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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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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春晓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可自打进了国公府,金陵的达官贵人都对他礼让三分,不要说打,就连大声说话也要掂量掂量。此刻,他在明堂医馆外,被一个带着帷帽的江湖游侠儿打落了两颗门牙,这对他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

    吕春晓吐出牙齿,连带着一口血,他连忙捂着嘴,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羽扇指着吴明,示意手下动手。他手下那些帮闲,眼见两名壮汉在瞬间被打倒,知道这个游侠儿是一个武林高手,不敢轻易上前。

    抬棺人抽出木棒,就像吴明劈头打来,吴明并指如判官笔,戳中了几人的穴道,几人倒在地上,哀声连连。剩下几人冲到吴明身边,被吴明打倒在地,不敢再爬起来动手。

    薛槑问夏大夫:“夏大夫,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为何要你的命啊?”

    夏大夫愁眉苦脸,说道:“他们是国公府的人,魏国公幼女的病,老夫实在束手无策。我是大夫,并非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肺痨病药石无医,历朝名医都没辙,区区在下又如何能够想出办法来?”

    夏大夫语气委屈,对于魏国公强人所难敢怒不敢言,谁叫对方是勋贵之后?他已经去过好几次,对魏国公幼女的病深表同情,作为一名医生,不能救死扶伤,他心中也不好受,可是有些绝症不是他能够医治的,这便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夏大夫口中的魏国公,正是中山王徐达的后辈。大明开国后,徐达官至右丞相,封魏国公。他为人谨慎,善于治军,戎马一生,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被称为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在他死后,皇帝明太祖朱元璋追封其为中山王。而到了后来,他的后人徐承宗还做了南京守备,跟鄂国公常遇春的后人常复(授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一样,在金陵是名副其实的世家显族。不过宣德年间的这个魏国公,叫做徐显宗,是徐承宗的哥哥。

    徐显宗重情重义,对子女尤为疼爱,可惜肺痨病在明朝属于绝症,当时的医疗水平,确实难以治疗这样的疑难杂症。徐显宗地位虽然尊崇,却不敢草菅人命,就在昨夜,他的幼女夭折了,他便将怒火撒到了夏大夫头上,让人抬着棺材来,将夏大夫装入棺材中活埋了。这不过他的气话,自然不会真的活埋,可是吕春晓有心要讨好徐显宗,所以自告奋勇前来,要让夏志安受一些苦头,谁知被吴明这个野蛮人打得满地找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獐头鼠目的吕春晓狠狠地看着吴明,说道:“薛家的人是吧,我记住你了,我们走。”他领着手下人回去了,薛槑在后面喊:“把这个棺材抬回去啊,摆在这里不是浪费么,棺材不要钱啊?你带回去给自己,早晚用得上啊。”

    “哼,不知死活的小子,我倒要看看我们之中,到底是谁先进棺材。”说完,快步离去。薛槑看着那只新漆不久的棺材,对夏大夫说道:“夏大夫,留着吧,将来你省了买棺材的钱,挺好的。”

    明朝的人,将死亡看做一件大事,老人往往很早就给自己准备棺材和墓地了,有些人备好了之后,迟迟不死,棺材在家中一放就是十多年,到了出殡之时,还得重新漆一遍。而百姓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未雨绸缪嘛,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指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一道雷给劈死了,或者喝水给呛死了。

    那个时候的人命是脆弱的,作为大夫的夏志安,更是见惯了生死离别,早已悟道人命如同朝露昙花,转瞬即逝。所以薛槑的话他也不以为忤,点头说道:“这个自然,老夫即便是大夫,也不能自医,自然也有大限之日。这棺材留在医馆也无妨,哪天要是治死了人,正好给那人。再或者因为治不好患者,其家属怀恨在心,一刀将我砍了,有现成的棺材,入殓也方便不是?”

    对于这人的调侃,薛槑僵硬的笑了笑。他生性乐观,为人滑稽,原本是跟夏大夫打趣的话,如今却从夏大夫的话语中,感受到几分苦涩的味道。原来医患关系的对立,已经由来已久,不是现代社会的所独有的现象。想到这里,薛槑不由得替夏大夫悲哀起来,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看似风光无限,看似功德无量,其实背后的心酸与苦涩,却不足为外人道。

    “夏大夫,你的家人呢?”薛槑开口问道。夏大夫差点流下泪来,半晌之后,沉痛的说道:“当年出手医治一名江湖门派的寨主,没能医治好,他手下之人气不过,便将我娘子掳走了,七岁的孩子也一并掳去了。如今七年过去了,我连对方谁什么来头也没有查出来,只怕他们俩已被折磨而死。唉,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管闲事,不去医治那些大奸大恶之人,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夏大夫说着,就要抹眼泪,薛槑拍了拍肩膀,开口说道:“夏大夫,我之前当你是庸医,没想到你还是挺有医德的嘛。医者仁心,哪能见死不救,在大夫眼中,只有病人,没有坏人,自古如此,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夏大夫擦去眼泪,对薛槑点了点头,薛槑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夏大夫,你可以续弦吧,你真打算一辈子光棍么。我看你最多六十多岁,说不定还能再活一二十年,你再娶一个女子,还来得及啊。听说孔夫子他老爹,在古稀之年才有了他这个孩子,你注意调养,相信你没有问题的。”

    薛槑安慰道,夏大夫却气得双颊抽搐起来,没好气道:“老夫才过不惑之年,有你说得那么老么?你不能因为老夫自称老夫,就真的以为我老了啊。”

    薛槑呆住了,尴尬笑道:“夏大夫你不老,只是显得老成,不错,很不错。”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苦笑,夏大夫发如雪,面如霜,皱纹如沟壑,怎么看也不像四十出头啊。

    一开始他听夏大夫说孩子才十四岁,还当他老来得子。如今听到夏大夫的话,才知道他算不上老来得子,顶多算晚婚晚育(古人一般十多岁成家,夏大夫二十六七有孩子,所以算晚育)。

    正在这时,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卷起片片尘土。那人马不停蹄,差点将薛槑撞飞,要不是吴明及时出手推开薛槑,薛槑就算不是,肋骨也得撞断十根。那人一甩鞭子,便将夏大夫拦腰卷了起来,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利箭一般窜了出去。

    被推倒在地的薛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大声嚷道:“抢人啦,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着我们的面抢人。知县大人,你管不管了?赶紧派人去追啊。”

    在大榆树下喝茶乘凉的袁龄听到薛槑的叫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见薛槑如此焦急,便叫过小石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石头说夏大夫被人绑走了,袁龄大叫:“还不快追?”

    “追不上了,那人骑着一匹追风马,现在已经全无踪迹。”小石头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说道。薛槑和吴明也是束手无策,片刻之后,薛槑对袁龄说道:“知县大人,那人一头赤发,很好辨认,只要你回衙门贴出告示,一定有很多知情人士前来举报。”

    袁龄依言跟小石头回了衙门,薛槑让吴明将医馆的门关了,让他翻墙出来。吴明出来之后,问薛槑:“时候不早了,你该去夫子家读书了。”

    “是啊,我们回家拿书箱,也不知道夏大夫被谁给抓走了,一头赤发,不像汉人啊,难道是外邦人?”薛槑对吴明问道,吴明不理他,他不想管闲事,因为惊鸿一瞥之际,他便感觉到那个赤发男子,是一个武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