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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娶那个小妖精进门,为娘就死给你看!”
“你要是敢听了那老虔婆的话,本姑娘就死给你看!”
“你再敢偷溜出去喝花酒,老娘就死给你看!”
你若是如何如何,我就死给你看的这种专属于女子的撒泼或撒娇的路数,却被一个风姿秀挺的世家公子毫无心理障碍的使了出来。
而且,还不是一次。
是两次。
偏生他本尊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羞耻,连神态和语气都无比的自然,显得是那般的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那你就去死啊。”
短暂的惊愕过后,许含章看着他,用上了凉薄无情的负心汉的口吻,说道。
先前她已经退让过一次了。
如果这次也顺着他的意思来,那么下一次,他定然会愈发的得寸进尺。
“另外,你最好是能死得远一些,别堵在我家门口。”
许含章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了两步,背靠在另一侧的门框上,和他相对而立,伸手指了指宋岩的尸体,语带挖苦的说:“我可没有忘记,方才他指责你敢做不敢当,不是个男人的时候,你非但没有认同,而且还义正言辞的反驳了回去,说自己当然是个男人。”
然后弯了弯唇角,“眼下正好有一个证明你男儿血性的机会,你还不赶紧把握住?是投湖自尽也好,撞柱而亡也罢,都随便你挑。相比之下,我觉得撞柱更为悲壮惨烈,更配得起你高贵的出身,也更能衬托出你豪迈的气概。”
崔异亦是弯了弯唇角。
她的言下之意,是说他如果不马上去死,就不算是个男人。
像这种明晃晃的羞辱和逼迫,换做是任何一个男子听了,只怕都会勃然大怒。
但他没有。
论起耍嘴皮子这一点,他从来就不是她的对手。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他不会再被她轻易激怒了。
拨开了遮在眼前的那片名为仇恨的树叶,他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她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真实的想法,绝不会被蒙了过去。
“你虽然口齿伶俐,却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之所以一味的刺我,不过是清楚我所谓的死给你看,是拿捏你的一种手段罢了。只要你不肯买账,且顺势而为,来恶心我一把,我便会觉得索然无味,很快就能收起这无聊的招数。”
崔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开口。
“看来你不算太笨。”
被他直接道破了动机,许含章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惶恐,只冷声道:“既然你也知道无聊,那就不要再如此……”
“不。”
话音未落,便被崔异打断了,“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我的命对你来说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才让这个招数变得无聊起来。”
说着轻笑一声,“那他的命呢?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活着的,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他的命,想必比你自己的命还贵重吧?”
“这样做,有意思么?”
竟是要拿凌准的安危来做文章了。
听着他言语里透出的威胁,许含章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怒反笑道:“先是学市井妇人撒泼寻死,然后学小地痞放话耍狠。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拿放火烧房子说事了?依我看来,你真该找一面镜子,好好的照一照自己现在的嘴脸,看是不是和鱼肉乡里,横行无忌的恶霸们一模一样?”
“是吗?”
崔异神色不变道。
她将他同泼妇、地痞、恶霸归作了一类,把世家的清贵名声踩进了泥土里,他却仍没有动怒,只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她是真的很在意那个人,为了能将对方干干净净的摘出去,竟不惜把他的怒火往她身上引。
“你以为,我喜欢做恶人吗?”
沉默了片刻,崔异淡淡的说道:“就在不久前,我试着做一个从天而降,救你于危难关头的大善人,只可惜你并不买账,还吓得抖了两抖。所以,我还是当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为好,既让我省心,也让你安心。”
说着心一横,再次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况且,你也只有跟着我去城楼,才能尽快看到他。他被姓魏的老匹夫使计骗到了城外,弄不好已经和南诏设下的伏兵直接对上了。”
“什么?”
许含章闻言一怔,竟忘了将他的手甩开。
魏主簿是得了失心疯吗,咬着她不放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账算到了凌准的头上?
城外,南诏,伏兵。
她对凌准的身手是极有信心的。
但是,他毕竟势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手,怎么看也招架不了惯使毒药暗器,布置陷阱阵法的南诏人。
要是他真的出了事,他的家人该怎么办?
而她,又该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姓魏的倒也不是真的要他死,只是想把他支开,以便对你下手。”
尽管隔了层衣袖,没有直接触到她腕上的肌肤,崔异仍免不了心中一荡,旋即感慨万千。
三年了。
他终于真真切切的抓住了她的半片衣角,且没有让它从手中溜走。
只要抓住了,就别想走了。
“阿渊,阿渊……”
他有意无意的将她抓得更紧了些,带着她往门口走去,声音则压得很低很低,带着几分欢喜,几分苦涩,几分心酸,喃喃自语道。
“十一……”
许含章没有听见崔异的低语,只喃喃的念叨着另外一个人。
她的喉间有些发堵,眼中有些发涩。
那个人是天底下最傻最蠢的,她都说了让他离远一点,免得被她连累上了,他却死活不肯听。
待会儿若见着了他,她定要板着脸教训他一顿,好让他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他还敢不敢再嘴硬,还敢不敢再逞英雄。
但无需见着他的面,她便知道答案。
他敢。
除了这些,他还敢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再度翻出她不辞而别的那笔旧账来,如怨妇般唠唠叨叨个没完。
下一瞬,许含章面色忽僵。
她侧过头,看了眼身旁疏朗洒脱,皎如玉树的崔异。
按理说翻旧账或是寻死撒泼的行径,都应是女子惯常施展的,但她认识的这两个家伙却都用得极为顺手,且从未有过害臊和羞愧的迹象。
这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