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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崔绾绾习文学舞都日渐精进,陈上师对这个弟子愈加喜爱。
又因着每日所学的内容也越来越多,崔绾绾的日程排的相当紧凑,因此,陈上师给她在后院指了个独居小院儿,唤作锦云轩,却是个清静雅致的处所,并另派了两个嬷嬷和两个婢女侍候她。
在白薇和红袖的指挥下,几位仆妇和婢女帮崔绾绾布置新居。崔绾绾住在正房,东厢住着高先生,西厢住着周嬷嬷,便于日日教习她诗书和礼仪茶道。忙了大半日,一众仆妇婢女将几人的房间都安置妥当了。
五岁的崔绾绾看着向她施大礼的四个人,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愣神儿。
白薇的声音及时响起:“你们四人,今后好生侍候姑娘,听姑娘的吩咐。魏嬷嬷,你照顾姑娘的饮食,王嬷嬷,你照顾院子里一应杂事,你们两个,就贴身侍候姑娘。”
四人忙应诺。崔绾绾也缓过神儿来,打量着四人,魏嬷嬷看上去和蔼可亲,王嬷嬷看上去精明能干,上师和白薇姐姐挑的人,还真是不错。两个婢女大约十来岁的年纪,眉眼清秀,看着极其乖巧。
白薇吩咐完事,就离去了。崔绾绾吩咐魏嬷嬷和王嬷嬷自去忙,有事会传唤,二人告退去了。屋内只剩两个婢女,崔绾绾问道:“你们叫什么?多大了?”
其中一个口齿伶俐的答道:“姑娘,婢子绿茗,今年十二了,先前是白薇姐姐跟前儿的。”
另一个年岁看着小些,有些怯怯的说着:“婢子丹心,今年十岁,先前,是在上师院子里的。”
“担心?”崔绾绾睁大眼睛,“担心什么?”
丹心一辆茫然,脸颊微红,绿茗忍不住掩口而笑,“姑娘,是朱红丹,她原是新罗人,这名儿是白薇姐姐取的。”
“哦,原来如此。”崔绾绾不好意思的摸摸额角,“绿茗,你念过书?”
绿茗微微点头,答道:“婢子识过一些字,白薇姐姐吩咐婢子来侍候姑娘,一些笔墨上的事,婢子也要留心些。”
“这样极好。”崔绾绾点头,“丹心,你是新罗人,可识得我大唐的字?”
丹心赧然的摇摇头,温顺的答道:“婢子识字不多,可侍候姑娘衣饰梳妆。”
崔绾绾点头道:“也好。有你二人,我也便利些。”
正说着话,听见外面有人叫她。王嬷嬷来禀,说是莲香来了。
崔绾绾起身迎到门口,莲香已经进来,一见她就拉着她的手,嘟着嘴说:“绾绾,我再不能日日见着你了。”满脸满眼皆是不舍的样子。
崔绾绾忙拉着她的手去院子里玩,一边安抚她:“莲香姐姐,我得空儿了便去寻你玩儿。”
莲香比方才好些了,用力点点头:“嗯。你还要教我识字呢。”
“是呢。”崔绾绾忙去捡了根小树枝,“你前几日学的,可有忘记?写来我瞧瞧。”
莲香忙接了树枝开始比划,连声说着没敢忘了。
中秋节前,邀月楼里很忙碌了几日,前头场子的生意很好。到了过节这一日,反倒冷清了。邀月楼应节,休沐两日,一样准许部分人回家探亲。红袖一早来告知,陈上师夜里在园子里设宴。
崔绾绾有些纳闷儿,还以为在古代,中秋这样的节日,邀月楼这种歌舞宴饮之地会座无虚席呢。
魏嬷嬷笑着对崔绾绾说:“姑娘有所不知,富贵人家最重视年节,这样的日子,都是要在家里设宴的,没有在外头过节的道理。”
王嬷嬷也接话儿道:“就是呢,所以这过节的日子,场子里的贵客反倒少了。也有些富贵人家,下了帖子,请舞跳得好的姑娘们,去家里助兴的。”
崔绾绾极感兴趣,忙追问道:“咱们这儿,前头场子里舞跳的最好的是哪位姐姐?”
王嬷嬷忙低了头,有些舌头打结:“这......早些年,咱们这儿跳的好的姑娘好几位......上师就是里头最拔尖儿的......后来,沈姑娘跳的极好,常有人递帖子进来......这些年......咱们场子里的乐舞还是人人夸的,就是......没挑出拔尖儿的姑娘,众位姑娘都跳的好。”
崔绾绾问道:“嬷嬷说的沈姑娘,可是现今教习的沈姑姑呢?”
王嬷嬷点点头:“正是呢。沈姑娘在别处已学过好些年了,进咱们这儿来,上师指点了两年,就极红了。”
“如此,绾绾以后可要请沈姑姑多指教了。”崔绾绾眼里露出仰慕的光芒。
王嬷嬷躬身奉承着:“咱们院子里,谁不知姑娘是个极聪慧的,日后必有大成。”
崔绾绾谦辞道:“承嬷嬷吉言。”
入夜,绿茗来报,海棠苑的紫苏姐姐来传话儿,说是夜宴已备好了,红袖姐姐打发她来请绾绾姑娘过去。
绾绾便携了绿茗和丹心往陈上师的海棠苑里去。
夜宴摆在海棠苑的花园凉亭里,四周疏朗开阔,倒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崔绾绾给陈上师见了礼,又给一旁侍立的白薇和红袖行了福礼。见沈姑姑和周姑姑相携着走过来,迎上去行了礼。
亭子里摆了两桌,连着亭子的回廊又摆了一桌,每桌四个高脚浅碗,四个白瓷平碟,四个白瓷浅碟,摆着些时鲜果品、并一些干果、蜜饯类。白薇和红袖正忙着招呼众人入座。
众人依次入席了,陈上师先擎着杯子道:“众位姑娘,众位乐师,咱们离了家乡到这长安,聚在这邀月楼,就是一家人,今日团圆之夜,我们且关上门乐一回,众位不必拘着,开怀畅饮才好。”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桌人纷纷举杯回敬了陈上师,一时气氛便放开了些,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菜添五道,众人皆有几分醉意。这邀月楼原本是歌舞宴饮的场所,座上诸人俱是能歌善舞,中秋月夜,畅饮之时,自然少不得有人出来助兴。
一旁侍候的仆童婢女,早就很有眼色的搬来了乐器,乐师们开始吹拉弹唱,舞优们踏着乐曲翩翩起舞。
陈上师也有三分醉意,两颊微微有些酡红,双眸中星辰闪动,波光点点。
一旁的沈卓盈借着几分醉意笑道:“上师,多少年没福分瞧您的舞姿了,今日借着兴致不妨让众人开开眼。”
听了她的话,陈上师笑道:“我是跳不动了,倒是卓盈你,不妨借着今夜一展舞姿,镇镇这些新来的小丫头们。”
周姑姑也顺水推波:“卓盈,你也别推拒了,我也有好些年没福分瞧你的舞姿了,今日再让我饱饱眼福。”
见沈卓盈还欲婉拒,陈上师又说:“你祖籍江南,当年一支白纻舞,委实叫我惊艳,今夜,你就再跳一次,权当是慰藉你的思乡之情吧。”又吩咐婢女侍候沈卓盈去更换舞衣。
沈卓盈闻言便不再推辞,起身离席更衣去了。
少时,崔绾绾扭头,便见月下一白衣女子,袅袅婷婷移步而来,细看之下,方认出是沈姑姑,一头乌发挽成高髻,钗环尽去,只用一条垂至腰间的洁白发带束着,面上也未施朱敷粉,却更显得形容恬淡清丽脱俗。
乐师们已调好乐器,筝、瑟、笙、竽交相奏鸣,悠扬婉转的曲调响起。
沈卓盈已站至花园的一处空地上,挥袖而舞,随着乐曲节奏由慢转快,舞姿也由曼妙婀娜转至轻盈矫捷。通身洁白的袅娜女子,扬眉转袖如雪飞,在皎洁的中秋月色映照里,如同月宫的嫦娥,倾城绝色,遗世独立。她舞的专注而忘情,秋水含情的双眸随着舞袖流转,仿若这世间一切已不存在,天地间只余她一人独舞。
一曲终了,沈卓盈对着陈上师盈盈一拜。她抬眸的瞬间,崔绾绾似看到她眼中弥漫的氤氲,不觉心内一恸,却说不明为什么。
这样惊艳的一支舞过后,中秋夜宴也进入尾声,不久后便散去,各自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