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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怪客虽然定下了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宏远,不过考虑到明天还要上历史课这个历史形成,三位怪杰也还是不得不去藏书阁自我奋斗一番。
正在从罗马式的公共浴室走到学校的藏书阁,正好要经过顾媚的书房,程祁抬眼一看,正好瞧见阁楼上倩影靠窗而坐。便提议道:“既然路过,那么便不要错过。顾先生未必总是在家,何如登门造访一番?”
众人皆曰:善哉!
乃扣门启扉,一小婢引三怪客入户,只见堂屋内到处都挂满了各色书画,有传统的中华水墨画,也有西洋的风景油画,还有北国辽邦的铅笔素描,不一而足。
小婢将三人带到楼上,立在书房门前通禀道:“主人,三位郎君请见。”
“请进来吧。”顾媚在屋里说了一声,三位怪客便相随而入,一入到屋内,走在前面的黄阳不由得哎呀叫了一声!程祁好奇地越肩望去,也瞪大了眼珠子,郭山不明所以,拨开两人,只一看也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屋子的中央摆着一个画板,侧前方数着两面玻璃镜子,顾媚她坐在窗户与画板之间的榻上,身上只草草系着一条浅黄色的丝巾,却还郑重其事的梳着贵妇人的发髻,带着满头的珠翠,看上去正是好生的诡异。
顾媚斜靠在榻上,看两眼镜中的自己,又提笔在画板上涂抹了两下:“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这个马上有点儿长,基本上和女生出门时候的“马上就好”相当。三个男生倒也不催促他,只静静地在远处围观顾媚那熟艳的胴体。
这可真是上苍最美的造物啊!她那精心修饰过的仪容自不待言,粉颈下一串东珠项链在煤气灯下熠熠生光,将那肤白胜雪的雪峰衬托得更是白里透红。程祁跟着郭山这位艺术(鉴赏)大师,也算是吃过见过好些青衣花旦的玲珑娇躯、曼妙胴体了,但却总没有见过这么美、这么好的。
三人静静地欣赏了许久,顾媚才算是收了笔,暂且将一件纱衣披在身上,起身向三人走来。
虽说是隔着一层纱衣,可是中国艺术就是讲究一个含蓄,白乐天有云:“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杯历来公认为是古典艺术品鉴的基本原则。顾媚披上这纱衣之后,雪峰如同六月的庐山一样,云雾缭绕,不得见其真面目,却能倍加激发三位怪杰的想象力——比方说,你看黄阳那一尺来长的哈喇子,岂不是就有李太白“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妙么。
“哎呀,让你们久等了。”顾媚福了一福道:“我家那小婢被我宠坏了,连泡茶都不晓得。”
郭山舔着脸道:“顾先生不必客气,我们已经大饱眼福,不用再吃茶了。”
顾媚媚眼儿飞了他一眼:“那是荤的,吃点儿茶可以解腻。”她还是唤了小婢来为三位怪客泡茶,程祁左右看看,似乎周围空气中并无男主人龚鼎孽的气味,便问道:“龚先生何在?我们过年之后便似乎没有见到他了。”
顾媚笑道:“他在左近有个亲戚,多年不曾来往。前几日那位亲戚派人送来书信,邀请鼎孽与我过去住几日。正好鼎孽手上无事,先带了两名京中名妓前去,我这有幅自绘画乃是应了江西景德镇一位国手大师的请求,得先交割之后才好动身。”
三怪客闻言,不由得感慨这一对夫妻真乃是天地间第一洒脱之人。丈夫当着妻子的面狎妓,妻子赤身待客,这都不是常人所能为啊。不过转念一想,正如那教授庄学的先生所言,所谓伦理道德不过都是君王钳制愚夫愚妇的所用,真君子大名士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又何必在乎人世间的所谓礼教名节呢。以龚鼎孽之狂浪、顾横波之潇洒,他两人无论如何冲决网罗都不过是讥讽世俗——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那叫行为艺术。并不是说他们心中真的毫无道德准则,他们不过是用自己潇洒而超然的生活态度来嘲讽那些循规蹈矩的老学究、道德君子们而已。
闲谈间,三人聊起艺术,从西域敦煌新发现的十六国飞天壁画聊到斯拉夫人的圣母情结,从君士坦丁堡的宏伟大教堂聊到了位于夏王国呼罗珊省的巴米扬大佛。不知不觉之中,雄鸡一唱天下白,三人眼见东方已经泛白,才赶紧告辞回小院换衣服去上课。
上午上的是波斯王朝史,那位白胡子老教授能把惊心动魄的波斯人与东罗马人的史诗会战说成催眠曲,倒也是一门功夫。
中午简单地吃了一点蔬菜,在书院的凉亭中休息片刻之后,三人又去上艺术史课,虽然老师很卖力气,但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艺术思想太老套了,根本不能吸引现在的学生。以至于来上课的都寥寥无几——据说不是去顾媚老师的课堂上学画人体素描,就是去汴京新开张的“泰西艺术博览会”瞻仰大卫的***了。
这样愉快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共两天,第三天——当郭山终于想起来他们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的时候,程祁拿来了一张顾媚的便条:“嘿,我的老伙计们。顾先生请我们去乡下的庄园过休沐日,你们看意下如何?”
三位都是行动派,立即就吩咐下人把行李打包,约上顾横波一起乘坐马车去了汴京远郊的一处庄园。
那是一座鲜为人知的偏僻小镇,名叫岳台,据说中华始祖皇帝曾经在此观测天文,因此大宋皇家科学院天文学院在镇子附近的一座山头上也有一个观星台。但除此之外,整个镇子就只有两百户人家,便在没有别的可以描述之处。
龚鼎孳的一位远方表舅孙路达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是镇上最富有,也最受人尊敬的长者乡贤。一生致力于探索浩瀚的星空以至于没有结婚,龚鼎孽可以说是他目前有据可查的在世最亲的亲人了。
程祁他们从汴京而来,就借宿在他的家中,老人向几位小伙伴展示了他一生的珍藏——数以千计的天文学著作,其中不乏从文物贩子手中购得的东罗马秘卷。其中有一本据说是一千一百年前的羊皮纸抄本,记录的是亚里士多德学派的观星记录,是一位路过的辽国军官赠送给主人家的谢意。
同样暂时寄宿在孙家宅院的还有一位商州来的朋友,老好人李阳——此君忠实厚道、笑容可掬,让人见了就打心底里那么喜欢。他原本是个商人,但因为被合伙人欺诈赔了本,准备在山间上吊自尽之时被外出游玩的孙路达遇见,经过一番劝说,李阳暂时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在孙家暂时住了下来,以待日后重整生意。
虽然李阳与孙路达相交只有短短的七八个月辰光,但他的爽朗和平易,让他也深受小镇居民的喜爱。而在诸位居民中,最喜爱他的莫过于心怀宇宙的孙路达孙老先生了。他对这位忘年交的喜爱,甚至更胜过对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龚鼎孳的喜爱。
这其实并不奇怪。龚鼎孳是个狂浪的文人,最喜欢的就是醇酒与夫人,他来到孙府时,不是酩酊大醉就是与两位京城名妓狂欢。这样的风格,不仅与孙老先生淡泊的一生格格不入,甚至也和小镇宁静的生活大相径庭。如果不是因为顾媚带着三位小秀才赶到,看在三位小朋友的面子上,老孙先生很有可能把这一对夫妻就给赶出去了。
就在程祁他们来到孙家的第二天傍晚,孙老爷也是兴致好,开了一瓶珍藏好多年的西域葡萄美酒,宾主们在筵席间觥筹交错,劝酒畅饮,享尽了人间的繁华。酒席罢了之时,程祁醉醺醺地趴在黄阳背上,看见老孙头捞着李阳的胳膊,道:“我的好朋友,你真是个好人啊!咱们萍水相逢,情投意合,是人生的一件美事。你喜欢今天的西域佳酿吗?它是我的一个朋友专营代理,只要我一封书信过去,他便会欣然送我一箱,而且是最值得与夜光杯交融的那种……你不必推辞,我就这么决定了,送你一箱最好的美酒!不过你还需要稍等一些时光,因为我的这位朋友住在长安,书信往来总是需要一点时间。”
慷慨大方,古道热肠、乐善好施的孙老头,他的为人就是如此,另三位怪客也倍感友谊的可贵。而谁能想到,就在这一场宾主尽欢的筵席之后,第二天程祁等人准备向主人告辞后返回汴京的时候,却被管家告知他的主人一早就骑着一匹马单人独骑出去了。
因为未能向主人告辞而不便离去的三位怪杰只能稍安勿躁,只是茶水喝了一道又一道,直到晌午时分,也未能等到主人回家,这未免叫人感到有些疑惑。孙路达家的管家在清醒过来的龚鼎孽的再三盘问下,也只知道主人在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带了两搭子钱就出门了,可能是去十余里地外的京城近郊存钱,但以老头子乐善好施慷慨助人的癖好,也有可能是拿着钱去周济父老乡亲。
程祁等人看日头已经过午时,便想吃了午饭就回学校。谁知道,众人刚刚坐下来,却有仆人惊呼起来——门外头马回来了!
只是孙老先生和他随身带着的褡裢早已不知去向,而那堪称神骏的坐骑也受了重伤,身上满是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