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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居然有这样好看的小娘子!程祁细看这姑娘,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魂儿就飞上了九重霄:但见这位少女柳眉如黛,杏眼流波,不施庸粉脸蛋儿吹弹得破,略涂丹朱红唇似轻含樱桃。轻纱下锁骨精致微微凹陷。
程祁伸手将姑娘扶起来,见她青丝缠着金环,耳边挂着珍珠,白皙的手腕上套着玉镯,一看便是大家的闺秀,彬彬有礼地道;“姑娘……”
“谢谢郎君……刚才那个贼人……”姑娘正想抬脚去追,却“哎哟”一声娇呼,面带痛苦地弯下了腰。
“崴了脚吧。”程祁扶着她:“我先送姑娘去看看大夫吧……刚才那个贼子没抢什么财物吧?”
“钱财倒是没有。”姑娘扶着程祁的肩膀,蹦蹦跳跳地好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就是把我新买的一本书抢走了……现在的强盗也是真奇怪,怎么改抢书了呢?”
程祁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偷偷地窥视着少女胸前活泼的一对白兔:“或许是个雅贼呢……姑娘你说的就是刚才撞在我身上那位吧,那样的人倒真不像是会对书感兴趣的人啊。”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简易的诊所,程祁把姑娘扶到门口板凳坐下,啪啪啪一打门,里面出来了一位蓝裙子的小姑娘:“谁呀……有病人啊,爷爷……有病人来了!”
程祁与小姑娘把少女扶了进去,只见坐堂的医师是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一看就让人感觉很安心的那种。祖国传统医学嘛,一半是经验一半是心理学,不管是那一半,白胡子的感觉都比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让人感觉舒服。
果然,老中医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少女只是扭了脚,老中医花了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就给她弄好了,贴了一副膏药,姑娘马上就能下地走路了——程祁还挺遗憾没机会多看两眼这美少女的晶莹玉足呢——感恩佛菩萨,这个位面的少女们没有缠足的恶习,一副天足晶莹玉润不知道多可爱呢。
“好了,我没事了。”少女试了试,换上自己的红绣鞋走了几步:“多谢这位郎君了。”
程祁赶忙自我介绍:“在下江东程祁,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张——弓长张,单名一个培字——培育的培。”少女落落大方地道:“我是考亭书院的旁听生——哎,您是不是就是那位写小说的程祁学长?”
“哎哟,可不敢称学长。”程祁心里虽然十分的受用,可是却还要装一下孙子:“只是一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张培将他上下一打量,大眼睛里面满是崇拜:“真没想到,居然这样和您见面……我太喜欢您的小说了……”
呵,今天出门真是看了黄历啊,随便走在路上都能见到个小迷妹啊。程祁心里面那叫一个美啊。
他赶紧嘘寒问暖道:“刚才那个贼子抢了你一本书吧……是什么书?很珍贵的吗?”
“倒也不贵,我昨天才买的一本普通的书——要说有什么特殊的,那就是因为它是一本我们书院的老师自己出的书,只在一个书肆里有售。”
“是专业书吧。”程祁道,他现在对大宋朝的出版制度很了解了,大宋朝的版署不是审查机关而是备案机关,出版制度相当之宽松,只要负担得起出版费用连一头驴子都可以出书。版署的作用在于备案——将来如果有人为了发表权兴起诉讼的时候,看谁在版署的登记在先。一般热门小说,比如说程祁的那部《笑傲江湖》就在两浙路布政使司的出版物登记衙署公开登记,将来谁要是“盗版”,程祁就可以以此为凭找他算账。另一种作用就是科学发明的登记,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专利局兼学术论文汇编处。汴梁是大宋朝的学术中心,开封府的出版物登记衙署最重要的日常就是登记各种发明创造,并且把数以千计的论文按照学术门类分类汇编成年册,寄送到世界各地。
闻名遐迩的教授想要出书当然是很容易的,比如说朱子学的创始人朱熹朱老夫子,他随便写点儿诗词都能卖出去几十万套,余姚的王阳明王夫子,他的语录也是一版再版,版税滚滚如长江之水。但一般的普通学者,费了半辈子的力气熬出来的一点心血,最多出两三百本,送几十本给同行亲友,再把一百本用在课堂上,还有一百本就托付给书院边上的书肆寄卖,运气好的话一两年内能卖完,运气不好的话几十年也卖不完。比如说高丽的大学者卫霍姆——他在成名之前写了好几本专著,统统销路不畅以至于被卫学士一气之下卖给废纸厂化成纸浆了——到现在,谁要是有一本初版的卫霍姆大学士所著的《理智论》,那可以说是胜过千金,不论是哪一个博物馆,哪怕是珍藏了一本,都堪称是镇馆之宝了。
专业书就是这样,是否卖的好卖得动,与它本身的质量关系不大,关系大的是作者的名气。比如说张培若是手中抱着的是卫霍姆大学士在恼怒中写得满满一页纸:“苟仲文,我入尔娘!”那么放在现在,一字千金也有人要——苟仲文,卫霍姆来华期间所供职的书院的董事,以不学无术闻名于世。他之所以留名后世,全是因为他心胸狭隘,将当时的“海东第一才子”卫霍姆从汴京的大书院逼走,到福建厦门的集美书院当了客座教授——集美书院也是因此,一跃从东南一座默默无名的小书院成为了学界经验主义的标杆旗帜。
日至今日,在东京大书院的校史馆内,有一座“思过墙”,墙上排头第一个名字就是“为人无德,为业无能,为心无耻苟仲文”。常有校友游览至此,总不免要对着此人唾两口唾沫,也算是四五百年来的一个传统了。
话题稍稍扯远了,其实程祁唯一好奇的就是,既然张培小娘子手中抱着的不是卫大学士的初版孤本,也不是阳明先生的手迹珍藏,只是本校一名普通中年夫子的滞销学术论著,为何会惨遭抢劫?难道现在的劫匪强人也苦心求学,一心要考博士生了吗?
不过这样的事情显然不太可能。程祁陪着张培回到那家书肆——书没了,姑娘还得再买一本。
这家书肆不大,也就一个门面。门口挂了一块牌子“三到书屋”——名字起得倒是有典故,本朝的朱夫子说过,读书要眼到、口到、心到。
三到书屋从门口到屋内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一位老先生在柜台后面捧着一卷书读得津津有味,有人进来了也不在意。程祁知道这是学院里的书肆的习惯,有钱的可以随意挑选,挑完了自己去柜台结账。穷学生们站着可以白看一天书,一文钱不花人家也不会说什么。在这里开书肆的多半也都是半个秀才,多少带点儿书卷气的。
张培在挺靠内的书架上找了一通:“哎,奇怪……昨天我来买的时候还有好几本呢,怎么现在都卖光了?”
老板抬起头来:“哦,这不是小培么?你找什么书啊?”
“大叔,就是那本《东罗马帝国的律法》——昨天我买的,今天还要再买一本。”
“真是奇怪啊。”老板自言自语道:“今天这书这么好卖?刚刚还有个人把店里面的这个书全都包圆了呢。我还道是有教授指定课堂上要用这书呢。”
程祁隐约地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书过去不好卖吗?”
老板拿起一本账簿来:“我看啊,这本书正常一天卖不出两三本,昨天是张培小姐买了一本、除此之外卖出去三本。今天一开门就卖出去了十本——张小姐,您怎么还想再买一本?”
程祁给张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做声。自己对老板道:“我们就是觉得这本书挺好的,能让我们看一下是谁买的吗?可能我们需要再买一点。”
老板很爽快地给他看了账本——昨天在张培之前有一位叫黄勇的历史课讲师买了一本,在她之后还有两个学生各买了一本。程祁分别把他们的名字记了下来,问道:“今天早上来买书的那个人您记得是谁吗?”
“这倒不认识,是个大胡子,还带着墨镜。”老板道:“穿一身黑,有点儿怪,我多看了他几眼他还不太客气呢。”
向老板告辞之后,程祁陪着张培走在林**下:“这事情看上去越来越奇怪了呢。”他对少女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愿意和我一探究竟吗?”
少女的心怦怦的跳:“我可以吗……我看过您写的《列车谋杀案》还有《无人生还》……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能和您一起……”
“请不要用您了。”程祁微笑着抓起少女的柔荑:“请称呼我哥哥吧。”
少女的脸蛋儿刷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但是却没有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柔荑,她含羞带怯地点点头,似乎是默认了程祁的举动。
程祁得意洋洋地牵着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那么,我们就先去查一查,为什么那头黑熊要对东罗马的律法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