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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川没想到会遇到王楚,他收起猎枪,伸手拉起王楚。王楚随便拍了几下身上的尘土,两人却相视无话。
李平川把枪扛在肩上,对王楚说:“楚老弟,你走吧。你往西走,我往东走。”
王楚轻叹,他们结拜之时便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还记得平川大哥曾说,如果他们两人之中只能一人存活,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王楚。实际上他下不了手啊。虽然两人相处未久,但可谓一见如故,更是发了誓言的结拜兄弟。
男人之间的感情沉如铁、默如山。
正当李平川准备离开时,王楚在身后叫道:“平川大哥,我突然有个想法,你可以听听吗?”
李平川停住脚步,但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他熟知楚老弟很单纯很善良,这放在爱丽丝仙境其实是致命的缺陷。
丛林里的动物要想存活下去,必须毫不犹豫地猎杀其他物种。爱丽丝仙境里的玩家要想存活下去,和丛林里的动物有点不同,因为他们要同类相杀。
同类相杀可是自然界的大忌啊。
王楚已经能够毫不犹豫地射杀其他物种了,可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杀死同类。几千年来的文明非常警觉地剔除残杀同类的基因,几乎所有文明法律都禁止杀人。因为同类相杀是自然界的大忌,即使是冷漠如冰的群狼绝对不会向同类出手,除非它已经死去。如果发生了同类相杀,无论多么坚固的文明都会土崩瓦解。
但即便如此,人类之间还是会自相残杀。所以人类的历史其实是瓦解、重建、又瓦解、又重建的不断循环,然后文明踏着枯骨与鲜血前进。人们称之为“进化”。
李平川那天和王楚结拜为兄弟时,心里曾为这个楚老弟担忧,他能不能活过下一个游戏啊?今日重逢,他略微吃惊同时又欣喜王楚再次通关游戏。但这份担忧依旧存在,担忧意味着不信任,不信任王楚有能力活下去。所以当王楚对他说“有个想法”时,他心里并不以为然。
“当然可以,楚老弟有什么好计谋?”李平川微侧脑袋对身后的王楚说。
王楚径直走近李平川,踮起脚尖在他耳旁低语。李平川本是眉头微皱,顷刻转为紧皱,接着脸色发黑,但王楚似乎并不在意平川大哥脸色之变化,依然镇定自若地说完他的想法。所幸的是,李平川开始眉头舒展,继而喜上眉梢,最后兴奋地拍着王楚的肩膀说:“好!好!楚老弟,数日不见,果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王楚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大的反应。
“楚老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李平川虽然欣喜于王楚的变化,但也担忧于王楚的变化。突然他脸色一变,抓着王楚的肩膀说:“楚老弟,难不成你回去了?”
王楚却笑道:“对啊,见到我父母安康无恙,我便放……”
他话未说完,被李平川一揽抱入怀中,如父亲般轻拍着他的脑袋,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嗯。”不知为何,两道清泪从王楚眼中流下。
……
“嘭!”彪形大汉又放倒一个不幸的家伙,顿时喜上眉梢,发出豪爽的笑声:“哈哈!又一个人头,我看你怎么和我比?”
他口中的“你”指的是李平川。
从李平川的口述得知,这个游戏由两个玩家组成猎人队伍,一百多人组成猎物队伍。游戏内容是“田猎”,所谓“王之好田猎”,玩家在给“他们”表演节目呢。就如古罗马的王亲贵族坐在兽斗场上,看着奴隶与野兽厮杀,然后在鲜血淋漓中兴奋地鼓起掌来。
至今为止,彪形大汉已经射杀十八人,而李平川不过两人。但令彪形大汉不解的是,这片狩猎场上除了自己枪声,似乎不再听到对方的枪声了。
“找不到猎物了么?”彪形大汉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在玩什么花招。“游戏规则规定,射杀猎物最多者胜出,我只要尽量多杀人即可。嘿嘿,这方面可没人比我更擅长了……”说着,大汉露出狰狞的笑容。
“左前方有两人。”彪形大汉确定方位之后,把追踪仪别束在腰间,然后举起猎枪前行。
无须多久,暗中跟进的彪形大汉隐约可听闻猎物的动静。
“哥哥,手环上的红点不断地闪烁,我好怕。”
“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嘻嘻。”
大汉已经能够看见他们,一高一矮两个小家伙。高个子脸上稚气未脱,一只脏兮兮的手摸着弟弟的小脑袋。
“有哥哥在我就不怕。”他正拉着哥哥的衣角,那双明亮的小眼睛充满了依赖。
“我们快点走,有坏蛋在追我们。还记得玩捉迷藏吗?”
“嗯!我会藏好好的,不给坏蛋抓到。”
“真棒哦!”
说着哥哥便拉着弟弟的小手加快了脚步,两颗红点不断跳跃,如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大汉的双眼,因杀戮而布满疯狂的血红。
他缓缓地举起猎枪,瞄准高个子的脑袋,没有迟疑地开枪。
“嘭——”枪声在空寂的山林里回荡,高个子后脑勺射出一条血浆,还有他喉咙里来不及发出的沉闷的叫声。他倒在厚积的落败枝叶上,不知是树枝还是他的小骨头,只听见“噼里啪啦”的脆响。
弟弟也跌倒在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抽搐的哥哥,良久之后才尖叫出来。
“嗡——”
听到叫声的大汉突然脑袋一沉,耳朵里都是嗡鸣之声。恍惚之间,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被唤醒:
“哥哥——”记忆里他也曾如此绝望般呼叫,但他的哥哥也是如此在血泊中抽搐,两只圆睁眼睛盯着他,光泽一点点地散去。
“还是回来了么,”大汉扔下猎枪双手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那些没完没了地下着雨的夜晚,终究还是回来了啊……”
“嘿嘿哈哈哈,”大汉突然大笑起来,捡起地上的猎枪,一步一步地逼近在哥哥尸体旁哆嗦的小子,“没错,我就是杀死哥哥的凶手。”
记忆里的画面是如此的清晰,他趁兄长不备,把预谋已久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腰间。他把匕首拔出来,再插进去,连续捅了十八刀。
这个给家里带来恐惧的男人就这样被弟弟杀死了。他似乎每插一刀,哥哥曾经对家人犯下的罪恶便得到报复。
“不要再打妈妈,不要再打爸爸,不要,不要……”幼小的他用了他唯一知道的方法,来终结永远弥漫在这个家里的恐怖。
可当他完全清醒过来时,看着倒在血泊里哥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哥哥——”他绝望地叫出声来。
他是可恶的哥哥,但也是自己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呐!
这些记忆彻底吞噬了大汉的理性,如果说之前他是拿着凶器的男人,现在便是露出獠牙的野兽了。他丢下猎枪,弯腰把哆哆发抖的小孩子抱起,“嘿嘿……”
接下来的一幕没有任何人见到,大概是文明史上最残忍的一刻。他张开口硬生生地咬死孩子,小手,小脚,然后是肚子,最后咬开喉咙……
“啊!啊!”他怒吼两声,鲜血从嘴角流出,滴在血淋淋的胸前。他从小腿处拔出小刀,猛地往脸上划去,一个X形状的血痕。“嘿嘿。”仿佛这张脸不再是自己的,或者说,以前的自己随同那个弑杀兄长的记忆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