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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还是不去了。【零↑九△小↓說△網】”
凌端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
毕竟方才闹得那么僵,她一时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你不去,谁去?”
凌审言抬手将她轻轻一推,“再磨蹭一会儿,你阿兄肩膀上的伤口就得招苍蝇了,还不赶紧上?”
“好吧。”
凌端咬咬牙,拎起了放在案几下的药箱。
“端儿妹妹,你阿兄受伤了?”
门外飘来一阵香风,伴着环佩叮当的脆响,吴玉姬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裙,挽着泥金色的披帛,葱绿撒花的窄袖薄衫布料微透,紧紧的裹在身上,衬得她身材格外玲珑,凹凸有致。
“玉,玉姬姐姐……”
凌端愣了愣,磕磕巴巴的唤道。
父女俩才说了她的坏话不久,她就好巧不巧的凑上门来。
这还真是,令人尴尬啊。
“你阿兄是在哪儿受的伤,现下伤势究竟如何了?”
好在吴玉姬一颗心都放在凌准的身上,并没有发觉对方神情的异样。
“唉,那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我正要叫端儿去给他上药呢,吴娘子要不要也帮忙搭把手?”
不待凌端回话,凌审言就用长辈特有的慈爱眼神看着吴玉姬,温言说道。
“爹……”
凌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先前还用‘搔首弄姿’,‘作风不正’这些刻薄的词点评过吴玉姬,怎么突然就改了态度,还主动给她制造机会?
“你粗手粗脚的,我不太放心。”
凌审言笑眯眯的说。
“凌伯父,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吴玉姬匆匆向凌审言福了福,随后便催着凌端往里头去了。
“啧啧,又有热闹看了。”
凌审言迅速搬了张藤椅放在窗下,懒洋洋的挥着手上的蒲扇,时不时便隔着遮窗的帘子,往后院瞅上一眼。【零↑九△小↓說△網】
树阴满地,日正午。
凌家的屋舍格局极为简单,前院便是医馆,两侧是厢房,正中的空地是拿来晒药材的。穿过四角飞檐的凉亭,走过青石铺就的小径,就到了后院正房,和寻常百姓家一样采用了三间四架的构造,虽不是十分高大轩敞,倒也称得上精致。
“箱子里是装了石头么,怎会这样沉?”
为了活跃气氛,凌准笑着打趣道。
“你怎么知道?”
许含章闻言一惊。
“不是吧?”
这下换凌准吃惊了,“你为什么要往里面装石头?”
“因为沉啊。”
许含章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
凌准默然无语,心底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能和他开玩笑,就能说明她的心情并不是很糟。
“刚才的事,我……”
他清了清嗓子,想替自家妹子向她道个歉。
“不必再提了。”
许含章云淡风轻的摆手,“区区小事,我是不会介怀的。再说我当场就把气都撒回去了,现在通体舒泰,毫无郁结,你大可不必操心。”
“真的?”
凌准半信半疑的问。
“骗你又没有好处,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许含章无比真诚的答。
“是吗?”
凌准朝前迈了一步,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瞧,想要从中找出些可疑的端倪。
“登徒子。”
许含章却微眯着眼,似笑非笑道。
“那,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凌准这才记起面前的她不再是灵识,而是完完整整的人,若还像往常那般毫无忌讳的靠近她,就委实有些失礼了。
“咦?”
许含章在小槐树跟前停住了脚步,“你家的水土不错,把它养得很精神。”
和前几日干巴巴,要死不活的模样相比,此时的它从枝到叶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我家的水土是不错。”
说不定也可以把你养得很精神。
凌准扫了眼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心内默默说道。
“那你家的饭食怎么样呢?”
许含章笑着问道。
“应该还算可以吧。”
凌准挠了挠头,“平日里都是我家妹子在做,她喜欢捣鼓吃的东西,总能折腾出些新鲜花样来。”
但她今日和二人怄了气,只怕中午是不会亲自开火做饭了。
“那帮我出去买个胡饼,可以么?我真的是有些饿了。”
先是奔走了一整夜和一上午,接着又和人斗气掐架,此时许含章的体力已明显不支,迫切需要找点东西来填一下肚子。
“你,饿了?”
凌准闻言却怔了怔,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她还活着的事实。
和那天蜷缩在衣箱,毫无生气的她不同。
眼前的她会笑,会闹,会生气,还会饿。
这才是活人应有的样子。
“要不我做东,订一桌云来居的上等席面,让他们送过来?”
许含章以为他不爱吃胡饼,便从善如流的改了主意。
“你有钱吗?”
凌准顺口问了句。
“有啊。你怀里抱着的这个箱子,装的正是我去年攒下来的积蓄。”
许含章的神情略带了几分得意,“别以为我和你一样,想请人喝茶汤,却忘了带钱。”
“这会儿云来居应该客满了,从定菜色到送过来,至少都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经她一提醒,凌准立刻记起了之前在城门外发生的那幕,只得灰头土脸的转移了话题。
“那还是去买胡饼?”
许含章微微蹙眉。
“那个……其实,我也是会做饭的。如果你不嫌弃,我就……”
凌准鬼使神差的说道。
“你肩膀上还有伤,就别逞能了。”
许含章很不赞同的摇头。
“阿兄!”
“端儿妹妹,你慢点!”
身后忽然传来了两道清脆的女声。
跑在最前面的是凌端,她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阿兄,我来帮你上药吧!”
“我自己来就行,用不着你帮忙。”
凌准仍惦记着妹子那会儿犯下的冒失,存心想晾一晾她。
“阿兄,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不依不饶的!”
凌端见状又恼了起来。
“这位是?”
吴玉姬则袅袅走上前来,打量着许含章,曼声道。
“叫她许娘子就好了。”
一提到她的姓氏,凌准的语气便不自觉透了些亲昵,待轮到吴玉姬时,又转为很是敷衍的语气,“这是吴娘子。”
“许娘子。”
吴玉姬柔柔的唤了声。
“吴娘子。”
许含章淡淡的道。
这吴娘子是长得不错,但举手投足间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做作,眼神也很是飘忽,游移不定,不敢堂堂正正的看人,只用眼角不断往自己的面庞和腰线处扫,令人极不舒服。
“许娘子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
吴玉姬感觉到对方锐利的目光,登时心下一凛,没有再偷偷觑着她,而是笑容满面的赞美道。
“我知道。”
许含章的回应是这般理所当然,直接让吴玉姬愣了半晌,一句“你脸皮真厚”卡在喉中,硬是咬紧了牙关才没让其蹦出来。
凌端也呆了呆。
遇着这种情况,正常人的回答不应该是‘人家哪里美了,还是你好看’,“不不不,我一点也不好看,还是你最美了”吗?
哪有像她这么直白的,一点也不谦虚。
只有凌准依旧面色如常。
连平康坊和小册子这一类的词都能信口拈来的她,此时不过是给出了句平淡无奇的回答,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还是快给你阿兄上药吧。”
许含章将视线转向凌端,“他的血早就止住了,眼下只要好生清洗一番,再敷点清凉的药草,不让创口发炎就行了。”
“许娘子也懂医理?”
见她没有像阿兄那样为之前的不愉快而摆脸色,凌端对她的观感立时好了很多。
“略懂。”
许含章这下却谦虚了起来。
“阿兄,就让我帮你上药吧。”
凌端略一错愕,旋即转头对凌准道。
“小十一,听话。”
许含章微微歪着头看他,笑语嫣然的说道。
日光倾城,照着她清艳殊丽的侧颜,明媚的刚刚好,就如一枝含苞吐艳的桃花,将青涩和魅惑巧妙的糅合在一起,眩目到让人移不开眼。
她,好像还真的挺好看的。
凌端怔怔的想道。
“许二!我都说过了,别这样叫我。”
凌准和她已有些相熟,十分了解这样的可爱无害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她恶作剧时惯用的小动作罢了。
“等你上了药,我就不这样叫了。”
许含章懒懒的垂下眼帘,“另外别忘了把你身上的衣服换掉,免得捂出一股子抹布味儿来。”
这种别扭怪异的嫌弃腔调,阿兄听了肯定会生气的吧?
凌端正如此思忖着,耳边就传来自家阿兄乖巧顺从的应答声,“好。”
“……”
凌端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听了。
“哟,这样就把你小子给吃得死死的了?还有没有半点男儿气节了?”
目送着一行四人进了后院的堂屋,凌审言放下帘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吴玉姬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
此时她心里乱糟糟的。
这个女人,好像和凌准很熟,关系也很好。
但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用的什么手段迷惑了凌准?
凌端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从没跟自己提过这个人的存在?
吴玉姬的右手掩在袖中,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面上却仍是一派温婉甜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