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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视我时我娇羞低下头:“今春柳花飞舞时无意这么唤了声,谁知竟叫她们听了去!”
“门外柳花飞,玉郎犹未归。兰儿心思虽好,只是这词不好。”他话语轻柔不少,轻刮刮我脸颊又将我揽入怀中,惹得玲风咯咯直笑。
她跟着我那么久,岂非不知这怀中人非我所愿,只是如今我当着他的面唤出了玉郎,怎么也得把这谎圆了,因而她才故意偷着嘲笑。
“小蹄子,笑什么?”我忙推开皇帝,咬唇横眉对她,她鼻子轻嗅不曾理会我,皇帝瞧了也只是笑笑,并不曾多言,至此,我才真正安下心来,心念着总算又在生死边沿捡回一条命来。
“娘娘,您想吃点什么?奴婢这就让人做去!”竹轩一语打破沉寂,亦化解了我的尴尬。我摇摇头:“我什么也吃不下。”
“产后伤身子,不吃东西怎么行?”皇帝言语虽夹着几分宠溺,却并非我之所愿,除了摇头我没有更好的话语回他。玲风便道:“皇上,小姐昨儿个累极了,定是还没恢复过来,不如把落太医请过来给小姐瞧瞧?”
“也好,你快些去太医院。”
“是!”
长信宫离庆寿宫不远,玲风走后不久代月、书玉便抱了孩子过来。看着他安静甜美的睡颜,心中顿时淌过一股暖流。这就是我的孩子,我与玉郎的孩子!
孩子还那么柔,那么小,促使我像触碰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一样缓缓将他抱进怀中。
许是母子天性,一直沉睡的孩子在我低头亲吻他那刻兀的展眉一笑,顿时激下我一顿泪珠:“他笑了!他笑了!”
皇帝亦即笑道:“母妃醒了远儿当然要笑。”
“远儿?”我不解地问,皇帝伸手温柔地轻轻抚弄孩子滑腻的脸颊,得意道:“悦近来远,这个名字朕想了许久,兰儿可喜欢?”
“近者悦、远者归,好虽好,却未免期许过大。皇上,臣妾很感激您对臣妾母子如此眷顾,但臣妾只希望这个孩子安康成长,于朝堂之事半分不存奢望。还望皇上成全臣妾,往后不要对他寄予太大的希望,更不要恩宠于他,让他学会平平淡淡安然处世,可好?皇上若真要唤他远儿,不如取义清远逍遥?”
玉郎一生指望天下太平,将民生福祉看成第一要务,却活的那么艰辛,当不得一生逍遥,远遁江湖自在轻松。
“清远逍遥?”他反复呢喃,指尖满含慈爱辗转轻柔碾磨孩子的脸蛋:“逍遥一生自然是好,可他身在皇族,想要超脱世外何其为难?兰儿,你不愿张扬朕清楚,只是也不能太委屈了咱们的孩子,至于这‘清远逍遥’你若喜欢朕也不再提,总之孩子取名清远就好。”
“嗯。”他非要高调处事我也无法阻挡,能做的只有挡在我儿身前,为他扫平一切危险磨难。
见我点头皇帝终于展眉温笑,抱过孩子静静观赏,由心赞道:“咱们老十一终于有名字了,远儿,清远,父皇赐的名字喜欢吗?”
“他才多大?哪里能听懂皇上您的话?您累了一天也乏了,快把孩子给竹轩吧。”许是联想到玉郎之故,看见他抱着我的孩子心中总不是滋味,只好找来这借口。
那日他在长信宫待到晚膳后才离开,期间落青云过来为我诊过脉,说道并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即可。可我并不关心这些,而是想从他嘴里听到关于宫墙之外他的只字片语。
玉郎,我的玉郎如今是何情状?尽管他早以为这个孩子是皇帝所生,尽管他早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真当孩子呱呱坠地与他分夺我心中之爱时,他又该如何伤怀?
“小姐,落青云说王爷很好,要您放心便是。”晚间玲风择便与我低语叙述,“落青云还说,王爷要您千万仔细楚般离,这次就是她暗中放出了裴氏,王爷的意思是要不要他动手?”
“不用,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楚般离,咱们自己个就够了。”听闻他好我心间石头也已放下,自然有心思盘算旁的,因而问道:“裴瑛呢?”
“皇上顾念旧情不愿杀她,赏了她八十大板就拖进了冷宫。”
“人还在冷宫?”
“哪能够?裴氏平日张扬惯了,得罪多少人连她自己也数不清,被扔进冷宫的当天晚上就死了,听公里的太监说她死相很难看,也不晓得是谁做的孽?”
“还能有谁?不过是将她从宫里放出来的那位,如今事败了,不早早的杀人灭口难道还等着人家咬出她来?”
“倒也是,楚氏这人阴险狠辣,且一直对小姐您怀有敌意,往后咱们可要加倍小心才是。”
“是她小心!”
我眼中迸发出寒意,以前是我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在这宫里不是你想安生度日就能够的,你不害人人家也会来害你,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即便我不希望远儿登临大位,即便我已认定太子哥哥是最佳皇储之选,在这后宫中我也不能再寂静下去。
毕竟兰氏一脉已有一后一妃一储,还有两位皇子,加上姐夫庆王这身份,兰家已然成了那些野心勃勃之辈首要之敌,如此处境我若是继续沉默,前途真就不可预测了。
所以我必须反击,必须将能威胁远儿、威胁太子哥哥的人一并扫除。如是,太子哥哥踏上至尊之位,才有我儿清远的立锥之地。
楚般离、丽妃、贵妃……不是我兰妡心狠,是你们把我逼到这条路上的,是你们不让我的远儿安安静静过日子。
“她小心?”玲风不解我意,兀自抓脑挠头迷糊瞅着我。
我却不加解说,只着她把竹轩、书玉、代月、映容、映雪都叫了过来,要映雪、映容仔细确认四处无人才破声道:“这几日你们也都累了,本该要你们好好休息的,只是有些事是时候办了。今儿这没外人,我也就用不着藏着掖着的,适才玲风得到消息,说是上次裴瑛能摸出来全是楚般离的功劳。”
“楚般离!又是她!”提起楚氏,殿内除了映雪、映容两姐妹依旧淡定从容外,旁的人几乎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竹轩更道:“娘娘,看来这楚般离是留不得了,她几次三番与您为难,再纵容下去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自然是留不得,只是怎么个留不得还得好好盘算盘算。”我对她一笑,伸手轻抚了抚远儿睡得正酣的眉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书玉身上:“书玉,你最心细,往后远儿就由你负责。”
“是。”她慎重点头,抬手给远儿掖了掖襁褓,动作异常轻缓。我又转向代月道:“代月,还记得上回咱们去冷宫的事吗?”
“冷宫!”那件事代月似是并不喜欢,单看她打结的眉头就能猜出一二。
“没错,就是冷宫。自打那日见过木修仪后,我这心里总不平静。后来我反反复复想过,那木秀看似疯癫,其实我倒觉得她是话里有话,兴许里头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也未可知。只是咱们与人家毕竟不熟,她又在冷宫呆着,即使里头真有什么咱也不能去问。但查一查总不会有错,这些天宫里头的事你也别管了,只安心去查清楚木修仪自入宫以来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能错过,尤其是牵涉楚般离的地方,更要详尽才好,必要的时候带着映雪。”
“奴婢知道了。”代月点头应答,肩负看守殿门的映雪也默默点头。
“竹轩,你成熟稳重,长信宫上上下下的事就全数交给你了,没什么大事也不必向我回报,你自行裁度就是。只有一样,从今往后把阮怀恩给我看紧了,他什么时候去过凤仪宫,什么时候接触过凤仪宫的人都要一一向我回报。”
我早知她与阮怀恩是皇后安插在我宫里的眼线,早前不动他们是时候未到,如今我既要反手出击,必须得依靠手底下的人,如是,才是时候点破这层窗户纸。
今日我将宫中诸事托付于竹轩是信任,而点破阮怀恩身份要她看守他则是施威。要她知道我并非不知她的身份,只是因为欣赏而不忍舍弃,若是从此后真心保我,我必不会亏待于她。想她聪明睿智,必能参透我的深意。
“娘娘!”竹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尽是泪水,“娘娘,奴婢谢娘娘厚恩,从今往后奴婢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快起来!”我连忙掀开被子扶她起身,竹轩忙愧疚道:“娘娘快回去,月子里的人不能见风。”
我点头回身,盖好被褥后为她擦干眼泪:“竹轩,以你的聪明许多事不用我说你都能明白,对吗?”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奴婢既已认定娘娘,此生便会永远忠心不二。”
“好。”我们对视一眼,随即化作明晰的笑意。然而我虽明了竹轩身份,玲风她们却不知晓,瞅着竹轩涕泪凋零的模样甚为不解,却也不曾相问,只默默注视我俩。
竹轩擦干泪珠,替我掖好被褥后才又说道:“娘娘,常言道‘借刀杀人’,有些事咱们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楚般离心狠歹毒,势必是不能再留,但娘娘要动她大可不必污了自己的手,且想想,她这些年跟着丽妃身后,做过多少孽?那双手又沾过多少血?只怕是她自己也数不清了,所以咱们只需悄悄的寻摸出一两件来,到时候择便行事,不怕她不栽跟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阖宫上下都知道有一个裴瑛折在我的手上,再要弄下去一个昭仪,未免显得风头太盛。不如合了竹轩的主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楚氏推下去,即扫除了眼前障碍,又叫人寻不到我的晦气,岂不美哉?
我深味瞅她一眼,接着对映容道:“映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我相信凭你的本事找出楚氏的一两件肮脏事应该不难。”
“主子放心。”映容毫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来,笔直的腰板又挺回了殿门处看守。
她一贯是这样的性格,大家伙早已习惯,是以都没有任何惊异,仍旧各自自处,我亦转向玲风道:“玲风,这段日子你也别闲着,她们查楚氏的时候你就多注意注意各宫动向,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管,只悄悄的打听了消息来告诉我就好,尤其是丽妃那头。”
丽妃与楚氏蛇鼠一窝,我既要动楚般离,就不得不防着她点。经过一番部署,撼动楚般离的大计终于揭开,就等着她们早日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