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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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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间那个妖冶无状,烟视媚行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孙子?

    许含章闻言,顿时有些吃惊。

    不过,她没觉得对方的死有什么好惋惜的,也没觉得崔异的做法有什么不厚道的。

    活着,只能受尽屈辱。

    死了,反而能保住最后的一丝尊严。

    虽然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面对着周伯字字泣血的指责,许含章的应对是以袖掩口,悠悠的打了个呵欠,“换做是从前,我可能会真的觉得愧疚,觉得是自己给旁人带来了厄运,甚至……会考虑自己是否该以死来谢罪。”

    但眼下,她是不会的了。

    “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就想的太多了,只晓得埋怨自己,责怪自己,什么事都想自己大包大揽下来。这算不得坚强,顶多是逞强罢了。其实……有的时候,你要学着让别人帮你分担,不要一味的拒绝。你的肩膀,可以让我靠。相应的,我也可以让你靠一下。”

    在去到魏府的那一天,有个人曾对她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他说得很有道理。”

    许含章双眼微眯,意味深长的说道:“有的时候,我是该学着让别人帮我分担了。或者说,也可以让别人帮我背一下黑锅。”

    “你说我是个扫把星,姑且……算是吧。”

    “你说旁人碰到我,会很倒霉。可他们为何不知道躲开,还要眼巴巴的凑上来?这能怪我吗?归根结底,只能怪他们自己不长眼了。”

    “若不是张天师对我起了恶意,就不会被你和崔异各自算计了一把,死无全尸。”

    “若不是魏主簿如狗皮膏药般粘着我不放,也就不会落了个家破人亡,名声扫地的收场。”

    “若不是你借着打磨之名,别有用心的挫磨我,就不会被我重伤至斯,衰老成如今的这幅模样。”

    许含章唇角微微一扬,“以上种种,都与我何干?非要细究的话,那就只得怪你们自己活得不耐烦了,自己找死。”

    “至于余娘子等人,的确是被我连累了。”

    “但也只是连累,并不是加害。”

    “下黑手的人是你,种蛊的人亦是你。”

    “你才是罪魁祸首。”

    “真要论起来的话,你才是扫把星。”

    “跟你沾上边的,个个都是非死即伤,没一个有好下场。”

    末了,许含章煞有介事的总结道:“而从头到尾,我都是无辜的。我的心性,比池塘里的白莲花还要纯洁;我的品行,比苍山上的雪松还要高洁。”

    然后,她鬼使神差的想起了魏母在诉苦抱冤时惯用的路数,立刻抿嘴歪头,双手托着腮,不停的眨巴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娇声道:“其实,我也想不到啊……我也不想的……我也没办法的啊……总之,都是是你们逼我的呀。”

    “你……”

    周伯顿时被恶心得不轻,很想指着她的鼻子怒斥一句不要脸的,但瞧着她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剩余的那三个字竟是被生生噎在了喉头,半天都挤不出来。

    “至于你说的久别重逢,命里安排那一套,我是一点儿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我相信,就算是没有你的插手,我仍会和十一重逢。”

    这是她和他的缘分。

    这是她和他的事。

    所以,也只能由她或是由他说了算,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许含章含笑说道:“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总以为没了你这个周屠户,旁人就得吃带毛猪。”

    说着顿了顿,“另外,我很好奇,你和周三郎相处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吗?”

    周三郎的死,着实来得蹊跷。

    明明是正值壮年,又一直过着富足安稳的好日子,没受过什么摧折,却在一夕间得了重病,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就算是姬妾多了点,某方面行事频繁了点,也不至于会‘殚精竭虑’,继而英年早逝。

    “他不过是个会耍点小聪明的商户小儿,能和我有什么感情?”

    周伯神色冷淡的道。

    当初为了能尽快在益州安顿下来,他便选中了周三郎为目标。

    有点儿小头脑、小本事,在人情世故上却天真得要命的周三郎。

    偶有奇思妙想,却不被旁人所理解的周三郎。

    常常看着天上的月亮,哼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周三郎。

    见了‘饿昏’在大门外的他,便毫不犹豫的收留他的周三郎。

    “周伯,这是我新制的枇杷露,您赶紧试试,看能不能把积年的嗽疾治好。”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那人在屋内站定,倏地转过头来,手里捧着一个黄澄澄的小罐,眉眼含笑,大步朝他走来。

    “我可能是要死了,您……还是趁早为自己打算吧。”

    那人转眼又躺在了榻上,脸色灰白,“我在票号里给您留了笔养老的钱,另外,城北的庄子归到了您的名下……西街的几间铺子,都是您的……您操劳了一辈子,该好好享清福了。”

    “他懂什么?他明白什么?他还敢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目光瞧着我,可怜我……像这种蠢笨的人,哪可能和我有什么感情!”

    想着那一幕,周伯的神色骤然变得凶狠,又斩钉截铁的将话语重复了一遍,似是这样便能驱散心中所有的迟疑。

    “哦?”

    许含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以,你就害死了他?所以,你就故意把那个妖道引上门来?所以,你把我也引了过来?所以,你在操持他的丧礼时,会那般的伤怀和憔悴?所以,你在看到那些姬妾胡闹时,会替他不值,会愤怒成那样?所以,这就叫没有感情?”

    尽管是在表示疑问,但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我只是想着我孙子的年纪应该也和他也差不多大了,一时心中感伤,和他没什么关系。”

    周伯的神色仍是狠厉的,眼角的皱纹却不自觉加深了几分。

    “哦。”

    许含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你何必要解释这么多?其实,你是因为他的死,才会看我不顺眼的,对么?”

    这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想到了魏主簿将爱妻的死迁怒到她和凌准头上的行径,遂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