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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小婉挠了挠头:“‘婉言婉语’是什么鬼?话说, 齐哥和舒队人呢?”
张嘉弈没有看到旁边神色突变的秦朗,说:“哦,舒队也跑了, 齐哥刚把他拉回来, 应该差不多到了。”
远处,单车的吱扭声渐渐变大。几人看过去, 见齐林生载着抱了行李箱的舒羽正在回来。
见几人的目光聚集过来,齐林生还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蒋小婉抽搐道:“我时常因为自己不够gay而感觉和你们格格不入。”
下场是挨了张嘉弈一剐眼刀。
崔雪眯着眼睛看向秦朗。秦朗没想到自己人生扯出的第一个谎这么快被拆穿, 心情也十分复杂, 没敢与对方对视。
但崔雪只是轻笑了一声:“撒谎技术真差。”
秦朗尴尬地笑笑。
齐林生停住单车, 让舒羽先下, 就快速骑着回去归还了。
在几人的注视下,舒羽面无表情地拖着行李箱, 走进网吧。就像当初连夜从英国赶来的那个夜晚一样。
介于舒羽的脾气摆在那里,也没人敢触他霉头问他去哪里了。
一片寂静中, 舒羽目不斜视,从几人之间走过,经过秦朗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神色复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恨铁不成钢。
最后, 他说:“……果然是个傻孩子。”
秦朗无奈地笑笑, 也不反驳。
毕竟,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他的选择无疑是极其愚蠢的——抛去接触甲级赛的机会,留在了一个连丙级战队都还不算的地方。
甚至是在知道这个队伍已经被大潮放弃的前提下。
秦朗走过去,主动帮那人把行李搬上楼。
楼梯上,舒羽搓了搓自己痛得几乎毫无知觉的手,轻叹一声。
已经连紧握住自行车把和方向盘都承受不住了。平日里拿支笔,拿碗饭已是极限。
听到崔雪说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心里觉得这回可能真的是要和电竞说再见了,便想赶在几人反应过来之前先行离开。
再见什么的,说不出口啊。
如果不是齐林生那货把车骑到大巴隔壁,隔着窗大声喊他,他根本就不会再回头。
看着秦朗帮他把行李放平,他简单地道了个谢,蹲下身把衣物重新拿出来。
“小秦。”他突然喊住门口那人。
秦朗顿住脚步,回过头:“舒队,怎么了?”
“我问你,”舒羽和他四目相望,“你愿意……做我的徒弟么?”
秦朗怔在原处。
舒羽擦了擦额上的汗,竭力维持着话里的云淡风轻:“我知道你比较崇拜崔雪,毕竟他有那个资本;而且,我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是像之前那样,最多给你提供口头上的指导……”
“真的吗!?”秦朗根本没听他继续埋汰下去,直接欣喜地扑了上去,“天啊,太好了!舒队,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简直是天砸的馅饼,怎么可能会拒绝?”
舒羽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果断,面上一时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僵笑着说:“就,以后多多指教。”
“我可是……很严厉的,不过,不太想凶你,记得听话。”
秦朗抱着他的肩膀笑道:“没关系,在游戏这块,只要能越来越靠近舒队你的话,我可以把脸皮增厚个百八十倍。”
舒羽终于笑了出来。
看着新收的徒弟兴高采烈地蹦了出去,他多少有点理解崔雪的感觉了。
就这么把人放走的话,可真是不甘心啊。
依稀记得两年前,区健在网上各种发掘人才,找到一个视频,把他喊过去看。
舒羽一眼就看上了那手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带着股狠劲的打法。
“棒,这兄弟多大了,有没有签其他队的迹象?”
“不知道信息啊,看战术来看估计是个小孩,”区健勾起嘴角,“怎么样,心不心动?”
舒羽连连点头:“了解一下吧。超过二十就不要了,实力还不够。如果刚成年,培养一下也还有机会……”
“如果是个小孩,”他笑道,“我要亲力亲为!”
区健哈哈大笑:“真难得你喜欢。行吧,我想办法带回来。”
这边,秦朗回到楼下,见齐林生已经回来了。张嘉弈刚提出让蒋小婉留下住宿。
他走到楼梯口,恰好听见蒋小婉提高了她那口萝莉音的音调,尖声说:“你们不是都把房间占光了嘛?!”
“不!我不要和其他人一起睡!”她抱着胸口,做出一副“小贼休想辱我清白”的动作,喊道,“除了秦哥和老板,我谁都不信!”
秦朗差点呛了一声。
旁边的崔颍忍俊不禁,道:“虽然还有一个空房间,但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觉得我弟和小秦就没问题?他们也是男的啊。”
蒋小婉振振有词:“他们两个gay里gay气,我比较放心!”
几人哑口无言。良久,崔雪才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算了吧老板,”蒋小婉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还处于gay而不自知的阶段呢,科科。”
崔雪闭上眼睛:“好吧。说不过你。”
齐林生打圆场,笑道:“我搬回我的老地方住,房间就让给小婉了。反正我睡眠质量高,不怕吵。”
就此谈妥。
劳累了半个晚上,这会儿已经快一点钟了。张嘉弈跑得最急,这会儿已经累得呵欠连天,瞬间撞进洗手间,洗澡去了。齐林生则是回到新房间收拾物品。
崔颍倒不急,主动提出把蒋小婉送回去。
一会儿的功夫,一楼大厅已经剩下了秦朗和崔雪。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地休息着,但很快,一串猫叫在门口弱弱地响起。
秦朗侧身望去,正是刚才那只跟在他们后边,从废墟一路跑来的小白猫。
那白猫身上的花纹倒是有趣,一条黑色的长尾,头上顶着一片圆形的黑色斑纹。眼睛一金一蓝,很是楚楚动人。
秦朗猜它刚才是怕生,才躲到了其他地方,便主动朝它打招呼:“嗨,小……小孔明,快过来呀。”
小猫轻叫了两声,趴在门口,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并不敢动。
“被吓坏了,”崔雪坐起身,将双腿放回地上,冲它挥了挥手,“过来,哥哥抱。”
小猫抖了抖身上的长毛,喵呜一声,迅速窜了过去,一蹬腿,跳上了崔雪的大腿,被对方稳稳接住。
秦朗禁不住把椅子挪过去一些,盯着它看:“……真漂亮,可它是不是有点太瘦了?”
“嗯,估计是城区那边的人抛弃的,”崔雪双手轻轻揉搓它的下巴,让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估计也饿坏了,刚才见到我,上来就啃我裤腿。吓我一跳。”
“小秦,”他说,“拿点鱼肉过来吧。中午给它们煮了条青鱼。关羽太胖了,我没给它吃那么多,应该有剩。”
秦朗应了一声,去厨房冰箱里看了一眼,果然找到了一碗封好的鱼肉。
转过身,他把鱼肉放进了烤箱——舒羽来了两个星期之后,给厨房购置了一个家用小烤箱,用来加热东西。
秦朗设的时间很短,让鱼恢复到常温偏暖之后,就一并拿了出来,放在地上。崔雪蹲下身,把猫放在地上。小猫几乎是立刻就窜过去,把脸埋进了不锈钢碗里,大口嚼着来之不易的美味。
崔雪看着它大快朵颐,不由道:“我看着都觉得饿。”
秦朗问:“要给你泡个面吗?”
崔雪歪着头想了想,道:“还是算了,不想变胖。”
他最近开始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勉强能看的地方就只有脸。要是连颜值都降了,那可还怎么跟秦朗厮混在一起。
秦朗倒没提出异议,毕竟吃宵夜不算一个好习惯。两人就静静地看着小猫大口大口吞下被崔雪撕碎过的青鱼肉。
“喜欢吃就好,”崔雪开口打破了沉默,“蒋干和荀攸就不那么喜欢吃青鱼,偏爱大黄鱼;孙权喜欢胖头鱼;张机要更过分些,只吃鸡胸肉。”
“……张机?”由于个人兴趣问题,秦朗对三国这段历史并不算太了解。
“哦,”崔雪也没在意他的“无知”,解释道,“就是‘医圣’张仲景嘛,发明‘娇耳’的那个。”
“顺便说说,娇耳就是现在饺子的原型。”
秦朗点头:“懂得真多,不愧是崔队。”
崔雪被他这一直球夸奖塞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又转移话题:“我刚才没看清楚,现在仔细看了看,不出意外的话,孔明应该是只临清狮猫,还是‘鞭打绣球’花色的。”
“你看,”他指给秦朗看,“它头顶这儿的纹是圆的。如果没有这个纹,只有黑色尾巴,那就叫‘雪里拖枪’。”
“很漂亮的本土猫啊,”秦朗不由感叹,“怎么会有人舍得把它抛弃呢?”
“你去弄鱼肉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崔雪皱了皱眉,“长了耳螨,肚子也有点涨。前者还可能是因为流浪久了,后者估计就是被抛弃的原因。我明天带它去兽医院看看。”
“嗯。”秦朗点头。
“等会帮它洗个澡,”崔雪又说,“它脚上还有伤口,又待在那种环境,身上可能会带脏东西,不能直接放上床。”
秦朗看了一眼,说:“需要我帮忙吗?”
崔雪下意识想拒绝。但想了想过往那些麻烦的经历,还是诚实道:“那就麻烦你了。以前都是齐哥和我联手上阵的。大部分小猫都不爱洗澡,我一个人估计按不住。”
秦朗微微一笑:“没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小猫已经把碗里的美食一扫而空,转过去舔起了秦朗摸过鱼肉的手指。
崔雪从它背后伸手过去,把它顺势抱起,去了后院的水池。
秦朗跟在后边,帮忙调了温水。
崔雪一手抱住猫,另一手接过水管,开始上手。小猫果然不习惯身体直接碰水,便喵喵地叫出声,开始疯狂挣扎。崔雪几次伸手把它捞回怀里,结果一个不小心把水管给弄歪了,溅了满身的水,单薄的白色T恤瞬间遭殃。
秦朗前边在调温,一时没注意,后边就出了大岔子。转过身,在暖光灯泡下,看见了浑身湿透的崔雪。当即笑了出来。
崔雪头上和脸上都是水,一副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模样,面露窘迫,紧抱着猫不知所措。秦朗把水管捡起来,放到他手里,见对方衣服已经完全透了,担心他夜晚吹了风会感冒,便道:“崔队,你把上衣脱了吧。”
“……啊?”崔雪彻底大窘,但以他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他其实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听话,可是,把猫放到秦朗手上之后,两只手在衣摆附近摸了摸,一时居然下不了手。
秦朗没发现这个异样,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崔雪无来由觉得自己身上发凉,心脏的跳速越来越快。秦朗那毫无邪念的目光在周边游走,偶尔才落到他身上。然而,恰恰是这种目光,他竟然难以自制地感到有些羞耻,脸上烧得滚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细想下去,也不敢说什么“你别看着”之类的话——毕竟这对两个男人而言,完全是说不过去的。
哪有男的脱件衣服要让同性朋友转过去的?别说同性,就算异性也没有这么夸张的必要啊。
崔雪的大脑飞速运转。
就在两个月之前,他还能毫无感觉地在对方面前把浑身的衣物全脱了——在对方还是个不大熟悉的人的时候。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变成熟人朋友之后,居然还开始矫揉造作起来了?
以前去比赛的时候,和几个队友脱光了瘫在桑拿房里,他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还极其恶趣味地拽着副队长聊骚,把舒羽气得上来就是一个暴捶。
被一群老朋友围着看光都觉得没啥,怎么到了秦朗这里就受不了了?
秦朗见他久没动静,单纯地以为他想事情发了愣,喊了他:“崔队,怎么了?”
崔雪飞快摇头,恨不得能把脸上的热度给甩出去:“我没事。”
“这里没人,”秦朗试图揣测对方的心理,“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
两个!
秦朗的话像回声一般在崔雪的脑海里撞击。
他有一瞬间很想把这不解风情的家伙拽起来大吼“就是只有两个人才觉得很奇怪”。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做除了让秦朗一脸懵逼之外,毫无卵用。
他铁了心,眼睛一闭,把上衣脱了,扔到一边,身上只穿了条短裤,从秦朗那里迅速把猫抱回来,挡在身前。
秦朗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甚至很担心对方那通红的耳根——
难道是打火锅时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现在才出现反应?
南方夏日的夜晚虽然相对凉爽一些,但也有二十七八度打底。秦朗坐了一阵,就被温水的水蒸气闷出一身汗。干脆也把自己的上衣给脱了下来。
崔雪猝不及防见了这一场面,神色僵硬无比。
说实话,他也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见秦朗脱衣服。往日在房间里虽然一起睡了挺长时间,但秦朗永远都在他之前先醒来。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秦朗往往已经整装齐备,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做起了今日的学习笔记。
“……身材不错啊。”他抽搐着说道。
秦朗穿衣服的时候看着比较精瘦,脱下来一瞧,居然还能有四块腹肌——对于一个常年打电竞的宅男来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对方笑了笑,说:“我初中在校田径队,会有做一些体能。回家也要做家务,所以相对也算有练习吧。这两个月倒是有些懈怠了。”
“懈怠”了二十年的崔雪陷入了沉思,专心给猫洗澡。
秦朗努力帮他把猫给按住,结果小猫的一只爪子滑了出来,反手给了崔雪一下,瞬间在他小腹上留了一道子血痕。
崔雪疼得连脸色都变了,但也知道这是猫的正常反应,也没管秦朗的震惊,只说:“回去再弄,速度快点。”
秦朗不敢耽搁。
两人迅速把猫给洗了干净,崔雪抱着它先上楼,秦朗跟在后边进了房间,用吹风机把它的身体吹干。
崔雪小腹上的口子渗了一些血珠,看得秦朗一阵揪心。抱着浑身散发着清香的小狮子猫躺在床上,无奈道:“你真是个小坏蛋!”
狮子猫孔明低头不语,把身体和尾巴卷在一起,缩成一团球,趴在崔雪的枕头上。
崔雪趁着秦朗抱猫的时候,拿了双氧水,用棉签处理了一下伤口。
那伤口不深,能看出小猫是无意伤害他的——但因为是在比较敏感的腹部,痛感比手上和腿上都要强烈一些。
秦朗拿了大块的创可贴,要帮那人贴在创口处。
只是指尖碰到对方身体的时候,崔雪猛地往后一缩,直接栽在了床上。
崔雪感觉某种难言的羞耻感彻底击垮了他的大脑,佯怒道:“别动,疼。”
疼个屁。痒而已,尴尬而已。
他把创可贴抢回来,直接按了上去,结果把自己整得一阵龇牙咧嘴。
见秦朗还关切地注视着他,感到脸上无光,又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秦朗很少在崔雪这里碰到钉子——即使他知道对方就是个钉子,但这根钉子没扎过他,直到现在。
他福至心灵地从崔雪的脸上读出了大写的“恼羞成怒”,却理解错了原因:“养猫千日,猫挠一时嘛。崔队,偶尔中一次枪,不会影响你在猫猫心里的魅力值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崔雪万念俱灰。
“对了,”秦朗想起另一件事,“崔队,你下午说今晚要给我做手操的。不过你累了,要不我帮你做吧?”
崔雪盯着那双手不敢抬头,满脑子都是那双手的主人,各种烦乱的心思挥之不去,令他大脑一片混乱。
“……不用了!”
没敢看秦朗愣在原地的模样,崔雪抓起毛巾,冲向了洗澡房,差点撞到走出来的张嘉弈。
张嘉弈看着一阵风从自己身边闪过,直接把门给甩上了,无比震惊。
原来他们崔队还擅长短跑?
秦朗一头雾水,看着床头的睡衣,终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好吧,他还得去送一趟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