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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
许含章目瞪口呆,同时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明明是梅花钗啊!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下轮到凌准被唬了一跳。
“没,没什么……”
许含章弱弱的摆手。
也许在天底下所有郎君的眼里,杏花钗、梅花钗、桃花钗、梨花钗都是全无区别的,反正它们是五瓣的,又都有花蕊,乍一看是差不多。
既然压根分辨不出来,那她也不用担心他会以为自己故意戴了梅花钗,来配他昨日所摘的红梅了。
“我说错话了吗?”
凌准仍有些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想夸一夸意中人,结果好像弄巧成拙了?
“没有。”
为了能就此翻篇,许含章万分痛苦的昧着良心道:“我只是觉得你眼光真好,居然能认出是梨花。”
“真的?”
凌准狐疑的打量她一眼。
“千真万确。”
许含章鸡啄米般的点了好几下头,又道:“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
她把周伯故意设套,借刀杀人的路数说了下。
“虽然我没什么损失,但就是觉得不舒服,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感觉,打算今晚去周府吃顿散伙饭,以后就不再来往了。”
末了她孩子气似的总结道。
“许二,你先听我一言。”
看着她因生气而微微鼓起的双颊,凌准突然有伸指上去一戳的冲动,赶紧忍住了,肃容道:“他算计你,你是该生气,但千万别摆在明面上,不然你会吃亏的。”
“此话怎讲?”
许含章单手托腮,好奇的望着他。
他没有劝她大度待人,而是说她会吃亏。
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
“因为你一旦这么做了,有些自诩为善良正义的人就会苦口婆心的劝你,说别人那么做是情有可原的,你又没少块肉,至于这么小气吗?他们还会说,别人以前对你多好啊,多照顾你啊,你干嘛不能把心胸放宽些,和别人握手言和呢?”
凌准眉头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简直是强词夺理啊。替人慈悲,替人宽容,替人谅解,他们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
许含章只觉得匪夷所思。
“你是没遇到过,所以不知道他们的下作无耻。”
凌准叹息道。
想来她的生活一直都过得很简单,在家乡未曾遭难前定是被爹娘宠着,崔异护着,没受半点儿委屈。
而遭逢巨变后,和她打交道的要么是明晃晃带着恶意的;要么是客客气气,有求于她的。
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用善意之名来胁迫她。
“这么说,你遇到过?”
许含章机警的问。
“嗯。”
凌准突然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反感自家妹子把吴娘子硬塞给我?”
“啊?”
许含章怔了怔,无比诚实的答,“不知道。”
“我和她从来就不熟,勉强能算得上有交集的一次,大概是四五年前,我撞见东街的登徒子在调戏她,就顺手给了那人几拳。”
这是个英雄救美的开头,但过程和结尾却一点也不美好。
“你怎么能打他?”
吴娘子花容失色,娇躯颤颤,“这不是他的错,不是的。一定是我行为不端,穿得也太少了,才会惹得他轻薄于我。凌家阿兄,这都是我的错,怪我……呜呜……”
说着说着,她居然哭了起来。
凌准无言以对。
自己明明是好心帮她,她却不领情,转而去维护那人。
难不成她脑袋烧坏了?
“你听见了吗?”
登徒子心虚得要命,本打算悄悄开溜的,但一听到她说的话,胆子立马肥壮了很多,趾高气扬道:“谁让她自个儿不长眼,硬要往我身上撞的?再说我也只摸了两把,又没真把她怎么样,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这位郎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罪凌家阿兄,有什么火,就冲着我来好了!”
方才还忙着维护登徒子的吴娘子瞬间改变立场,抬头挺胸的挡在了凌准的身前。
凌准依然是无言以对。
这又是唱哪一出?
“那你能帮我出出火吗?”
登徒子淫邪的盯着她,色眯眯的问。
“出火,该怎么做啊?”
吴娘子天真的眨巴着大眼睛。
“你要握着我的……”
登徒子话还未说完,就被凌准无情的踹翻在地,吃了一嘴的灰。
“凌家阿兄,你怎么又打人了?”
果然,吴娘子这回又维护起了登徒子。
“罢了,你要是想和他继续夹缠下去,就请自便。”
凌准的耐心已然耗尽,不想再和她废话,转身就走。
原以为这样就算收场了。
没想到天一黑,他就遭到了吴娘子一家人声泪俱下的控诉。
“十一郎啊,你好狠的心,把我们闺女扔在路上,不管她的死活!”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没法活了啊。”
“你们不要怪他,这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我苦命的儿啊。”
“阿娘,你不要再说了。”
那头的凌端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掺和进来,“阿兄,你真是太粗心了,玉姬姐姐是个弱女子,你怎能……”
“行了!”
凌准不胜其烦,又见吴娘子只顾着哭哭啼啼,没有替他解释的意思,把他越抹越黑,他不由气得半死,索性也顾不得她的颜面,把真相抖了出来,语带讥讽道:“是她不知进退,行事没有分寸,与我何干?”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紧接着是山洪一样的爆发。
“多大点事啊,你为什么要不依不饶的?”
“她打小就心地善良,连一片树叶都舍不得踩踏,你怎能这样说她呢?”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不,不要再说凌家阿兄了,这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你杵着干啥,还不赶紧给她赔个不是?”
……
真是太有画面感了。
许含章笑出声来,旋即换成了沉重的表情,以表明自己没有取笑他。
那吴娘子兴许是想在他面前展示出善良无暇纯洁的好品质,好吸引他的注意力,却没把握好那个度,越弄越糟。
而凌准也是个不解风情的,非但没能懂女儿家的心思,还解读成了伪善和胁迫。
“想笑就笑,不用藏着掖着。”
凌准无可奈何的一摊手。
“好了,我懂你的意思。”
许含章投来一记会意的眼神,“有时候太较真了,只会让那些人恼羞成怒,纠缠不休。就算侥幸避过了,也会招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管闲事,指手画脚,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到了周府,就如往常一样吃饱喝足,然后若无其事的告辞?”
“不然呢?”
“也只有这样了。”
许含章认命的垂下头。
她要是真和周伯撕破了脸,阿蛮嫂等人嘴上不说,心里定会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的。
说到底,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她在益州待的日子也不会太久。
“对你来说,是只有这样了。”
凌准压低了声音,“但对我来说,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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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汤底已熬至奶白色,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鲜嫩的菜心和切好的肉片陆陆续续倒了进去,很快就煮得咕嘟作响。
“娘子,你尝尝这个。”
宝珠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在许含章面前的蘸料碟中。
蘸料是用剁碎的茱萸末和花椒、生韭混合而成,光闻着就觉得很辣。
许含章刚来时,很不习惯这样的辛辣。
但时间久了,就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觉得很是开胃爽口。
况且蜀地湿气颇重,寒天里若不吃点辣食入腹,就有些不太好过。
“周伯怎么还没出来啊?”
阿蛮嫂吃得高兴,半晌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凌家郎君也不在,他是去哪儿了?”
她的丈夫也从碗碟中抬起头,顺口问道。
“好像是托周伯帮他找坛好酒,两人一块儿去酒窖了?”
宝珠又眼疾手快的夹起几片菜心,尽职尽责的投喂着许含章。
“是的。”
许含章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油渍,附和道。
“我们要不要慢点儿吃,省得他们回来后,就只剩残羹烂菜了?”
阿蛮嫂犹豫了一下。
“要喝酒就让他们找去,正好少几个人抢食。”
宝珠又老实不客气的夹了一大筷子肉,放进许含章面前的碟子里。
尽管她很满意凌准的品性,觉得他勉强配得上自家娘子,面对他时,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对未来男主人的尊重,但一遇着自家娘子,他的地位和待遇就得退到七八里地外了。
“你这死丫头,下手还是斯文点吧!要知道我家男人也爱吃这个。”
阿蛮嫂也不甘示弱的挑起一大片肉,往丈夫碗里送去。
“有汤碗么?我想喝汤了。”
许含章抬起头来,单纯无邪的看着阿蛮嫂,眼睛眨啊眨,似是盈满了无限的期待。
“有,我马上去拿。”
阿蛮嫂立即中计,一转身去拿碗的工夫,就被宝珠又抢了好些肉和菜。
“你们太阴险了!”
“我是真的想喝汤啊。”
“我也是真的想吃肉啊。”
欢声笑语不断的响起,温暖了寒冷的冬日。
“周伯,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景福斋的那个少东家,其实是无辜的。”
酒窖那边的气氛却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