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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突突,突突突,这是柴油发动机的声音,比起那快艇,速度可慢多了,不过可以行驶的距离更长,更持久。船在湖面上缓缓行驶,宽阔的湖面上只有我们这一艘船,天地皆是是一望无边的黑暗,甚至连一点渔火都没有,就好像我们行驶在一个异度空间。
黎墨一直呆在驾驶室内打坐,顺便监视这个船夫,以免他耍滑头。
我和师兄就在休息室内找了个地方躺下休息,之前下了水,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在这寒冬腊月的夜里,湿透了的衣服贴着背,冰冷刺骨,我估计这一趟过后肯定要大病一场。不过幸好师兄锦囊袋中装着换洗的衣服,便借给我穿,我把湿了的衣服用竹竿挂在外头,让湖面的寒风吹着。
这休息室里发黄的床单不知道多久没换洗过,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但是因为太累了,我们就这样裹着外套,沉沉睡去。
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我竟然梦见我伫立在一片广阔的冰原之上,一望无际的洁白冰晶就仿佛是天空的倒影,天地一色。然而在这片冰原上,我却看到了数不尽的冰块呈现出如同面目狰狞的怪物一般的形状,有向前冲的姿势,有向后逃窜的姿势,也有仰天长啸的姿势,就仿佛是一块块艺术冰雕,奇形怪状,变化万千。
突然间,一股痛彻脊骨的冰寒钻入我的心脏,随即我的身子一轻,倏然向天空那一轮朔日飘去,一股莫名的惋惜和哀伤油然而生,我回头望了一眼,却看到在我身后,一棵仿佛连接天地的参天巨树在一个巨大的半球形金色障壁内熠熠闪光,一层层寒霜爬满了整个障壁的下缘,却始终不能侵入这坚如铁壁的障壁之内。
我憾然一笑,心中万千思绪瞬间化作一丝坦然。
陡然间,天地光芒大盛,瞬间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在那湖面的尽头,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休息室内,师兄的鼾声依旧震天,我揉了揉双眼,起身来到了船板上,此时黎墨也在,单手背于身后,静静地望着天边的那一轮红日,微风吹拂,一席长袍飞舞,如诗如画。
我来到黎墨身边,伸了个懒腰,观赏着湖面日出,这样的景色,我是第一次见,却莫名的有颇多感慨,天地清明,万物复苏,让人不禁感觉,能够生在这一片天地之间,当真是一种幸运。
黎墨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颇有深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
黎墨眼神一闪,问道:“为什么要跟着我?这一行可是十分危险。甚至连我都不清楚这幕后到底是谁在搅弄风云。”
“你相信宿命吗?”我反问道。
黎墨愣了愣,没有说话。
“非得说凑热闹,我也不能否定,但是我觉得隐隐约约有一丝牵引,想要让我跟你走,我总觉得这件事或多或少与我有关,又或者是与我想知道的事有关。”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黎墨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思维竟会如此成熟。”
我也报以微笑,却没有回答。
此时,天边隐隐约约有一条连绵起伏的地平线出现。
“我们快到了!”我一惊,兴奋地喊叫道。
刚夸完我,我就变回了孩子的模样,黎墨也是无奈地一笑,说道:“还早呢,估计还有一半的路程,估计要到晌午才能抵达。”
我顿时满脸沮丧,在船上摇摇晃晃的,让人好不难受,我真想早点下船。
无奈之下,只好回到休息室,盘腿而坐,进行每日必不可少的早课,其实就是通过行静心咒提高自身心境,并将无数学会的符阵在脑海中勾画成型,这是通过意念力画符阵的基础,师父曾再三叮嘱我需要勤加练习。所以这个早课也就变成个我每天起床所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
在此期间,我听到一阵悠扬的箫乐在船头响起,在那瞬间,我波涛荡漾的心境瞬间就化作了一汪清水,无风不动……
临近中午,船终于抵达了苏州市东河镇,停靠在了一处渔村的小港口,船身撞击到岸边,陡然一震,我顿时就被惊醒了……好吧,我承认,做早课的时候真的达到了心如止水的境地——就是睡着了。
我们没有直接在马王山靠岸,逼近太过招摇,所以就近选择了一处渔村靠岸,顺便解决一下饮食,探听一些消息。
船夫还有用处,所以我们并没有放他走,而是让他跟我们一起下了船,船夫实在没办法,只好跟着我们。
因为这边毗邻太湖,不少村落都得到了旅游开发,我们在村子里看到了不少农家乐和农家客栈,虽然都是在原有住房的基础上改建而来,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其中人来人往,开放程度较高,也有些规模。
此时我们都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就随便找了一家人不多的酒家,入座吃饭。
这些农家乐都是村民自己改建的,内部设施并不怎么好,发黄的石灰砌墙,不少地方都已经脱落,露出红褐色的墙砖来,桌椅也都是老式的八仙桌和长板凳。
老板娘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看到有人进来,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拉我们就坐,问我们想吃点啥,黎墨似乎没心情点菜,就看了船夫一眼,船夫便急忙屁颠屁颠的跑去点菜了。
我环视了厅内一圈,除了东南角坐着一桌三人,就没别的人了,于是我就特别留意了一下那三个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中山装,当初与宋凌城有过交集,他们那统一的黑色中山装给人印象十分深刻,不用想就知道是宗事局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宋凌城麾下淮南局的人。
他们也不关注我们,自顾自吃着饭,交头接耳。想必最近这一带修行者来往众多,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要提防的,应该是邪派的动作。
点了菜,老板娘就十分殷勤地给我们拾掇碗筷和桌子。
“最近在这儿一带看到不少道士,不知道这里在举办什么活动啊?”我们还没开口,老板娘反倒先打听起来。
不过我们谁都没有接茬,总不能说是在抓一头水蛟吧。
见我们不说话,老板娘嘴巴却不停:“额……看几位都挺年轻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你看能不能给我算个卦呀?”
老板娘这话虽是在跟我们说,实际上是冲着黎墨的,毕竟我们这四个人当中也就黎墨看着仙风道骨的模样。
说到算卦,我倒是想起了师姐来,倘若是她在,我说不行能够见识一下师门的行卜之术,只可惜我和师兄都不会,甚至连卜术的符文都没有见过。
黎墨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才开口道:“我有一些事情想跟老板娘打听一下。”
老板娘一看有戏,急忙点头应承下来。
“你先前有没有见过一群黑衣人从这里经过?”黎墨看了看老板娘,问道。
“有的有的,的确见过,你看那边坐的几个不就是吗。”老板娘说着就指向了坐在角落里宗事局的人,而且声音也很大,惹得那几个人忍不住回头打望。我顿时一阵汗颜,不过也不能怪她,毕竟都穿着黑衣,都算是黑衣人的范畴。
老板娘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几个礼拜前我出湖打鱼的时候,看到过一群比较奇怪的黑衣人,帽子遮住了脸,就跟赶会似的,往马王山方向去了。”
“去了马王山?有多少人你可曾记得?”黎墨微微皱了皱眉,接着问。
“大概五六十个人,因为比较奇怪,我当时多看了几眼,带头那个人腿很好,可还是拿着一根这么高的拐杖。”说着,老板娘比了比自家的门沿。
我和师兄对视一眼,只见两人脸上都是一脸惊诧,有门框这么高的拐杖?难道是……
我急忙问道:“那拐杖上面有没有镶嵌什么东西?”
老板娘瞥了我一眼,道:“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就是一根很高的拐杖,具体的看不太清,不过肯定没有镶嵌什么东西。”
奇怪了,莫非真的就只是一根拐杖?我知道师父一般是不会把法杖顶端的晶石拿下来的,毕竟要用的时候再装上去很麻烦。
黎墨看了看我们,又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有黑衣人人带着一个或者一群孩子经过?”
“那倒没有,带这么多孩子干什么?”老板娘摇了摇头,脸上的赘肉也跟着甩了甩。
“你们村最近有没有丢过孩子?应该是十六岁以下的。”黎墨一边问一边喝着水,眼神有些发散,似乎在思考和整理刚才的信息。
“有!这个的确有!还不少!我们村大多数孩子被送到镇里去读书,留下的不多,但是就在前几天,有七户人家的孩子不见了,一晚上,全都不见了!警察也来过,根本查不出什么。有人说是太湖里面的水鬼给抓走了!”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瞪大了牛眼,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
不知道她说的水鬼到底是指我小时候遇到过的那种,还是那头水蛟。
与此同时,我发现不远处那一桌人,看我们的眼神已经带着审视的目光了。
“水鬼?这太湖里面还有这东西?”黎墨也是明知故问。
“你可别不信啊,这是真的,听说都是些落水溺死的人在找替身呢!”老板娘显然是个八卦之人,一副声行并茂,煞有介事的模样。
“我可没听过水鬼找替身找到岸上来啊。”黎墨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哼哼了几声。
“不然那些孩子怎么凭空消失的?连个脚印子都没有,现在有几家人连丧事都已经办了。唉……你说你们这些道士一来,就不安生了。”老板娘这表情丰富的样子,都可以去当演说家了。
“算了,就这样吧。”黎墨也觉得没什么好问了,毕竟他们知道的东西有限,能够确定那些黑衣人的大本营在马王山就已经足够了。
“哎,那你给我算个卦呗。”老板娘也是不依不饶,求着黎墨给他算卦。
不过看得出来黎墨也不太会相卦,他装模作样地看了老板娘一番,又有模有样地掐指一算,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儿女孝顺,晚年清享,安分守己便可,须重身疾,莫急躁,莫生怒,可延寿。”
黎墨说的这一番话别看十分专业,实则多是废话,也就开头算是凭本事算出来的,后面几句翻译成白话就是多注意养身,少生气少急躁,可以延年益寿,没什么专业含量。
不过老板娘没什么文化,听来可是头头是道,顿时就是满面开花,连忙道谢,心满意足地离开。
黎墨朝我眨了眨眼睛,我顿时就笑了,是不是外表正经的人,内地里都比较闷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