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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基塔吗?”
克瑞斯不由得想起一个故事,西维亚修女曾经用来安抚克瑞斯幼年阴影的故事——
21世纪初闻名于某个联邦国家的悲剧人物。
在那个还未突破科技瓶颈的年代,名为尼基塔的少女背负着冷血恶魔的名号。她为了狭隘的民族主义从而成为一名没有大脑的特工。
冷血精明的她作为一名杀手再适合不过了。她能没有情感波动得执行每一项命令。无论是特工还是杀手,在得到任务身份的那一刻名为尼基塔的少女就会化身化为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不放过一丝细节,甚至会成为刽子手杀死襁褓中的孩子。
那个年代,她是世界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也是饱受骂名的刽子手。
但如果仅仅是如此的人物,注定只会得到唾弃而并非同情。
世界摆脱狭隘的情感之后,原本无法理解的思想也得到了改进和认同。毕竟,社会进步的同时也会拉着历史一同前行。
永恒而不能改变的事物是不存在的。
在这个联邦国家解体后,一大批文件被机器人们公布在虚拟图书馆中,一个又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和事件背后的隐秘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而其中包含有尼基塔的故事,这个曾经的恶魔少女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这位连上司都会因为血腥而产生厌恶的工具,其实并非是个没有情感的机器。
她所留下的日记中记录着少女对杀人的极度厌恶以及看清事实时的痛苦:
“如果能保护我的亲人,我不会后悔做过的事情”
而那页末尾还残留着泪痕,诉说着菩提心修罗身少女的悲哀——
“我这种罪人应该永远待在地狱里!”
“对不起!”
这种句子在日记中比比皆是。
少女曾在自己的房前种向日葵,每次出任务回来就会种下一束,没过多久那里就成了一片花海,即使是几百年后的今天依旧还绽放着。
她最喜欢的是孩子,却用冰冷的刃杀死襁褓中的孩子。最厌恶的是红色的液体,却不得不用锋利的刀片割破目标的喉咙,任由双手沾满鲜血。
当然,这种想法在现在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局限在狭隘情感中,甘愿化身为冰冷的钢刀,剥夺其他人的生命。即使名号多么响亮,动作多么优雅,容颜多么美貌,甚至有不能放弃的理由,但这只是一种堕落。
践踏自己的尊严,不可原谅的堕落。
然而比那个年代宽容的是,这个悲剧人物获得了故事倾听者的同情——
为民族和国家奉献出一切,然而最终却遭到了背叛。唯一值得她信任的组织摧毁了她做普通母亲的美梦,逼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深渊,再无法抽身。
直至,梦碎。
即使是被背叛的尼基塔依旧没有选择仇恨和报复,而是死在了那个联邦国家的边境线上——
而她的目的,则是阻止大将毒品偷运到自己的家园,祸害更多的人。
但很可惜,她没能成功,杀死她的是内部的蛀虫。她也因此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翻不起一丝浪花。若非机器人公开的文件还记录着她的名字,恐怕时至今日也不会有人记得那位痛苦的少女。
也难怪西维亚修女在讲这个故事时,常常用一句东方诗作为尼基塔的评价——
心有菩提手有刀,欲成舍利却化妖。
虽然是天主教修女,但天主教早已不再像中世纪的欧洲国教那般严明。除了亵渎神明外,对于异教神国家的知识倒也没有严令禁止。
因此西维亚修女意外的博学呢。
因此在克瑞斯看来,尼基塔这个名字和悲剧挂上了等号,仿若盛开在恶意沼泽中的华胄兰。
他摇摇头,继续研究手中黑色的笔记本:“尼基塔,也是个好名字呢。”
然而克瑞斯食指刚捻起薄薄的纸页时,车厢内变得嘈杂起来。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本子上的内容——
诗篇129:“从我幼年以来、敌人屡次苦害我、却没有胜了我。”
苦害和胜了我几个词下划着粗重的红线,像是着重提醒他什么。
“可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谁能看懂呢?”
约书亚留下来的句子中隐藏着他留下来的线索,但过于隐晦的地方此刻成了克瑞斯头疼的地方。
或许是撤离开始后,神在冥冥之中对克瑞斯之前任性的惩罚,他的运气也因此变得越来越糟糕。正在头疼约书亚暗语的克瑞斯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两个身材高大的黑影走了过去。
两者身高都在一米九上下,全都身着宽大的黑色风衣,带着男式的黑色大帽,将脸隐藏在黑色的阴影中。走在前面的男子双手蒙着一层灰布交叉放在小腹处,若非是在厢顶的星光从人马座变成猎户座时光亮增强,克瑞斯这无意中的一瞥是看不到大衣下的这点异常。
“犯罪者?”
他脑中蹦出了这个句子——
几百年前的法律管理者为将破坏法律的犯罪者押送规到远离城市的监狱中,而常常进行的事情。
他没有猜错的话,灰布下蒙着的是锃亮发光的手铐。
由于身材相对车厢来说过于魁梧,两人经过克瑞斯旁的车厢时,只好皱眉弯腰通过有人的地方,在克瑞斯的斜对面坐了下去。
很显然那反射着白光的不是正常的东西,而是克瑞斯意料之中的物体。
虽然不明白为何在撤离列车里会碰到这种家伙,但也难怪其他的乘客会心生不满,口中不停地发出抱怨。
「越来越乱了。」
克瑞斯清晰地听到了车厢入口处传来的几声埋怨。
看来那群女中学生对这样反常的事又惊又怕,一时半会是安静不下来了。
他只好望向对面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两人。
似乎感受到了他疑惑的视线,跟在身后的黑衣大汉回头望向克瑞斯,亮出一副洁白的牙齿表达着他的善意,施以歉意的微笑。而他衣领处不经意间露出的警徽,则透露出他的身份,验证了克瑞斯的另一个猜想。
「原来是警探和嫌疑人。」
克瑞斯舒了口气——
嫌疑人暂时算不上犯罪者,那么这两个人也只是因为某些案子而出现在这里,而并非狱警和犯人。
经历过混乱的战争后,犯罪者的名声早已和解散的天文委员会同样的臭名昭著。拥有着身为人类的生命却无文明的自觉,践踏着人类的社会性而化身为动物性的野兽。
既然他身旁有负责专门看管的警探先生,那就大可不必担忧撤离途中的安全。
克瑞斯瞥了一眼骚乱的源头,几名中学生不满地议论着什么,不时盯过来打量着两个黑衣人,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嫌弃。
就连优雅的尼基塔小姐也是面色发白得扫了两人一眼,眼神中透出极度厌恶之情。
看来所有人都觉得犯罪者是晦气的代表啊。
克瑞斯没有表情,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如果说罪,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哪个没有背负着罪孽。但真心悔改,罪人的枷锁便会撤去它的束缚。
因为过去的错误而责怪对方,也是一种傲慢啊。
他抬起头,视线与尼基塔正好相交在一起。少女盈盈一笑,对着他眨了眨眼,似乎越发得对这个小神父感兴趣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克瑞斯想起了之前的鸢莺小姐,脑海中看似不相关的两人影子渐渐重合在一起。
“都是群麻烦的家伙!”克瑞斯小声嘀咕着,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脖颈后有些发疼。
那是之前的鸢莺小姐留下来的“礼物”,但愿这位尼基塔小姐不会同样送给自己一些特别的礼物吧。
「再来一次的话,我的脖子要断了!」
克瑞斯缩了缩脑袋,连忙将视线移到了另一处。
说起来——
并非是所有人都对新来的两人心怀不满。
至少坐在这节车厢入口处的乘务员小姐还在靠墙打着瞌睡。见多识广的她见惯了千奇百怪的事情,自然不会像旁边的学生一样充满好奇和恐惧。
大概是实在受不了几个小家伙在耳边唧唧喳喳的没完没了,乘务员小姐张着一双红红的眼睛训斥了几句。
很快就得到了效果。
从乘务员口中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分别是警探和嫌疑人,而并非狱警和犯罪者后,这些胆小的女学生们深深吐了口气,再次嬉笑着打牌。
尼基塔小姐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端起咖啡杯的手稳了许多。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
那名带着海盗帽的少女依旧用右手举着陶瓷制的白色茶杯,在这场骚乱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眼睛只是盯着放在大腿上的书。
「真厉害!」
克瑞斯由衷钦佩这名少女。
在嘈杂的环境中都能十分淡然地看书,仿若完全浸入了书中的世界。这份能力,这种心境,是克瑞斯目前难以企及的。
不,甚至是大多数人都难以做到的。习惯了快餐文化的电子信息后,还有几人能在浮躁的世界中坐下来,静静地喝茶欣赏实体书的乐趣呢?
克瑞斯只是勉强能做到,这也是托约书亚的教导。
「我也该珍惜时间了!」
克瑞斯翻开禁闭的笔记本再次研究起来。
“叮!撤离开始,请乘客们注意安全……”
列车像是日暮西山的老者,迟缓地启动起来。在一片电子声中,同万千个列车一同驶向隐藏在黑暗中的远方。
注:(华胄兰原名朱顶红,花语是渴望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