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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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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姨娘如此无礼?”

    “真是大胆!”

    “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

    “贱蹄子,是谁给你们的脸?竟一个两个的爬到主子的头上拉屎来了!”

    姨娘们还未开口,那些素日里便极为得脸的嬷嬷立刻就捋起了袖子,气势汹汹的冲在了最前面,一面卖力的推搡着四名婢女,一面板着脸,厉声训斥道。

    这样做,当然不是因着鲁莽和冒失,而是经过了充分的深思熟虑,糅合了宅斗的经验和智慧——要向姨娘献殷勤、表忠心,那就得赶在姨娘发话前便有所动作,就像狗总是要先叫的,不能等到主子都急得踹你了,你才后知后觉的对着路人吠两声。

    “哦?嬷嬷竟是不知么?”

    在察觉到院内的都督根本没有出来为姨娘们撑腰的意思后,婢女们的底气登时足了起来,也懒得去故作惊惶了。

    “我们的脸,自然是都督给的了。”

    但见为首的一名婢女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的答道。

    “都督说过的,绝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这座院子。”

    旁边的婢女跟着补充道。

    “不止是院子,连附近的地界也不能踏入,违者杖毙!”

    “但姨娘们双双有孕,一时高兴得昏过了头,忘了这个规矩,也是情有可原的,罪不至死。”

    “可你们作为在府中伺候了多年的老人,却不晓得提醒姨娘们一下,还撺掇着她们硬闯过了护院的阻拦,一路来到了这里,就不怕万一有个闪失么?”

    “你们,实在是其心可诛!”

    “既想坏了都督所立下的规矩,又想害了姨娘们腹中的骨肉!”

    “来人啊,把这起子居心不良的老货叉出去!”

    “再弄两乘软轿来,好生把姨娘们抬回去,再请医师来把个脉,安个胎!”

    她们个个都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哪有平时在许含章面前温软含笑、通情达理的模样。

    “小浪蹄子,你们敢!”

    “难不成你们觉得姨娘是闲杂人等,是外人,而你们才是都督的内人了?”

    “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就你们生的这副丑样,给姨娘们提鞋都不配!”

    “还是去给老赵家的儿子提夜壶吧!”

    “反正那是个傻子,应该不会太嫌弃你们的。”

    “不仅不会嫌弃,说不定还会欢喜的不得了,离不得身呢……”

    嬷嬷们是不会就此认命的,当即避过了对自己最不利的部分,转而在容貌上开始评头论足,恶言频出,用词愈来愈不堪,若是个面皮薄的姑娘听了,只怕已经被臊得自杀去了。

    而两位姨娘并没有出来说和,只安静的立在旁边瞧着,显然是很满意众人的表现。

    毕竟她们身份尊贵,是不能直接和几个婢女较劲掉价的,所以总得靠一些懂眼色的奴才出面来狂吠和攀咬,为她们打头阵。

    “嬷嬷,你们这般埋汰赵管事的儿子,就不怕他知道么?”

    “须知道祸从口出啊。”

    “年纪越大,就越该谨言慎行,为自个儿积点德。”

    “就算不念着自己,但也该为子孙后代想想,不要连累了他们才对。”

    “咦,陆嬷嬷好像没有孙子吧?”

    “原先是有的,可惜她儿媳跟一个卖油郎跑了不说,还把孙子也一道抱走了。”

    婢女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娇笑了两声,七嘴八舌的回道。

    “啧啧。”

    自从养病以来,许含章已好久没听过这种热闹了。

    犹豫片刻,终究是八卦的心思占了上风。

    于是她轻手轻脚的从屏风后钻出,来到了窗前,从窗缝里往外张望。

    但映入眼帘的,不是外面闹翻天的景象,而是一双冷若冰霜的眼,恰巧也贴在了窗缝上,正死死的盯着她。

    “……”

    许含章被吓了一大跳。

    “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张玉郎几乎是从鼻孔里挤出了一声冷哼来。

    妾室的行为,对他来说无疑是明晃晃的打脸。

    才说了自己为了维护她周遭的清净,是如何坚壁清野、封锁戒严的,转眼就有人视若无人之境的闯进来,大吵大嚷,弄得院外跟骡马市场都没什么两样了。

    他活了三十来年,还从未如此丢脸过。

    “哦……”

    许含章本以为这只刻薄的玉孔雀会嘲笑自己听墙角的行径,没想到他说的却是这个,不由愣住了,有些弄不清状况,只晓得木木的点头。

    “但你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张玉郎继续冷哼,“我待会儿就回去列一张单子,他花了多少银两,我会尽量凭记忆写个大概的。而你,就拿着做参详吧。”

    接着又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许含章又木了木。

    寄人篱下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

    随时都可能被赶走,被嫌弃啊……

    “但凭都督做主。”

    于是她木木的回道。

    “好,那我这就去做安排!”

    见她知趣,张玉郎面上顿时露出了无比灿烂而惬意的笑容,映衬着他的雪肤深目,一时竟让人有了百媚横生的感觉。

    “等等。”

    许含章忽然叫住了他。

    “又怎么了?”

    张玉郎下意识便觉得她想耍小性子反悔,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冷冷的瞧着她。

    “那……两位姨娘,是双双有孕了?”

    许含章想起方才所听到的内容,颇为好奇的问道。

    那两位怎会齐刷刷的怀上了,甚至连来报喜的日子都是一致的?

    莫非张玉郎当初是趁着兴头来了,索性将两块地连成一片,一起耕种了?

    用她在平康坊听来的荤话形容,那便是谁谁出马,一个顶了俩……

    此处的‘顶’字,要当做某个原始的、春宫的动词来用。

    若是觉得粗俗了点,还可以用‘燕双飞’来描述。

    当然,这种话她是只敢在心里过一遍,绝说不出口来的。

    此时她只想借着那两位都有孕的事,旁敲侧击的提醒他——既然是双喜临门了那您就千万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赶紧和和美美的安胎去吧以免搞出更多的事情来!

    “有孕又如何?你且安心看着,该给的交代,我是一样也不会含糊过去的。”

    张玉郎心下一松,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是冷冷的。

    语毕,他背转身去,大步朝院外走去。

    “这位兄台,你真的会错意了……”

    许含章无力的扒着窗缝。

    她只是想做个和稀泥的老好人而已,他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