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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汝昌虽然已经做到从一品的位置,但是从军多面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每天早早起床,打一趟拳,这才开始吃早饭。
廊坊知县叫蔡子健,举人出身,也是淮系的出身。昨晚招待完丁汝昌等人后,因为又等了一会儿近卫军,所以起来的比较晚,过来请安的时候,丁汝昌已经吃完了早饭。
“军门起的这么早?不知昨晚休息的可好?”
丁汝昌道:“有劳贵县,昨晚休息的很好。本督在军中日久,早起惯了。贵县可曾用过早饭?”
蔡子健赶紧逊屑道:“不敢劳军门挂念,已经吃过了。”
丁汝昌点点头,随即道:“昨晚近卫军的官兵们可曾进城?”
蔡子健道:“下官一直等到子时,不曾见到有官兵过来,想是路上行的慢了,在安定或是万庄歇息了,也是有的。”
丁汝昌想了想,也有可能。步军行军一日不过数十里,从丰台一路过来,到廊坊就差不多一百三十里,安定正好在中间,六十里地的距离,大军在哪里安扎,也是正常。
“真是有劳贵县了。那近卫军一行一共有一千七百人,而且是皇上的亲兵,可怠慢不得,若是今晚到了贵县,还请妥为安置。”
蔡子健连道:“那是、那是!”
丁汝昌说完起身,“如此,本督就不多留了,海军那边还有事情,再会吧。”
“是,下官送军门。”
丁汝昌出了房门,刘步蟾、林泰曾等人已经在候着了。
北洋的闽派将领虽然始终和丁汝昌这个半路出家的提督不对付,但这毕竟是自家的事情,关起门来解决。在外面,大家相互还是很给面子的——这就是中国的官僚,心里再怎么抵触憎恨,面子上也是一团和气。
丁汝昌一出来,众人一齐请安。丁汝昌团团做个揖,算是回礼,随即道:“辛苦诸位了,咱们这便上路吧。”
“嗻!”
傍晚时分,天津城遥遥在望。
“大家在加把劲,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晚上咱们便宜坊,放松放松。”
丁汝昌这一吆喝,众人都是轰然叫好,左右不过两三里的路了,便放开缰绳,不过盏茶时间便到了城门下。
一行人正打算打马进城,有眼尖的侍卫忽然看到城门边上有几个穿深蓝色服装的影子,别的看不太真切,但是那明黄色的领章,在夕阳下分外的抢眼。
“大人,您看!”
丁汝昌抬眼一看,咦?
这里怎么会有近卫军?
朝廷体制,近卫军现在除了新分出去到南方的五个团练之外,其他都驻扎在丰台大营。天津这边,只有前两年征兵的时候来过,其他时候应该不会有啊,怎么忽然冒出来几个近卫军在城门站岗?
丁汝昌是误会了。
这几名近卫军正是黄成涌带来的人。黄团在半个时辰前穿过津城,没有停留,只是留下两名士兵和一个参谋在这里等着丁汝昌等人,通知一下自己的行踪,顺便看看几位海军老大人的脸色。
那参谋叫孙建国——他是天津本地人,名字是加入禁卫军后取得。远远看到丁大人车马,上前给丁汝昌等人见礼。
丁汝昌奇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你家大人是谁?什么时候得得朝廷的旨意来天津的?”
孙建国先是敬了个礼,随后道:“报告长官,我们是黄团长的部下,前天早晨和大人在北京城外才见过的。黄团长让我禀告大人一声,近卫军大队已经过了津城直接前往小站驻扎了,大人进城后,何时歇息好了,请派人通知我等,好一同前往港口乘船。”
丁汝昌等人听了,差点儿惊得从马上掉下来。
北京到天津,二百五六十里地的距离,步兵大队行进居然不足两日就到了,甚至跑到马队的前面去了,这是什么速度。丁汝昌随即想到近卫军昨晚没进城的事情,立刻想到莫非他们是连夜行军?
连夜行军,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夜间行军一是容易出现非战斗损伤,另外丁汝昌等人一想到这可能意味着近卫军是连续三十六个小时不眠不休的行进二百多里地——我的天哪,他们是人么!?
那些侍卫本来还有些看不起近卫军,觉得这些养在京城的老爷兵能有什么出息。现在一对比,吓得背上冷汗直冒。想到今后还要和这些怪物一同共事、生活甚至训练,大家汗毛都立起来了。
刘步蟾等人原本不关心里头多么不服气,现在也不敢有多余的念想了。三十六个时辰行军二百六十里,以前不要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什么勇营、练军,和人家一比就是渣啊。这不要说交战了,就是走路也累死你啊。
海军的将领们原本的心态现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样的军队,怪不得皇上推崇备至。不服不行啊!
海军官兵心里头想些什么孙建国是猜不到,但是他们煞白的脸色,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回想起前天早晨这些人的趾高气昂,再看看眼前他们摇摇欲坠的身形,孙建国心里这个畅快啊。弟兄们这两天没白辛苦,还是刘大人说得好,想要让别人高看你一眼,首先自己得有真本事才行。
给海军官兵下马威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孙建国便像丁汝昌行礼告辞。丁汝昌等人在孙建国走了之后,仍然原地驻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摇头苦笑。心知这回真是被陆军压过去了,而且还翻不了身。
小站位于天津市东南,东临渤海,位于大沽海防与天津城厢中间,系京津屏障,进能挡关,退可纵横,乃历代兵家屯兵及防御之地。光绪十一年李鸿章计划在天津成立武备学堂,因为小站本就是自己的亲军盛字营驻防之地,所以计划将学堂就近设在这里。但是之后武备学堂被光绪截了胡,这里暂时就荒废了下来,随后朝廷又兴建水师学堂,小站因为距离大沽海防不远,所以水师学堂再次选择了这块儿地方。
小站本就有大量的驻军营房,近卫军一千七百人又都自带的被褥,所以住进来倒也没有给营地填太大的麻烦。圣旨自然是几天前就已经快马送到,不论是盛字军也好,水师学堂也好,也都早有准备。
有了奇迹般地行军带来的下马威,近卫军在水师和天津这班练军官兵面前的亮相非常成功。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第二日,丁汝昌安排身边的亲兵过来通知,部队在天津停留三天,一方面休整,也要时间为留在天津水师学堂的近卫军官兵办理各种手续,同时也处理一些公务。三天后近卫军将同丁汝昌等乘船前往威海基地。
三日后,天津大沽码头,近卫军一千二百名官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踏上了前往威海的轮船。
为水师运送人员的是招商局的客轮。虽然招商局已经多次为淮军运送过士兵和装备,但是近卫军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些士兵的军容、队列让轮船上船员们大开了眼界。这些船员常年往返于天津、上海甚至广州、香港,在租界中见多了洋兵,始终感叹于大清的兵和洋人相差甚远,今日一看,原来在咱们大清,也有不弱于洋兵的军队,这让船员们不免兴奋异常。只是大家都很奇怪,为何近卫军的士兵每人胸前都抱着一只小木桶?
说起来汗颜。
近卫军虽然号称陆战无敌,但所有的士兵偏偏都没坐过海船。有家在天津沿海的士兵说,海上风浪大,容易晕船,所以黄成涌想出这么个法子——带个小木桶,晕船吐了就吐在木桶里,好收拾,也不影响形象。
汗!
不过托天气和现代造船工业的福。因为招商局的轮船排水量在三千多吨,抗风浪性能远远不是在海边讨生活的渔民的小舢板所能比拟的,而且恰好这几天风平浪静,近卫军所携带的小木桶竟然一个发挥作用额也没有。以至于这个小木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成了招商局船员心中永远的迷。
威海卫。北海舰队第一个基地,北海舰队海军营务处所在地。
此时,为了欢迎近卫军的到来,岸边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少女们载歌载舞,儿童们则拿着鲜花等着迎接亲爱的子弟兵。
嘿嘿……
开个玩笑!
你想多了。前文说过,水师的这班人多数都是闽系的出身,他们将近卫军看作是来给自己穿小鞋和抢饭碗的洪水猛兽,能抛过来的只有白眼儿,绝对不会有媚眼儿。
下了船,自然是先安排军需官带领近卫军官兵安顿下来,至于丁汝昌等将领,需要立即到海军公所,黄成涌身上还带着光绪的旨意,需要当着北海舰队全体将官的面宣旨。
刘公岛北海舰队公所。黄成涌代表光绪皇帝单独会见了海军总查琅威理。
“尊敬的琅威理先生,我叫黄成涌,是帝国的一名军人,我将代表我国的皇帝陛下,和您交流几个问题。”
琅威理先以西法行了一个礼,这才道:“感谢贵国皇帝的关爱,尊敬的黄,有什么话,您尽管问。”
黄成涌点点头:“英国军官琅威理自光绪七年来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对我大清的海军建设助益良多,实为楷模,值得内外臣工学习。”
琅威理起身道:“多谢大皇帝的夸奖,这是我应该做的。”
黄成涌回了一礼,道:“请琅威理先生听我说完。”
“然而,该员毕竟为英国军人,其身份在海军中颇为尴尬。光绪十年,值中法交战,因英国之中立政策,该员无法履行军人职责,值得暂时离开北洋海军,虽然恪守了军人本分,但是却使我大清海军在战时蒙受了指挥上的缺失。”
听到这里,琅威理皱了皱眉头。
当初在和李鸿章商谈来华事宜时,琅威理和李鸿章曾约法三章:第一,需要有调派官兵的权限;第二,需要英国海军部批准以假期的形势来华;第三,在华期间服役年限应作为其在英国海军的海上服役同等对待,不能影响其在英国海军中的升迁。
其中第二、第三条,明显表达了琅威理的内心依然是将自己定性为英国军人,而不是大清的军官。可是问题来了——既然琅威理第一条就是要求拥有官兵调派的权限,那么中法战争时琅威理扭头回了英国,甩下的水师官兵谁指挥?
这件事琅威理自知做的的确有些不地道,而且他也感觉到了在光绪十二年回来中国后,北洋水师从李鸿章到官兵,上下对他的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信任。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修复在北洋上下的关系,琅威理只能通过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舰队的日常训练管理上,但是这反而更加激起了水师官兵的逆反。所以,事实上,现在的琅威理在北海舰队已经有些呆不下去了。
此时黄成涌提出此事,琅威理只能起身鞠躬:“对不起,关于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如果贵国皇帝见责,我可以辞去在北洋的职位回国。”
黄成涌道:“琅威理先生误会了,我国皇帝陛下并不是以这件事来责怪先生,但是我国皇帝陛下想要问问朗先生,海军毕竟是一支军队,既然是军队,进行作战就是天职。而海军交战的对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那么如果琅威理先生每到战时就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国又如何能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朗先生呢?”
琅威理道:“那么贵国皇帝陛下的意思是?”
黄成涌道:“皇上的意思是,琅威理先生是否愿意放弃您在英国的军籍,宣誓效忠我国,成为大清海军的一员?为此,我国政府可以给予朗先生所需要的一切。”
琅威理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