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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腑之言?”我冷哼出声,猛的将他推开泫然落泪道:“安王爷,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妡儿不傻,不敢企盼能有蓝侧妃那般的荣幸!”
“妡儿,你说什么?关她什么事?”他木然看着我,似是无辜之态,我更觉讽刺,直言道:“不关她的事?王爷难道要告诉我,说你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王爷,我不是三岁孩童,有些事还能分辩一二!”
“王爷,想必那日被你撞碎的玉佩你该很熟悉吧?那是我入庆王府之日在姐姐景逸苑前的海棠树下拾到的,上面就刻着你的模样,王爷敢说那不是蓝侧妃的吗?”
“妡儿……”
“蓝侧妃素来高冷,就连对姐夫都爱理不理的,唯独见了你却奕奕生神,难道王爷会不知道?安王爷,你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些事妡儿以前不知道,不代表永远不会知道!”
“妡儿,不是这样的!我与阿蓝之间清清白白,诚然我知道她……”
“够了!安王爷,你与你的阿蓝之间怎样那是你们的事,实与兰妡无关。安王爷,我很感激你今日前来相救,但我不需要您可怜兮兮的怜悯!你放心,兰妡上有高堂,不会就此自寻短见,所以你不必觉得会对大哥有所愧欠,但请你不要再跟着我,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我涕然不止,将满腹梗塞统统发泄出来,随后又欲往前狂奔出去。肺腑之言?当我傻吗?如果真是肺腑之言在落云居时就不会是那个表情,如果真是肺腑之言就不会将我看成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然而我双足早已划破无数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染了满地绿茵,想要挪步却也不容易。
正转身时又被他一把揽进怀中,他喘息急促,铁臂将我紧紧禁锢在厚实的胸膛中,贴着我的耳鬓哽咽道:“妡儿!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事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蓝对我什么感情我无法阻拦,但我对她真的没有任何奢念,这些年我一直都把她当做妹妹!妡儿,你相信我,只有你,一直以来只有你,你才是那个让我终日牵挂记怀的人!”
听了那番话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情绪更加难以控制,不断地拍打着他的浑厚肩背:“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如果真是这样当初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一有人出现你就避我于千里之外?”
“我没有!妡儿,我有我的苦衷,之所以疏离你都是为了你好,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如此执着,更没想到你会如此率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懦弱,妡儿,求你了,别伤害自己好不好?若你实在难受,大可以拿我来发泄!”
他的声音犹如洪泉在我脑海边奔涌,霎时化解了我所有的怨愤、积郁与伤痛,唯有伏在他怀中抽泣不止。
不喜流泪的我那日哭了许久许久,或许是为被洛王哥哥毫无预兆的凌辱,又或许是为安王的真情告白,直至声嘶力竭之时安王才缓缓抱起我的身子去了揽月阁。
他的心思我明白,我身上满是洛王哥哥留下的吻痕,脚伤也比较严重,这狼狈样万万不能被爹娘看见,否则二老不知又要生出几多忧心。
他先让人通知了封于华来揽月阁给我治伤,又着人去了庆王府,许是要让姐姐、姐夫给家里传个信。
许是因为哭得太累的缘故,在他抱我回揽月阁的途中我已经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已是银华初上,他正迎着烛光在为我上药,我脸上顿时绯红一片,坐起身忙欲扯下裙摆。
他横手阻止了我,旋即对我温婉一笑,“你脚上满是口子,不好好上药是不会痊愈的。”
“我……”我仍是娇羞难抑,尽管早已对他倾心痴慕,这样子手足间肌肤亲密接触却还是头一遭,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他依旧含着一抹清浅温柔的笑意,低首细心抹着伤药,并絮絮道:“这是封于华开的药,药效很好的,你要是乖乖听话不乱动,两三日就会好的。”
“谢谢。”我埋头娇羞道了一声谢,他却摇摇头,搁下药膏来执我的手道,“妡儿,我不要你的谢谢,我想一辈子都守着你、护着你!妡儿,以前是我不好,没有勇气去面对,但经过今日之事我才明白什么最重要,妡儿,我不想失去你,更害怕失去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和我一起携手走完余生好吗?”
“你想清楚了吗?”我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娇滴滴问了一声。
他慎重的点点头,“没有比现在再清楚的了!”说完他将我的手抓住慢慢贴上他的脸颊轻缓摩挲,而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那东西我认得,正是当日碎成两半的玉佩,如今已经嵌在鎏金环中。
我不得不夸工匠巧手,这玉原碎了,如今看上去竟半点裂痕也不见,我取出玉来仔细端倪,忽而噗嗤笑出声来:“无怪我一早就觉得这玉像眼熟,原来真是你。”
他没有说话,缓缓将玉佩滑进我脖间,戴好后方温声道:“这玉是我十五岁那年亲手雕刻的,拢共两枚。那时阿蓝的父亲傅松年傅大人是我的授业恩师,她母亲又是照顾我的嬷嬷,所以她和她姐姐傅玲都住在王府,我们三个一处玩乐、一处学习。一日偶得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璧,阿蓝便提议说要我将它刻成玉像赠与她们姐妹。”
“所以你就刻了?”我有些吃味,他亲手雕刻的东西不是送我,而是送给别的女人,还一送就送两个。
“嗯。”他低首应答,清俊的脸上徐徐沾上一丝红润,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温旭。
我不想提这旧事,转而问道:“你说你之前避开我是有苦衷,是因为姐姐吗?”
我知道因为大哥的缘故姐姐不甚喜欢他,但觉得也不必如此,因为他是长辈,即便姐姐不喜欢他也不必畏缩至此。
“不是,跟你姐姐没有任何关系。”他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仰息许久方道:“是因为宫里那位!”
“宫里那位!”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阖宫之中能让他这样称呼的莫不是梁帝慕元昊,只是我不明白我与他之间的事与皇帝何干?
他见我迷茫的样子,思虑良久方才叹息出声,将事情的前前后后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宫中如今有两位太后,庆宁宫的尹太后乃先帝嫡妻,同庆王府老太妃同是太宗皇帝德妃亦即我朝孝康太后的外甥女。尹太后禀性纯良、宽待六宫,可惜小太子幼年夭折,感伤触怀的她从此专研佛经,不理后宫事,直至当今圣上认她为母才重新出山。
赵太后则是当今圣上和玉郎的生身之母,亦即先帝庄妃。庄妃出身低微,直到玉郎出生还只是个从三品的贵人。玉郎幼年聪慧,有几分小太子的睿智,因而深得先帝怜爱,庄妃娘娘也由此鱼跃龙门摇身成了从一品的皇妃。
因先帝垂爱的缘故,玉郎幼年生活极其和美,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若非有小太子的前车之鉴他早已被先帝立为皇储。
然而天佑16年,疼爱他的父皇骤然驾鹤西去,9岁的玉郎从此被遣送出宫。
后面的不用说也能猜到,无论是先帝还是庄妃,对当今圣上都是冷冷淡淡,问鼎龙驭的他一朝意难平,便将所有怨怒发泄到玉郎身上。
先是遣送出宫,再是借故贬谪出京,后虽晋了安王,到底没人再敢和他接触。直至后来玉郎辅助皇帝夺下半壁江山才得以回京,可尽管如此,皇帝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恨。
当时玉郎战功赫赫,又正当年少,未免娶进门的女人心怀不轨害了玉郎,赵太后便定与玉郎青梅竹马的傅玲为安王妃,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后懿旨尚未发出,皇帝便已降旨封傅玲为美人入宫侍奉圣驾。
“妡儿,我之前之所以那么对你是因我怕,怕你也会踏上玲儿的路!”他颇显不安之态,我眼中亦流出泪来,是为他的周全委屈,也为自己的执拗任性。
我抬手紧握住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诚挚道:“玉郎!我不会的。”
我不想直呼他的名字,也不想生分的唤他王爷,更不愿喊他九郎惹来他对前尘往事的伤怀,想到脖子中那块刻着他的玉像便唤出了玉郎。
他还沉湎在往事之中,对我这声玉郎并无异感,转手反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妡儿,人家都道我是风光无限、荣宠至极的尊贵亲王,可谁又晓得我的处境?妡儿,你知道吗?我已记不得多久没见过母后了,也不知她老人家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眼中泛着泪花,我亦有所伤怀,紧紧环着他结实的腰身,将小脸贴紧他温热的胸膛,柔声安慰道:“太后她老人家福泽绵长,必定安然无恙,不会有事的。”
他胸膛的喘息越渐平息,沉默许久又破声问出:“妡儿,我这一生注定会是悲剧,极有可能不得善终,你怕不怕?”
我娇笑出声:“玉郎,你瞧我像那样畏首畏尾苟延残喘的人吗?此生我已认定了你,便会不顾一切与你厮守,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生死与共、永不分离,这短短的八个字我这一生终究没有做到,让他一个人孤零零走了,自己则这长寂深宫中舔食着无尽的悲凉。有时我常想,若我当时懂得收敛一点锋芒,或是他能摒弃骨子里那些该死的仁义忠信,我们之间会不会不是这个结局?
然而设想只是设想,该发生的谁都逃不过。但当山鸟归林时我仍是会不住的怀念:人生,如能永驻那一刻该多好?无世事纷争,无权谋暗害,有的只是我和他合抱相拥,共享烂漫山林和叮咚水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