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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天都到哪里去了?”我赶忙在脸上胡乱的擦着,然后两只手拼命的搓着衣服的下摆,“军座找你一天,要你和基业他们一起接待,你却……”
“你到现在还叫他军座?”安文走道我身边,背靠着墙壁坐了下去,抬着头,傻愣愣的眨巴着眼睛,“只是心中不舒服,在粮库里睡了一天,接待是他们的事情,我就算了。”
“下个月便走了?”我转过头问道,“你手头的事情,有没有交接给谁?李芳最有可能吧。”
“有安排了?”安文反问我,“今日下午军部已经开始交割了?”
“嗯!差不多。”我点了点头,“龙云的信函中,明确了番号暂不变,军旗暂时不变,黎叶生接任军长,佟曼任副军长,今天下午从西门召回来的邢仇职位不变,凌娟依然为政治部主任,这四人为第六军的军中小组,决断戚州内外一切军政事务,具体分工尚未明确。”
“夏龙和简新呢?”安文皱着眉头,“据说今天晚上的晚宴简新都没来?”
“怎么你不知道么?”我有些诧异,有些消息都是在下午会议上已经知晓的,看来安文这家伙是真的猫在仓库里睡到现在,“夏龙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西门去了,不知道,丹阳的卞普和文中会不会随他走,否则一时间丹阳守将都很难调拨。”我用力的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至于简新,魏国通知他了,没有来。”
“唉,何必呢。”安文摇了摇头,“基业有说什么没有?”
“不知道。”我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我也不想知道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负责好黎叶生和佟曼的安全,一直到他们的宪兵团进城为止。”
“不要这么悲观。”安文突然笑了起来,“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只是你想的太多罢了。”
“你什么意思?”我有些困惑,似乎安文知道了些什么,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
“卖也只能卖到明天,哈哈。”安文站了起来,拍了怕身上的尘土,一点也不注意把灰全部拍打到了依旧坐着的我的身上,“这是最后一次欺负你,以后你可能就要欺负我了,哈哈哈哈。”
帝国纪年1013年4月3日,清晨,蒙蒙的细雨。
雨滴扑在刘文的那辆黑色的轿车上,顺着玻璃窗和车壳子上的几个槽子缓缓的流下来,仿佛清亮的泪一般,又好像断了线的珍珠,呼啦啦离了玉盘,滚在脚边,用力把自己摔了个粉碎,甩出些许水沫儿,湿湿的散在将要离开的人的裤管上,生生的拽着,不愿离去。
金东和刘文静静的在车边站着,魏国要替他打伞,也被他婉言谢绝了。春雨虽不大,但是淋得时间长了,头发和眉毛上,都挂了些珠子,幸好今天没有什么风,否则,大家这一身薄薄的军装,都有些撑不住了。
“你们两个,真的决定不回金陵了?”刘文郑重其事的问道。
“司令,军座,并不是我们的问题。”陈基业显得非常痛苦,“S集团军在金陵,内部的大规模整肃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海南兵团和山东第二军的一把手都莫名其妙的收监,连余浪将军都受到了牵连,这不得不让我们有所顾忌。现在回金陵,不但立刻面临着无兵可带的局面,更有可能会被视为异己,毕竟在金生元帅眼中,我们都是败军之将,也许留在这里,还有与日伪军一拼的机会,回去却八成会无缘无故的死在自己人手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文点了点头,眼皮有些低垂,还是不愿与金东的目光接触,“司令,军座,你们是大帅的同窗,情势比我们看的清楚,元参谋长准备回去,一纸调令成了沪上地下组织的联络官,在金陵有家不能回,这还是元参谋长是这支部队的元老人物,才算是网开一面,我们的家小都在金陵,难道我们不想回去吗?”
元紫衣也许被触动了心弦,不想多说话,默默坐进了车中,低着螓首,似乎不愿再看这外面的一切。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你们的这颗头颅就先寄存在戚州这百里之地吧。”金东淡淡的笑了,“只要是抗日,则不分你我,莫谈先后,必挥己所长,殚精竭虑,不要丢我S集团军的脸,明白么。”
“是!”陈基业和安文同时答应,立正敬礼。
“22旅的萧翎,是原第一军的部将,我也不带走,基业在这里需要帮手。”金东左右看了看四周,“裘强还没有回来,回来以后,我也听他自己选择,不做干涉。”
“这里周围都是教导队的士兵在护卫,石杨自己怎么没来?”刘文问道。
“他说,这不是他来的场合。”安文尴尬的笑了笑,“都是S集团军的军官在这里话别,他在,诸多话,可能我们不方便说。”
“是他自己不方便来吧。”刘文冷笑了一声,“怕新主子心里有疙瘩?”
“我相信,石杨不是这样的人。”元紫衣在车里突然说了一句,“军座,你真的怪罪他了,这些年,你难道还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么?”
“如果他今天出现,便算我错怪了他。”刘文的心情也很不好,气鼓鼓的坐上了驾驶位,发动了汽车,魏国要上去替他开车,被他摆手拒绝了。
“告诉石杨,他无论怎么选择,我都相信他。”金东淡淡的笑了,“你们也不要以为刘文真的在猜忌石杨,这个小老头就是有点不高兴了,昨天他对我说了不少石杨的好,今天居然没有来送他,所以……,呵呵。”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看了看抱着方向盘的刘文,“借用刘文的一句话你们带给石杨,无论什么时候,他和你们几个一样,在我心中,都是S集团军的精英。”
“明白!”陈基业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角挂着的,不只是泪水还是雨水。
“终是要走了。”金东低着头,坐进了车里,“用心做事,若此地真不留你们,金陵终究是你们的家。”
安文和陈基业还没有来得及答应,金东便摇上了车窗,汽车发出愤怒的吼声,如一头卸了犁耙的公牛,冲进了越来越大的雨幕中。两人不自觉的朝着那方向慢慢的走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汽车的影子,才相对着摇了摇头,转身匆匆的离去。
刘文的车开的飞快,从军部到西城门只用了短短的20分钟时间,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他轻轻的踩了踩刹车,嘴里嘀咕着,“看到我的车子,不知道开门,真是人走茶凉,这么大的雨,还真的要我下去,在岗哨那边查验通行证吗?”
“军座,一朝天子一朝臣。”元紫衣安慰着,“戚州已经不是我们的防区了,原本石杨安排魏国替您开车,就是想送我们顺利出城,省的不必要的麻烦,你又给拒绝了,你把通行证给我把,我去查验就是。”
正说着,戚州的西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从汽车的后方开过来一个营的士兵,在城门两边列队,队伍很长,一直延伸了大约200米左右。
“这是?”刘文把身子朝着前面倾了倾,仔细的看着,“这是谁的部队?”
“新编第六军教导团警卫营全体官兵,受新任团长石杨中校指派,在此送别三位长官。”站在最前面的曹友喊道,“各部行持枪礼——”
哗——,所有士兵全部将步枪枪托击地,右手放置胸前,对刘文的汽车,行注目礼。
“这个家伙!”金东笑了,“看来教导团还是成立了,昨天晚上我和邢仇对黎叶生、佟曼的建议,他们还是采纳的,刘文,你是不是要认错了。”
“他自己又没来。”刘文有些激动,但依然有些嘴硬,“他还是怕……”
“你看,石杨,在城楼上。”元紫衣兴奋的透过前挡风玻璃朝着正上方指着。这下,连金东也朝前探着身子,往上看。
我就这么默默的站着,右手一直敬着军礼,身上已经湿透了,但脸上却挂着笑容。
“走吧!”金东轻轻的靠在后座的靠垫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不要在触发过多的情感了。刘文,石杨的心意,我们心领就是,走吧。”
“我错了,这小子还行!”和元紫衣的有些伤感不同,刘文反而笑出声来,脚下轻轻一点油门,汽车便缓缓的开了出去,沿着大路向S集团军驻守的金州开去。
我没有回头去目送他们远去,而是轻轻的挥了挥手,让曹友带队回营。自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蹲了下去,雨还是很大,但是我自己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很冷,冷的直打哆嗦,但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似得,无法移动,就这么呆在这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真是找死。”身后有人把雨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回头看见,是王三炮和倪娜并排站着,一脸无奈的望着我。
“三炮啊。”我笑了笑,“今天借你的防区,送送人,有叨扰,还请……”
“请你个大头鬼蛋。”王三炮上来拉着我就走,一直拉到了边上的岗哨屋子里,“你自己没事淋雨玩,我可以陪你,我老婆可不行,要是他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老子和你拼命。”
“有酒么?”我干脆把上衣脱了,拿起一块毛巾,用力的擦着,“在你的地盘,是不是要请我喝一点?”
“你不知道这个胖子不能喝酒么?”倪娜看着我光着膀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扔给我一件士兵的衣服,“赶快换上,你要真的想喝酒,我去弄点酒菜,咱们一会儿去一趟医院,陪陪小亥,据说她一个人闷的都快抑郁了。”
“皮蛋没有去陪着他?去打搅人家夫妻的小梦境干什么。”我笑了,那个曲小亥,几天没有人和她说话,就和死了一样,有事没事的折腾。
“说到小亥,突然有点想牛戴那个胖子了。”王三炮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扭了扭身子,“他要是在,便有人陪你喝两杯,现在我就是个废人。”
“我要是想喝酒,有的是人陪。”我笑道,“犯不着你这么个样子,你还是看好西大门,这些天你的兵源有没有补充一些?都知道金州会战你们伤亡不少。”
“也算好,毕竟前面还有个丹阳在挡着。”王三炮拍了拍脑袋,轻轻的扭着脖子,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有这么多兄弟带着也算不错了,现在金东和刘文几个已经离开,也许从现在开始,上峰便要开始进行部队的整编,毕竟目前许多单位,空有番号,人员已经伤亡大半,说不定明天59军的宪兵团进城,我的部队,便要整体合并了。”
4月5日,下午,清明,却没有下雨,反而日头倒是很好。
会议室里的不少军官,心情却都很忐忑,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未来会是如何的。自从3月20日进城以来,黎叶生和佟曼几乎和每一个少校以上军官谈过话,但除了采纳金东的建议,宣布成立新的教导团,由我担任团长以外,没有召开一次会议,也没有发布一次新的命令。直到今天,黎叶生突然要求驻扎在龙虎塘的部队火速进城,在戚州原宪兵团营区休整,并命令我通知少校以上军官参与会议,并安排重要部门的上尉军官和机要秘书旁听。
整个会议室,大约挤了将近30人,大都默不作声,只有少数年轻的军官在后排窃窃私语,毕竟这种会议,军衔越低的人,越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而中高级军官,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忧心忡忡。
“军座到——”门外魏国高声的叫着,会议室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看去,黎叶生和佟曼带着一个年轻的上校军官走进了会议室。那军官大约同安文差不多高的个子,体魄极粗壮,皮肤有些黝黑,浓眉、大眼、厚唇,稚气未脱的样子,年纪应该在我们几个之下。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便朝着邢仇、凌娟和申银的方向笑着,看样子和他们几个很熟悉。
“大家都坐下。”黎叶生笑着走到中间的位置上,摆着手安排大家都坐回到座位上,“石杨,我不是刘文,现在第六军也已经不是S集团军的序列,以后这种没用的规矩,尽量简化,会议以议事为首务,也不要安排勤务兵倒水,所有人自带茶杯,你安排几个水壶便可。”
看到我点头表示明白,黎叶生继续说道:“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同大家认识,具体也算了解了一些,今日请大家来,便是有些安排要通知大家,希望大家积极配合。第六军原副军长夏龙已经自愿离开,非传言中我等逼迫,这一点大家都是知晓的,请诸位不要过于恐慌。夏军长对第六军的贡献,我们也是肯定的,但是夏军长的走,留下的真空必须要有人填补。我黎某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不因为谁是谁的心腹而用谁或不用谁,石杨便是一个例子。”说着,他笑着看了我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长话短说,今日宣布几个任命,陈基业依然为第七师师长,但21旅,22旅两支部队的整编,需要加紧,毕竟第七师的大部分主力现在就在丹阳,当然,兵力只能是号称为一个师,如何做,便全部交给基业了。”
“是!”陈基业站了起来,准备行礼。
“不用!”黎叶生笑道,“基业你坐下,以后你们有异议再说,没有异议的知道就可以,没必要站起来答应。然后有一件大事,需要宣布,龙主席认为戚州在很长的时间内,不会有主动作战的战略,最近几年都会以高沟深壑的纵深防御为主,而且我们不是S集团军,没有那么多粮草辎重用飞机来供应,所以,能把人养好就不错了,战马之类的,便可以考虑放弃。正好龙主席和金陵的金生元帅谈的接收戚州的条件之一,便是海陵城的59军能够与金陵的第一军有几次配合作战,彻底消灭江都的江北大营,我们和邢副军长商量的结果便是,撤销骑兵师建制,战马可以全部送至江北海陵统一管理,而骑兵师的人员正好可以补充至步兵部队,惠莹中校调任特务团团长,并兼任教导团副团长,协助石杨对军部一切事宜的梳理和管辖。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提?”
鸦雀无声,连一开始在后排小声说着话的几个上尉也默默的低下了头。黎叶生的这个变动让很多人吃惊,刘文的时代,可是一直把骑兵当个宝贝,现在说放弃就放弃,而且是与邢仇商议后的结果,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服邢仇这个老骑兵的。
“按照三个军长的分工,我只是管着军部和第七师的事情,其他的我不多插嘴,让两位副军长自己说吧。”黎叶生依旧是满脸的笑容,“佟副军长,你说说你的安排吧。”
“军长谦虚了,我就唠叨两句。”佟曼的表情始终要比黎叶生严肃,但是今天似乎心情还不错,面带着意思微笑,“首先,完颜豫飞,不用我多介绍了,YS师的人,应该都是老熟人了吧。”那年轻的汉子站了起来,再次向大家点头致意。
“豫飞在59军是117师的代理师长,本是擅长野战,听说曾经在YS师也是野战部队的副团长是吧。”佟曼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向对面的凌娟询问,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嘴角微微翘了翘,“今日,豫飞又回到老部队,并且放弃了师长的职务,帮助我负责第六军乃至整个戚州的军纪法务。59军的宪兵团已经进城,正式变更番号成为第六军宪兵团,豫飞兼任团长,王三炮为副团长,现在在城西休整的原宪兵团与执法队部队,与李芳的督战卫队合并整编,成立新的执法大队,团级建制,李芳为队长,待曲小亥病愈后,任副队长。执法大队与宪兵团合建制为宪兵旅,旅长由完颜豫飞上校担任。”
“但是李芳担任执法大队的队长,军需处一大堆事情,谁来接管?”凌娟有些疑问。
“军需处与物质筹备处合并,就叫军需处,统一由安文管辖。”邢仇在边上笑着插话,“两位将军一事不烦二主,这个担子便由安文一个人挑了。”
“又回到我手上了。”安文无奈的笑了笑,“只希望平日里,有不到位的地方,诸位少踢我的屁股便是了。”
“你不光有这些事情,领兵打仗你也少不了。”邢仇笑道:“你自己的军官营,在加上你几大粮库的库丁,我再给你从原骑兵师调一营士兵,你凑齐团级建制,番号第六军直属独立团,你这个处长,兼任团长,直接向我汇报,几个营长,你自己看着挑,我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