫张耀武的小个子在聊天,所以关七自然而然的就和他分到了同一块儿方阵,两人并排挨着站直了身子,等着点卯,好完成今天的‘差事’。
随着一个个方阵被划分好,校场上变得更加的安静了。看看下面进行的差不多了,刘少卿示意黄成勇站出来讲话。
这个讲话本来是该刘少卿来的,毕竟他是主将,但刘少卿现在正在变声期,而这一次校场上的人又太多,为保证每个人都能听清楚要求,所以还是让年长一些的黄成勇来说比较好。
在刘少卿的示意下,黄成勇手持一个卷好的大喇叭走到了台前。
“所有人都注意,听好了!今天,是皇上特旨整顿京营的第一天,而你们,将是接受整训的第一批士卒。我不管你们中间是不是有人曾经做到了把总、千总,哪怕是做到了守备、都司,今天在这里也都是一样的需要接受考核!”
说完上面一段话,黄成勇停下来喘了口气。毕竟,面对着数千人在空旷的操场上大喊,还是很费力气的。
“首先,我将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有谁认为自己受不了即将到来的考核,他现在就可以选择退出。有没有?”
看着寂静的场下,刘少卿暗自好笑。这句话等于白问,还不知道考核考什么呢,哪里会有人就这样退出?
果然,黄成勇等了片刻,场下没有一个人愿意一上来就主动退出。
黄成勇冷笑了一声,随后继续道:“看来是没有人珍惜这个机会啊。不过没关系,离开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着,在接下来的考核中,你们随时可以选择离开。因为,我认为你们当中没有人可以留下来!”
人群中,关七对台上的那位大人的恐吓或者说挖苦嗤之以鼻。自己虽然没有练过功夫,但是凭着自己这身板,两膀子力气还是有的,而且自己还上过几年族学,凭借这两点,他不相信什么样的考核会让他通不过。你以为你这真是考武状元么?
台上,黄成勇依然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好,从这一刻开始,考核正式开始。从现在起,你们不能移动、不能说话、更不能倒下,凡有违反的,一律淘汰,撵出大营。我再重复一遍,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动也不许动,直到有新的命令!”
关七眨巴眨巴眼睛,怎么,这就开始了?这是什么考核?就这么站着,一动也不许动,这就是考核了?
虽然不明白,但关七并不傻,现在可不是发牢骚或者提问的时候,既然长官让站着,那就站着好了,这倒省事儿了。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后,关七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初在城门值守的时候,他也曾一站就是一天,然而那种站法和现在怎么能比。在城门内外,有无数的百姓进进出出,他和一帮弟兄时不时地要上去维持个秩序、收个税什么的,而且碰上个大姑娘小媳妇的,不说揩两下油,落个口、眼花花还是挺有乐子的。
最关键的,再城门值守的时候可没人拿着刀把子逼着你站直了!
没错,那些穿着黄马褂的侍卫和来自北圻、端着明晃晃刺刀的广南兵可不光是在一旁看乐子,而是不断的在各个方阵中穿梭,发现有站的东倒西歪的上去就是一下,或是刀背、或是枪托,但不管是什么,总要你记得再不敢犯错。
既要站得笔直,不能稍有动作或歪斜,更重要的是还得一声不许出。人的精神在这种紧绷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觉得疲惫,更何况外面还刮着小寒风。
农历十月中旬的bj天虽然还没冷透,然而来自蒙古高原的冷空气已经开始显露它的威力了。此时在户外如果始终活动,借着初冬的阳光,或许感觉不到寒意,但像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那小西北风嗖嗖的顺着袖筒往怀里灌得滋味,可不好受。
关七忽然觉得自己在出门的时候将原本准备春节穿的夹棉鞋穿了出来真是太明智了。这双鞋虽然蓄的棉花只有薄薄一层,但好歹有层棉在。脚上暖和了,整个人也就不觉得冷,再瞅瞅四周,关七顿时信心十足。
很快,开始有人扛不住了,开始有人主动走向场外,黄成勇静静地看着那些自我淘汰的人,除了嘴角始终挂着的冷笑外,在没有半点表示。
离开的人给留下的人带来了些许的刺激,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但是那些侍卫和广南军卒很快就将那些讲话的人挑了出来,随着这些人被连打带踹的赶出校场,剩下的人终于学乖了。
你如果坚持不住,或者说不想遭这份罪,那么你可以静静的离开,但是你不能犯规,如果你犯规了,不管是说话还是什么其他的,那些拿着刀枪的人上来就是一顿招呼。打完还得给你扔出去,何必呢?
台上,刘少卿对着桂公公道:“公公,您岁数大了,这天气也怪冷的,况且现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了,不如您就下去歇歇吧。”
桂公公的脸上似乎永远是那种笑眯眯的神情,他看着刘少卿道:“我说小刘大人,你就让那些人这么一直站着么?这得站到什么时候?”
刘少卿从怀里取出一块儿怀表看了看,道:“这才将将一个时辰,再等等,估计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桂公公瞟了一眼刘少卿手中的怀表,吧咂了一下嘴,“呦呵,西洋玩意儿啊?”
刘少卿一愣,随即会意,将怀表从衣襟上解下,递给桂公公,“嗨,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在北圻,那些法国军官基本人手一个,公公喜欢尽管拿去玩儿。”
桂公公笑的更开心了,一边嘴上说的:“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边半推半就的接了过来。
这块怀表的表盘直径大约有四公分,银质的表壳,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颇有质感。表面雕琢的花纹也十分精美,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桂公公拿着怀表爱不释手,嘴上一直唠叨:“哎,之前伺候皇上,总是担心误了钟点儿,现如今有了这宝贝,可再不用担心了。”
就这样拿在手中端详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进了袖袋中,随后抬头道:“哎呦,忘了问了,刘公子啊,你这么让这些人站着半天,到底有什么讲究呢?”
桂公公这句话一问,才显出大清朝做官的门道儿来。
你当这桂公公这次来真的只是为刘少卿撑场面的么?那你就错了!他还有一项使命,那就是将这一日的所见、所闻,全都一丝不落的回宫汇报给皇上。
若是适才刘少卿没有拿出这块怀表,或者说没有听出他的意思,将这块价值不菲的怀表送与他。那么他回宫之后面见皇上,就会说:“这刘少卿一早就召集大军在校场集合,可是一上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让那些兵士在校场上站着。这期间不断的有人离开,估计是不知道这位少年将军到底要干什么,但站来站去也没个变化,既不出操也不训练,于是只好打道回府。”
你说,小皇帝有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就这么听了桂公公这老乌龟的汇报,他心里会怎么想?
但现在不同了,拿人家的手短,既然接了礼,自然就要向着人家说话,最不济也得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
刘少卿这才明白自己险些错过了什么,连忙道:“是这样的,公公你想,一支军队,要想成为一支铁军,首重意志。古往今来无数成功的案例都告诉我们,要想打造一支强军,首先要锻炼士兵的意志。而小子现在所做的,就是在锻炼他们的意志。凡是意志不坚定者,不用我们淘汰,他自己就会选择离开。这样的士兵,如果勉强留下来,将来上了战场也会是一个逃兵。”
“另外,这种站姿其实十分消耗体力,尤其是在这样较为寒冷的情况下,体力的消耗会更快。长时间的保持标准站姿,也是检验没个士卒身体素质的一种方式,那些体力不好的,或者有其他隐患的,时间一长,就会显露出来。”
桂公公之前那一问,只是对刘少卿赠他怀表的一种投桃报李罢了,其实并没有真的以为这中间会有什么门道,现在听刘少卿这么一说,反倒好奇起来。“哦,真的么?”
刘少卿微微一笑:“不信您瞧,很快就有露馅儿的了。”
话说聊天的这段功夫,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也就是一个时辰多了。此时场中陆陆续续已经有几百人因为不耐烦或者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开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刘少卿话音落下没多久的时候,开始有成片成片的人往场外涌去。
桂公公看到大片的人离开操场涌向大门,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小刘大人,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刘少卿却丝毫没有慌乱的表现,仍然镇定自若的道:“无妨,桂公公,这就是小子刚才跟您说的,隐患显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