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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越逸阳和团苏红着眼睛给林子朝烧纸钱时,千里之外的茂林中,积雪贴着身子被融成冰水,寒意透着单薄的囚衣不住的往骨头里钻。
林子朝觉得后背好像有阵阵阴风划过,湿哒哒的令人不适,本以为是冷汗打湿是后背,可直到瞥见身旁的白雪慢慢被血水浸染,林子朝心中一惊,猛然回头,却被身后之人按在地上,轻声制止。
不说话,他的眼睛轻扫周围,不高的草堆中分散的埋伏着六名大燕士兵,每个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着伤痕。想到不久之前,若是没有他们拼命相护,自己早已像其他人一样死在乱刀之下。
感到身后人压着自己的头向下低了低,林子朝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追来了——
这些不知出处的人统一身着黑衣,押送队伍的行进路线知道的一清二楚,手起刀落,进退有度,显然是早有预谋。毫无疑问他们是来灭口,但奉何人之命,林子朝尚且不知。
本是快步而行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在离林子朝不过五米的所有人驻步而停。为首之人皱皱眉头,拉下面巾,一只脚抬起迈开,冲着四周的空气闻了闻,朝着林子朝的方向仔细确定血腥味的源头,缓步逼近。
身后的兵士轻轻动了动手臂,捂紧了身上的流血不止的伤口,而另一只手慢慢握住刀柄,全身紧绷,等待着黑衣首领缓步靠近的那一刻。
只剩不到四米……
三米……
那人若是再进一步,便能一眼看到伏在草堆中的二人。
转动手中的刀锋,那人抬起了脚,即将落下——
“有人!”
只见另一头的草堆中突然跳出一名大燕士兵,一剑刺穿一人胸膛,掉头飞奔向林中深处。黑衣首领见此侧身一转,收回脚步,率领众人向那人追去。
刚刚还紧绷的士兵瞬间长舒口气,放开被压在身下的林子朝,扯下半截衣角,将伤口包扎勒紧,其他人也俯身而起,聚在一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官道上去。”说话的人林子朝只知道他姓李,任职校尉,负责此次押送任务。
钟灏几次想找他搭话都被此人冷面相拒,看的出此人性情刚直,依着钟灏的说法这种当兵当久了的人,军纪严明,对于犯法之人最是厌恶,此番若非奉命押送囚车,只怕李校尉不想和他们待上半个时辰。
想起钟灏,林子朝心中一叹,此时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看了眼坐在一起的人,其中不少人伤势不容乐观,李校尉沉声道:“大家撑一撑,既然我们是奉命押送,就得把人活着带回去,不能辱没汾阳军的名声。”他又瞧了眼林子朝,冷声问道:“你可还跑的动?”
“我略通些医术,帮你们处理一下伤口吧。”他们身上的伤有多半是替自己挨的,即便他们在不喜自己,林子朝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用。既然能走,就快些动身。”
李校尉避开林子朝伸出的手,让众人自己草草处置伤口,确保不会留下痕迹后,一行人一同启程。
如今的五个人现在还能双脚踏地,全赖方才那名兵卒的牺牲,都是从悬崖峡谷上满身是伤的撤到林中,他一个人又能跑多远。没有人说话,只是迈着脚下步子,警惕着四周,将沉重和疲惫藏到心里。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已觉得如同走了三天三夜,体力不济。
“趴下——”
林子朝还未动作,一个人影突然闪过,将他扑到在地。就在林子朝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只听得耳边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钉入他刚站立之处,力道之大震的箭梢不断颤动。
迅速拉起林子朝,李校尉和其他四人将其围在中央,谨慎的看着四周。
一行人从林中走出,来者正是那群黑衣之人,领头首领提着一个身穿大燕军服的尸体,一路拖行。
然后驻步,松手,尸体重重摔在地上,伤口还在往外冒着丝丝鲜血。
见自己伙伴死的如此惨烈,其他人都握紧双手,压抑心中怒火,死死看着黑衣之人。
黑衣首领见这些人个个身负重伤,站都站不稳,面对必赢的局面也不多废话,一抬手,手下之人便提刀而出。
“护好他!”
简单的三个字,这是李校尉在这场苦战之前唯一开的口。
林子朝被他们五人护在正中,他看不到那些人提刀奔来的凶残,但他能闻到弥漫在四周的血腥,他能听到刀入血肉的撕裂声。刀剑碰撞声四处都有,围在周围的每个人都在奋勇杀敌,伤痕累累。只有他,林子朝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腥。
他看到护在右侧的士兵,只有十五岁,刀尖刺穿了他的小腿,刀锋贯穿整个肌肉,剧痛让少年一只腿跪倒在地,旁边伙伴抬手一刀砍倒来人,将少年一把拉起,再次组建起林子朝面前的人墙肉盾。
他们如同战神一般,即便衣服早已被血水打湿,双手早已重如千金,但没有人倒下,仍旧凭着意志和信念护在林子朝面前,一次次挥舞起手中武器。
“丢下我,你们走吧!林子大,天色渐黑,你们分开跑,他们不容易找到。”林子朝站在中间大喊。
可李校尉,甚至任何一人都没有回答,好像不曾听见一般,没有人离开自己位置一寸。
看到这群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临死之前还伤了自己那么多人,黑衣首领心中不悦,命人搭弓起箭。
见敌人换了法子,李校尉沉声大喊:“挽臂,锁腿,守——”
五个人迅速转身,搭紧彼此的肩膀,双腿互相勾锁,面朝林子朝。只听得空气中箭支的破空之声刚出,箭支便已没入李校尉的后背。
一支接着一支,五个人替林子朝挡下所有重击。
张着嘴,林子朝看着面前的每个人身中数箭,依旧死死锁住,围护成圈,眼睛发红颤抖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李校尉咬着牙,忍住上涌的鲜血,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救我——你们五个人换我一个,不值得!”
以少换多,这才是值得的,这才是应该的,为什么他们五个人要用自己的死来换一个不相干人的性命,为什么?
林子朝不解,他想不通五换一,这么不划算的事他们为何要做,是他们蠢吗?可看着他们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拼死而战,而他却只能躲在他们庇护之下,自己有什么资格评价他们!他才是那个令人不耻的人!
又一只箭射穿李校尉的胸膛,再也忍不住的血气从嘴角流下,李校尉含混着满腔的血腥说出他在世上的最后一句回答。
“身在行伍,不堕军威;身披盔甲,誓死从令——”
军令……如山吗?
愣愣的看着李校尉闭上的双眼,看着四周的人,林子朝跌坐在地,久久不能出声…..
黑衣首领瞧着那一堆人似乎没了动静,叫停放箭,命身边一人上前查看。那人慢慢走近,推了推外围的那五人,这才发现这五人全身僵硬,即便是没了生气,依旧死死围在一起,心中不屑,举刀砍断一人的胳膊。
突然那人的手停下,其他人只看见一柄刀锋从内向外,狠狠插入腹部。
还有人活着!
刀枪箭锋,纷纷举起,对准前方。
“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我给双倍。”
听见是个清脆的声,刚刚紧张的气氛突然松弛下来。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过,这个林子朝并不通武艺,没了那几人的拼死相互,他根本构不成威胁。
没人回答,林子朝预料的到,若是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些人的目标是谁,那他也白活这么久。
“你们从云国大老远的来大燕,就为取我性命,他们给的价,划算吗?来之前你们应当打听的清楚,我能给诸位的银子还算丰厚。”
“你这是要花钱买命?”
听到对面有了回答,林子朝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继续道:“这世上一切都是有价的,什么无价之宝不过是骗骗人,价格给足了,什么都能买到。我这个人自知坏事没少做,报应早晚会来,但若能拿我所有银子换多活几日,我自然愿意。要多少随您开,若是还不满意,我所有的银子和产业都可以给您。要是不反对,我们出来再谈?”
黑衣人没有吱声,从旁边接过弓箭。此人心思狡诈,自己什么都没说,他便能猜到自己是云国人,这等心思不能不防。既然自己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杀了那么多了,总不能让正主还活着。
将箭头对准正前,只要林子朝一冒头,手中的箭便会破空而出。
躲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影从里面出来。
就是现在——
黑衣人右手一松,箭支顺风而去,正中目标。
“啊——”一声惨叫,让周围人变了脸色。
“若我方才开的价您还不满意,不如在搭上您手下的这条命?”林子朝死死握住刀柄,即便这个挡在他身前的人在怎么疯狂惨叫,他也不能松手。
“你怎的如此卑鄙,拿别人做挡箭牌!”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才活得久,活生生的例子不就在我身后,若我不谨慎些,这支箭要的可就是我的命。”
“他们也算铁骨的汉子,救你一命,你却不领情,我倒是替他们不值得。”这话里里外外对林子朝的都是嘲讽和瞧不起。
“比起已经死了的人,您还是先考虑一下他的性命,中了一刀又挨了您一箭,虽不致命,但血总是会流光,自己人死在自己人手上,总归不好吧。”林子朝加重手上的力道,那人又惨叫几声,连叫救命。
“若还不满意,我愿意把藏宝图给您。我半生积蓄加宝库里的宝藏,足够您和您这些兄弟潇洒一辈子。”
有人嘴快,问了一句,“什么藏宝图?”
“你们竟不知?也对,偌大的宝藏,没有谁会想和别人分一杯羹。在云燕建朝之前,吴国末代皇室为了图谋东山再起,将皇家宝藏尽数藏于山中。我曾经亲入其中,从里面捞了不少好处。想杀我的人为的也就是这个,我用这个换自己一条命,可好?”
所有人沉默片刻,各有各的心思盘算。直到黑衣头领开了口,质疑林子朝话中的真实性,“我怎知是真是假?”
“我现在是大燕要犯,一露面便会被人抓住,况且我又不会武功,跟着你们才是最安全的。若是到时发现我骗了你们,大可一刀杀了我,提着我的人头回云国拿银子,但若是真的,你们得的银子足够一辈子风流快活,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世上可从没稳赚不赔的买卖。”
林子朝眉毛一挑,将刀柄松开,双手高举从后面走出,“我现在就可告诉你藏宝地点,以示诚意。”
见自己终于被这个小人松开,那人怒极大喊,“你个小贼害的我好生痛苦。”,作势便要打向林子朝,却被一支箭贯穿胸膛,睁着眼睛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瞥了眼那人死不瞑目的惨状,林子朝抬头看向前方,黑衣首领将手中的弓扔给旁边人,双手空空向前而来,以示诚意。看着来人,林子朝心中鄙夷,但眼中佯装出几分慌乱惧怕,瑟瑟发抖。
“你既然有诚意,我也不会为难你,若你所言属实,我自会放了你。现在告诉我那份东西藏在哪里?”
压低声音说出一个地点,林子朝同时强调能打开宝库大门的只有自己。
只是最后这句,林子朝声音特意大了些,算是给自己加了一道护身符。
……
半个时辰后,已经达成协议的林子朝和黑衣大当家,一起看着火舌将李校尉一众人等的尸体化为乌有。
“何必给他们火化?”
望着李校尉的遗骸,林子朝缓声道:“整个押送队伍都被灭了干净,自然有人调查,这些尸体留着会碍事。”
“也是,我还以为你是心里过意不去想送他们一程,看来是我高看你了。对了,你如何得知我是云国人?”
“这世上这般容不下我的只有她了,我也不过猜测。”林子朝转过身,瞥了黑衣大当家的一眼,目光扫过那一身黑衣,然后蹒跚向前。
那件衣服的织法是云国特有的回勾针,当初他可是被逼着学了好久,无奈女红天赋太差,只有凑近了才能分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