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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就惊怔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到现在为止,阿爷沉进水里已经超过十个小时了,别说是个人,就是头海豚,恐怕也已经溺死在水里面了。
而阿爷却平安无恙的回来了。
瞬间的惊怔之后,我很快就反应过来,心里面一下子就是一阵狂喜,“爷,你没死!”
我高兴的有点儿不知所措,连哭带笑地抱住阿爷。
可是此时才发现,阿爷身上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且浑身冰凉,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尤其是他那张脸,铁青中透着一股子黑灰,看起来都不像活人的脸色。
我以为他是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冻得,于是赶紧把他拉了进来。
阿爷进屋之后我才看到,就在他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汪了一滩水。水里面依稀看到看到红色的像血丝一样的东西。
看到那东西,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阿爷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些血丝从哪儿来的,难道他进过那副棺材里面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了一下,但这会儿我也没顾上想那么多,关门就进了屋。
刚才门外灯光昏暗,我没看清楚。此时进了屋,我才看到阿爷整个人已经被水泡得有些脱了相了,尤其是那张脸,已经浮肿的有些扭曲。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面陡的就是一沉。眼下这个情形我太熟悉了,牛头湾几乎每年都能从水里捞起几具浮尸来。
那些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的尸体,就是这个样子。
活人即使在水里泡得时间再长,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这完全就像一张死人脸!
我被这个想法吓得头皮一炸,但随后就听阿爷跟我说:“开子,给我弄点白灰来,越多越好。”
听到阿爷开口说话,我紧张的心里顿时一松,唉了一声,旋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才发现,二郎已经趴在了地上,眼睛死闭着,开始往外渗血。
它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竟然像是给吓的。
我诧异了一下,惊讶地问道:“二郎,你怎么了?”
说话间随后就在它身上抚了一把。
二郎虽然是畜生,但它很通人性,平时我都是把它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
谁知道我的手刚沾到二郎身上,它浑身就像触电一样乱颤起来。
我吓了一跳,刚想细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阿爷一声断喝:“开子,快去!”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想起来像枭一样,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回头看时,就见阿爷的脸已经因为愤怒,拧得有些变形了。
我被他那一嗓子给震慑住了,赶紧跑到东厢,把所有能找到的白灰,一股脑地搬到了阿爷的房间,并按照他的吩咐,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没等我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爷就声色俱厉地对我喊道:“你,出去!”
“可是,爷——”我的话没说完,就被阿爷给推了出来,紧接着就是砰的一下重重的关门声。
阿爷在里面把门锁得死死的,任我怎么推都打不开。
然后就见他把多有的窗帘门帘都拉上,挡住了从外往里看的视线。
我在门外,只能通过映在帘子上的影子,依稀看到阿爷像是整个人都躺在了那些白灰上。
我心里感到奇怪,白灰这东西防潮吸水,除了盖房子用之外,就只有下葬的时候,垫棺材用。偶尔也会把这东西铺在棺材里尸体下面,防止尸水淌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要是用在活人身上,尤其是阿爷身上还有那么多的水,很容易烫伤。
可是现在阿爷竟然把这东西当成了被褥来铺,实在是有点儿古怪。接着我又联想起了二郎的表现,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这种情况下,我没敢回去睡,就在门口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阿爷房间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我被那个声音惊醒,一抬头,正看到阿爷的那张脸。
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脸色也不像昨天那么难看了,只不过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那个味道很奇特,有点子轻微的腐臭味,但是这股子味道里还夹杂着一些松香味儿。
这两种味道参杂在一起,说不清是香还是臭。
我问他,“爷,你没事吧?”
阿爷点点头,示意还好。
说着话,我微微以侧身,朝屋子里瞄了一眼,就看到里面水气腾腾的,一股子白灰特有的味道从里面漂出来。
“爷,屋子里怎么都成了这样了?”我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刚一进门,就看到二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会儿我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净顾着关心阿爷了,竟然把它忘在屋子里了。
我想起昨晚它吓的那样,心里觉得好笑,就踢了它一脚,“二郎你个胆小鬼,赶紧起来。”
一踢之下,发觉二郎的身体竟然已经硬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往它身上一摸,就觉得冰凉梆硬,早就死去多时了。
我心里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二郎被吓死了?”
“爷——”我转头看相阿爷,想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给拽了出来。
他那一抓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我拽了个趔趄,差点就趴在地上。
我惊呼一声,“爷,你干嘛?”
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阿爷一脸的愠色,那张脸已经拧的有些扭曲,“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说完他一转身又进了屋,随手把门狠狠地摔。
半天后,阿爷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牛头湾镇,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阿爷告诉他们说,自己被暗流卷到了水里,冲出了很远。等他上岸的时候,已经距离落水的地方很远了,所以我们才没捞到他。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人们慢慢就信了。
可我心里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那个诡异的漩涡,那个巨大的棺材,阿爷一个字儿都没提,这本身就透着古怪。
就这么太太平平地过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我正睡觉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子嘎嘎嘎的笑声。
那个声音凄惶里透着高兴,听的人毛骨悚然。
我被那个声音惊醒之后,也被吓了一跳。支棱着耳朵去听,才发现,发出声音的竟然是一群夜猫子,其实就是猫头鹰。
那东西在我们这儿被传得很邪门,有道是听夜猫子叫,不听夜猫子笑。
夜猫子在谁家树上笑,那是要死人的。
而且听这个声音,在我家树上笑的夜猫子,恐怕都不止一只。
我被那个声音叫得心里发毛,就想把它们轰走,下床刚要开门的时候,就扫见院子里有一个人影,正在鬼鬼祟祟地晃动。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进贼了!于是顺手抄起一个花盆,就想砸他一个出其不意。
刚要开门摸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影从树影里头走了出来。
清冽冽的月光下,我一下子就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是阿爷。
此时他的那张脸又恢复了那天的那种铁青,在月光下看着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见阿爷像枭一样,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转动着自己的脑袋,环顾了一圈儿之后,偷摸出了院子。
自从阿爷回来之后,他的举止就有点不大正常,我心里感到奇怪,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等我要出大门的时候,忽然就发现,树上夜猫子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听不到了。
刚才我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阿爷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陡然发觉,我心里不由得就冒出一个年头来:难道那些夜猫子就是冲阿爷来的?
不过这会儿我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眼见阿爷的身影就要看不见了,我紧赶两步就追了上去。
正在这时候,忽然又听到一声夜猫子笑。
那个动静,像极了是从阿爷头顶上空发出来的。
难道夜猫子是跟着阿爷出来的,难怪院子里没有动静了。
不过听说这东西一笑就要死人,它这么紧追着阿爷不放,难道是预示阿爷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沉了一沉。
我就跟在阿爷的后面走了近二十分钟,已经隐隐能够听到水流的声音,显然是已经到了河边了。
此时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阿爷来的是镇子的最东头,牛头湾最狭窄的地方,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水势也最急。
所以水涨的这段时间,即使是晚上,这地方也会有巡河的人。
眼见就要到了水边儿,我就听到前面有人断喝了一声,“是谁?”
随即一道手电光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就打了过来,我一紧张,连忙就缩进了一个角落里。
就听阿爷低声回答了一句,“是我。”
说话间就朝着手电光走了过去。
那个人听到阿爷的声音,疑惑地问了一句:“杨叔,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那个人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阿爷瞬间就蹿了上去。
他那个姿势诡异的,简直就不像是个人。
随即我就听啪的一声,手电筒掉落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手电筒不断滚动,晃出了一圈儿的光影。就在光影里面,我依稀看到阿爷的两只手死死地掐在那个人的脖子上。
那个人手脚乱蹬,喉咙里发出毫无意义地咯咯声。
他挣扎了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浑身一软,就再也不动弹了。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到了,浑身就跟过电似的一阵乱颤。
阿爷杀人了!
此刻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