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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恪看着此时青洛悦然展颜的模样,自世子殿下出事,一直以来沉郁的心境竟然也无端缓解了许多。
人往往有一种无力,是不论你想要为一个人做多少,可是你能做到那个人根本不需要,而需要的,却又什么也做不了……董恪想,有些时候能够被一个人需要,其实这也是一种满足。
青洛随同董恪一起走出府,为少些麻烦事,二人选择直接骑马去城外马场。
董恪吩咐侍卫去牵马的时候,青洛似乎心情还不算太遭,因为这时候她还不忘笑侃道,“我的骑术董统领还是见过了的,现在应该,不用骑‘平安’了吧?”
董恪莞尔,“哪敢哪敢,青姑娘要是还骑‘平安’的话,那我想我都应该换匹驴子来当坐骑了!”
青洛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看着董恪笑道,“不如我们今日就去马场真正好好赛一场,马匹自己挑选,而且今天青洛决不耍赖!”
“好啊,既然青洛姑娘有心,董恪当然奉陪到底!”
青洛迅速翻身上马,手中缰绳猛的一拉,纵驰而去,董恪望着马上长发翻飞的身影浅然一笑,随即驭驾追去。
我在这里,如果你需要我......的话。
两日之后的正午,青洛抱着已经修复的长琴,出现在听枫阁外。
央月直直站在青洛面前,声音十分冷淡道,“我不是之前就已经跟姑娘说过吗?以后没有允许,谁也不能随便来这里。”
青洛微笑着躬身,不卑不亢道,“殿下的琴弦补好了,特来还给殿下。”
央月皱眉,这是明显的已经不满了,“殿下早说了,这琴已经不要了,我记得那日你不是已经拿去扔了吗,现在又拿回来做什么,青洛姑娘觉得殿下还会要吗?!”
青洛依旧保持着微笑,“央月姐姐不妨先拿进去给殿下看看,再决定还要不要?”
央月看着青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从她手中接过长琴,转身进了阁中。
当央月把这把长琴再次拿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容弦目光落在那已被修复的琴弦上,恍然有片刻的失神。
青洛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手指触到琴身上的时候,琴弦底下一点玫红色的细小印记郝然落入容弦视线之中,是什么不言而喻,容弦眉头渐渐蹙起,不过一把琴而矣,如此执着又是何必,而且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值得这姑娘的执着?
青洛静静在阁外候着,不知过了多久,阁中忽然想起了和缓幽长的琴声。
青洛笑了。
一曲落毕后,央月从阁中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复杂,声音一如往常,“殿下让姑娘进去。”
原本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可此刻央月告诉她的时候,她却突然有些忐忑了。可她当然要进去,不进去怎么对得起自己辛辛苦苦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得来的机会?
青洛走进阁中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书架旁一袭素色白衣。面容依旧温雅俊美的容弦,而容弦的膝间安放着的,也自己刚刚送回来的长琴,似乎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容弦除了比之前瘦了些,面色苍白了些,还有呢?
容弦浅笑看着从进来就一直反复观察着自己的青洛,目光扫过被包扎过的右手食指,“说说,和你想象中的现在见到的我,有多少差别?”
青洛轻轻摇头,“没有,除了......殿下瘦了!”
“瘦了吗?可能吧!”容弦浅笑依旧,“在你刚才进来的前一刻,你可设想过,将会看到什么样的我吗?”
青洛还是摇了摇头,“没有,青洛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
“但是相信眼睛比相信背后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或设想好。”
“那么好,”容弦笑着说,然后他将膝上的长琴取下放到了一边,双手扶着坐椅两侧的轮子缓缓移动过来,“那现在呢?”他笑着问。
青洛有些愣神,但还是立刻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容弦身下的椅子如开玩笑一般微笑着说道,“殿下的椅子,看起来.......很特别。”
“是啊!很特别的椅子……只是以后,大概都将在这特别的椅子上度过了!”他笑说,仿佛是在高高兴兴地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
青洛终于再也维持不住笑容,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恍惚了半饷,才用着近乎颤抖的声音问道,“殿下的腿……受伤了,是吗?”
容弦浅笑着转回身,背对着青洛,“凭他们还不至于伤我至此,医师说,是中毒了。”
青洛踉跄后退一步,发抖的已经不只是声音,而是全身的每一寸,“那肯定已经解了的,对吗?”
“无解。”
青洛浑身僵住。
他说:无解……
青洛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却没有勇气再问一遍,因为她怕她听错了,更怕她……没有听错。
为什么会这样?他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是百战不殆的御军领将,他是朔国的当朝世子,他是容弦,他是她的英雄,是心中仰望的光是……不论他是那一个他,都决不能,是坐在轮椅上!
青洛慢慢蹲下身来,把头埋进膝间,重复着自言自语的念着,“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这不可能的……”
容弦缓缓移动到青洛面前,伸手轻拍了拍青洛止不住颤抖着的肩膀,微笑着柔声安慰道,“我现在很好,我自己都不难过,你替我难过做什么?!”
青洛仰起头,那双分明最清澈最明亮的眼眸此时却满满浸润着让人心疼悲怜的水雾,“殿下会好的,是吗?”她说。
“琴补得很好,谢谢你……”
“殿下会好的,是不是?!”青洛再次重复问他。
容弦顿了顿,终是避不开青洛咄咄逼视的目光,笑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伤神色,“你不相信是正常的,我何尝不是也用了大半月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不能直立行走了而已,可是你看,我现在很好,很平静坦然,我可以接受现在的自己甚至是以后……”
青洛竭力站起身,目光呆滞地落在容弦所坐的木椅上,想说的有千言万语,可最后到口却不过一句,“殿下回来这么久都不见我们,翎儿也很担心殿下。”
容弦笑了,“翎儿已经越来越懂事了,明天,你带她一起过来吧!”
“好。”
“回去吧!我有些倦了,想休息一会儿。”
青洛微微颔首,“青洛告退。”
容弦停在原地目送青洛离开,轻放在膝间的双手手指一点点地抓紧,然后一点点地放开……
父王,母后,羲儿,青洛……只有掌心间留下的那一排排渗血的印记知道,它的主人每说着这样的话去安慰一个又一个担心着他的人时,自己又有多煎熬。
可那又怎样呢?从此以后,什么都改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