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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个不动声色间就能让人生出无形压力的少妇这么问,我心里一惊,顺着她的话锋,立刻就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虽然我排除了林琅不可能使唤得了她,但也有可能,他们之间是老相识,若是还有着啥过命交情,就算不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那也少不得要将绑回去送给林琅。
第二:传销窝点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势力遍布,而且根深蒂固,她不想得罪,免得到时候吃不到狐狸还惹来一身骚。
这么一想,无论是哪一点,都让我觉得这个如刀少妇并没有理由助我一臂之力。
我止不住浑身冰凉。
我甚至想跪下去求她,就学着很多电视的那样,跪个几天几夜,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芝姐说过男儿可以跪,但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更何况,她不是KTV里头前台小妹云霞,这种女人,并不是你一跪就能解决问题的。
我甚至怀疑,只要她不想,哪怕是你跪到地老天荒,将脑壳磕得头破血流,她也未必会大发慈悲。
穿着一身招摇大青衣的少妇,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那种眼神像一把刀,似要直接刻进我的五脏六腑,看得我浑身都不自在,瘆得慌。
然而,足足在我如坐针毡数十分钟以后,她终于狠狠的瞪了身边不断拽着她的青衣衣角央求的少女,对我说道:“你先去二楼躲一躲。”
顿时,我产生了一种如临大赦的感觉。
随后她代替了女儿将我扶到了二楼,即便是扶着一个人,她走路的步子同样很快,我被塞进一个夹层当中,里面黑乎乎空荡荡的,我猫着腰蹲在角落,随后听到夹层咔嚓一声上了锁,那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了楼之后,我卷曲着身体,兴许是逃过一劫了,我的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之后,浑身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尤其是手臂上,背上因为钻过铁丝网而划出的伤口,疼的让人难以忍受。加上一些不大不小,被刺树划破的伤痕,浑身就像是被蚂蚁在密密麻麻爬行,一口口的撕咬,老实讲,我真怕呆会被张胜利找上门来,我会控制不住闷哼出声。
躲了大概半个钟头,我猛的听到楼下有人交谈的声音。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正是张胜利!
还是那副神经质一般阴阳怪气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打心底的不舒服。
我想,按照他们到来的时间,果然如我所料的没有从我搅开的那个篮球大小的铁丝洞钻进来,而是打电话通知了在第五街区留守的保安,从上山的道路上来的,而后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盘查。
两分钟后,我的心头擂起了鼓,甚至,我不敢大声的喘气,因为他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明显已经来到二楼了。
我一动不敢动的卷曲在夹层里面,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死死的用牙咬住手背的肉,好让自己不疼得叫出来。
一阵凌乱的脚步和几个衣柜被吱嘎打开的声音之后,那个青衣女人突然说话了:“这里还有一个夹层,要不要打开给你们看看?”
这一瞬间,躲在夹层里的我,懵了,浑身僵硬!
麻痹,就这样被卖了?
然后,我在心中暗自低骂了一句操,这女人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死老子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听见九饼的声音传出道:“不必了,这道门上面那么多灰尘,如果有人进去的话,门把肯定会留下手指印,打扰你了,雀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若是不进来看一下,只怕回去之后这腿脚是保不住了,这次惊扰到你,回头我们经理肯定得亲自过来负荆请罪。”
女人一声冷哼,不怒自威。
随后,便是九饼不断致歉的声音。
就在我放下心来的时候,外头有人说道:“既然所有的柜门都开过了,也不缺这一个夹层了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不是吗?”
这是……
张胜利的声音!
握草!
这只疯狗,还真是弄得我心惊胆战啊,不过,听到张胜利不依不饶,我却出奇的没有之前那般忐忑了,因为我的心里渐渐的有了点底,这个女主人很明显并没有将我卖出去的打算,否则,我压根就藏不到现在。
被九饼称作雀姐的女人,又是一声冷哼:“你叫什么名字?”
“张胜利。”
“张胜利是哪根葱?”雀姐说道。
“……泰兴的保安副队长,雷蒙是我的老大。”
“雷蒙?哦……让我想想,是否就是泰兴的那个假和尚雷蒙?”
“……”张胜利顿了一顿,正准备说话,雀姐打断道:“你知道雷蒙为什么留了一个大光头吗?”
张胜利已然无语了,别说是这只有疯胆疯心而无脑子的疯狗了,就算是我,如此舌灿莲花满腹才华的金牌讲师,也不知道这雀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该如何应答了。
雀姐笑道:“那时候我还年轻,不太懂什么江湖道义,雷蒙那时候到我这山庄里头来,好像也是追人,当时我正在睡午觉,恰巧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自己身在了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里,变成了玉罗刹练霓裳,对了,你们看过这本书吗?知道练霓裳吗?”
一众保安都是大老粗,哪里还知道这号人物啊。
雀姐继续说道:“练霓裳一出场时就是占山为王的女贼,手下一帮训练有素的女兵,需要靠她负责,她武功高绝,人也冷酷无情,来去自由,笑看风云,唉……可惜遇上到懦弱的卓一航,以至于满头青丝一夜之间变成苍苍白发。”
不仅仅是保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同样也是啊。
这个古怪的雀姐,说着说着,竟然天马行空的化身天桥之下的说书人讲起了练霓裳的故事,这是要干嘛?
“我在那个梦里,情节正巧进行到练霓裳跟正派一路宣战,为武当不容,而懦弱的卓一航不敢为她撑腰,梦里的练霓裳正气不打一处出呢,雷蒙来了,他性子烈,将门拍得啪啪作响,把我吵醒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在我做梦撒野的时候登门,我一气之下,直接将他那原本跟街上一些非主流杀马特一样的造型,给生生拔了个稀巴烂,可能是由于实在是难以再上美发店找理发师补救,雷蒙索性心一横,将头发剃光了,成了现在的假和尚。”
夹层里的我,听得目瞪口呆。
我发誓,打死我都想不到雷蒙那个大光头,竟然是被一个女人生生给拔出来的,亏我以前还一度认为雷蒙是出身少林寺呢,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而且,原因竟然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扰醒了她午休时做的梦!
靠,这雀姐,真野。
保安们听得也是一阵阵的倒抽凉气,估计跟我一样浮想到了雷老大当时的惨状,忍不住的头皮也跟着发麻起来。
这个时候,张胜利依旧不死心问道:“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雷老大会怕你。”
“一年前。”雀姐准确的说出一个数字。
“你他妈的唬谁呢?娘们就是娘们,婆婆妈妈的讲个屁的故事啊,你们两个,去把夹层打开!…操!不就是一个臭婆娘吗?怕她个鸟啊,两个废物,行,老子亲自过去!”
张胜利此言一出,我还没来得及揪心呢,就听得外头砰砰砰砰的传来几道沉闷的打击声!还伴随着电棍滋滋滋的声音,再然后,是哐当一声电棍掉落在地青石块上,再再然后,就是张胜利杀猪般的嚎叫。
我当时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半个月以后,我再见张胜利的时候,赫然发现,他也顶了一个大光头……
最后,在泰兴里头鼻孔朝天耀武扬威的保安们,最终不仅没有打开这个夹层,反而一个个噤若寒蝉,灰头土脸的滚了出去。
可惜,我当时窝在夹层里头,很遗憾的没能亲眼所见这么一个大快人心的场面。
保安临走前,雀姐还丢下了一句话:“张胜利,今天我陆九雀不杀你,不是你命大,而是你这种小鱼小虾还不值得我动手,档次低不说,少不得还要用血脏了我这些青色的地板,不值当。”
张胜利当时还不甘心,想起跳,但是从一开始除了他一个人敢动手以外,其余的保安皆是一路认了怂,更别提被雀姐蛮不讲理的一通全垒打之后了,张胜利也真够悲壮悲惨的,大概只比我早个半年来到泰兴的,压根就没有见识过陆九雀的手段,所以有些聋子不怕雷大的嫌疑,但是他有种,其余保安却不然,尤其是亲哥哥九饼,当场就死活的拖着张胜利,拉着拽着从雀山庄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区。
当他们走了以后,一瞬间,我心里压的那颗的沉重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一散,浑身瘫软的我,靠在夹层的角落,沉沉睡了过去。
脑海中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是——
这陆九雀,在对疯狗动手之前,突然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讲起了《白发魔女传》,原因无它,当代玉罗刹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