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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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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只要天一亮,一切便见分晓。”

    红袍少年郎看向她的眼神亦是柔和了几分。

    她居然在意起了家主的安危,看来也不是个全无心肝的。

    “不用等到天亮了。”

    许含章仰头望着晦暗无边的天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这……”

    青衣男子一脸错愕——连军部的人都是戌时才收到密令的,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哦?”

    红袍少年郎则挑了挑眉,似是颇感好奇的模样。

    “他,果然还是那个他。”

    许含章却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只突兀的感慨了一句,随后便走进了院子里,推开卧房的门,伏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今晚发生了很多的事。

    有的在她的意料之中,有的在她的意料之外。

    最终,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现在她可以放心的睡上一觉,且什么也不用管。

    就算魏主簿此人留有后手,很可能会在后半夜里过来生事,但也得先过了门外那两人的关再说。

    许含章对他们是极有信心的。

    毕竟是崔异特地留给她的人,想来眼界和见识都是有的,断不会轻易拜倒在魏主簿的‘官威’下,哀哀求饶。

    加之她对习武一事也有些许浸淫,只需观气息步伐,就知这二人身手必然不凡,绝不会两三招就被差役们打趴了,倒地不起。

    至于魏老夫人和宋岩口中那个神神秘秘的老道姑,她起初还有些戒备,眼下却是完全不担心了。

    如果对方真是个南诏人,想必今晚定会在暗中帮助伏兵起事,光是制符、制毒、养蛊就够忙活的了,根本无暇顾及于她。

    如果对方是和张天师有旧的,想必也如他一样,经常和权贵打交道,很容易就认出是清河崔氏的人插了手,绝不会不知死活的凑上来,露了形迹。

    外面的雪还在下。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听得许含章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她真睡着了?”

    屋外传来了青衣男子的嘀咕声。

    “是真的睡着了,没有装睡。”

    红袍少年郎往窗缝里瞅了一眼,说道。

    “这都能睡着?”

    青衣男子仍有些犯嘀咕。

    就算她再有胆色,再沉着冷静,说到底也只是个娇弱的小娘子,又受了这么多的惊吓,怎么着也该是夜不能寐才对。

    “娇弱?”4

    红袍少年郎嗤之以鼻道:“原来这一个秋冬里你只长了膘,没长记性啊。哪个娇弱的小娘子会一言不合就拿匕首捅人,还会在中箭时避开后心的要害,诈死脱身?啧啧,当时要不是我们替你求情,又及时查出了她的蛛丝马迹,指不定现在你坟头的青草都有一尺来高了。”

    “可是……”

    青衣男子回想着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姿态,迟疑道:“我觉得只是巧合。”

    “就冲你这眼力劲儿,也活该栽个大跟头。”

    红袍少年郎的嗤笑声愈发响亮了,“不过啊,我也不能对你太过苛责了。毕竟你是连摸个小手,都觉得会把平康坊的姑娘给摸怀孕的愣头青。”

    “能不提那件事了吗?”

    青衣男子那张比同龄人明显要长的老成得多的脸庞憋得通红,似是下一瞬便要烧起来。

    “还真是个愣头青啊。”

    许含章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她之所以这么快入睡,就是为了能分出灵识,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往城外。

    谁成想刚刚出门,便听到了如此有趣的内容。

    “嘿,我就要提,有本事你把我灭口啊。”

    “呸,你休要嚣张!别以为我欠了你的人情,就不敢对你动手!另外你给我听清楚了,我那不是愣头青,是冰清玉洁!”

    “哈哈哈哈,冰清玉洁,哈哈……这位大娘,敢问你的贞操守了多少年啊?”

    “你也就只会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你去家主面前显摆啊,看他会不会一刀捅死你!”

    “那还是,算了吧……”

    红袍少年郎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许含章一怔。

    听这个意思,莫非崔异也是……

    童男子?

    不太像啊。

    他勾肩搭背,揽人入怀的动作都是那般的熟练,一点儿也没有愣头青应有的青涩,且撒起泼、占起便宜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能用‘死给你看’来倒打一耙。

    相比之下,凌准就要正常得多——会脸红,会害羞,偶尔会移开目光,不敢直视她。

    这才是愣头青应有的样子。

    至于崔异,用老油条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是……

    许含章很想埋汰他,贬低他,却着实下不了手,开不了口。

    “他,果然还是那个他。”

    这是她先前在院外说过的。

    话里话外隐藏着的伤怀和喟叹,只有他才会懂,也只有她才明白。

    三年过去了,他并没有变。

    摘下了世家公子的面具,他依然是那个冲动易怒、热血上头,同时又善良得极为别扭的少年。

    以前的他,会关心她这样一个夜半往坟场里钻的小姑娘,怕她想不开,就陪她在河边枯坐良久,顺带赶了很多只萤火虫过来,逗她开心。

    当时他明明是出于好意,最后却演变成了一场水仗,和她打得不可开交不说,而且丝毫没有迁就她的觉悟,直到把她折腾成了落汤鸡才停手。

    而现在的他,会记挂着益州百姓们的安危,本可以好整以暇的旁观,待伏尸遍地、风雨飘摇时再出来收割抢功,却偏要在战火初燃时就带着蓄养的骑兵出城迎敌,积极的做起了身先士卒的炮灰。

    这明明也是好心好意,做派却摆得像要占山为王的土匪,把当地的府兵们压得死死的,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真是个别扭的人。

    许含章苦笑了几声。

    既然他能抛下以往的恩怨,以无辜民众的性命为先,她自然也不会一味的胡搅蛮缠,落了下乘。

    “你不要想多了。我不是要救你,更不是担心你……等这件事处理妥当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许含章走到了院门口,垂首默然道。

    雪越下越密了。

    “十一!”

    刚走到巷子的拐角,她就看到了一张熟面孔,不由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