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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跟随陈轻歌进入戏院,一路却是无人阻拦,看来陈大小姐是这里的熟人。
提起共舞台,就不得不提共舞台的老板黄金荣。
作为旧上海三大亨之一的黄金荣,此人虽然贪财好色,但在上海滩的地位绝对是举足轻重,作为上海青帮老大,手底下门徒众多,姓蒋的都是其门徒。
姓蒋的年轻时候也爱炒股,算得上是咱们中国的第一代股民,但这人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在1922年赔的血本无归,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些债主天天让人上门催债,债主们雇的人就是青帮门徒。在旧上海,谁敢不给青帮三分面子。
姓蒋的被逼无奈,只能求助于同乡商界巨头虞洽卿,后来老乡给蒋某人出了一个主意,让他拜黄金荣为师,将某人一听,哎,此事可行,哪怕拜黄金荣为父呢,只要摆脱那些债主就行。
第二天,蒋某人就在虞洽卿的陪同下来到黄公馆,向黄金荣跪拜行礼,正式拜其为师,还递了一个帖子,上书“黄老夫子台前,受业门生蒋志清。”后来蒋某人发迹,黄金荣又悄悄把帖子送还给了蒋某人。
都收蒋某人为徒了,那自己的徒弟有难就不能不管。于是黄老板就把蒋某人的债主都叫来喝酒,让大家吃好喝好,顺便介绍一下蒋某人,这是我的徒弟了,他的债,以后我帮他还,你们来找我要就行,什么时候来要都可以,我肯定帮他还。
还个屁!谁敢向青帮老大要债,除非嫌自己命长,不带这样玩的。一顿饭,就帮蒋某人摆脱了困境。
今年正好是1922年,也不知道蒋某人拜没拜黄金荣为师。
此时的共舞台,还不是后来上海四大剧院之一的共舞台,虽然名字都一样,老板都是同一个人,这座共舞台是黄金荣在1919年修缮的,那座四大剧院之一的共舞台要到1930年才开始独立经营,一开始叫齐天舞台,到了1933年才更名为荣记共舞台。
虽然这座共舞台的规模比不上后来的规模宏大,但作为黄金荣的剧院,修建的也不能太小气。黄金荣虽然贪财,但对于自己经营的戏院还是舍得花钱的,为了方便演出,舞台上还安装有转台,观众厅更是修建了两层,可以容纳上千人。
戏院内人很多,可以说是人满为患,男女老少,全都沉醉在舞台上的演出,不少人还闭上眼摇头晃脑,搁在后世,不知道的还以为都磕了小蓝色药丸呢。
舞台上上演的是出京剧,什么曲目陆云不知道,舞台上几个大花脸咿咿呀呀的唱着,都不带喘口气的,陆云听着都感觉累,台下却不时响起阵阵叫好声。
陆云对京剧不感兴趣,倒是对民国的几个京剧大家稍有研究。像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四大名旦,当然还有在共舞台担任过台柱子的冬皇孟小冬,虽然她今年才十四岁,但在上海无锡两地绝对是京剧圈里名角。
陈轻歌刚才提到的孟妹妹,不知道还不是这位冬皇,她现在应该不在共舞台了吧。
陆云转头一看,只见陈轻歌正双手托腮安安静静的看着台上的演出,没想到这个有点任性的小姑娘还能静下心来看京剧。
“你还喜欢看京剧?”陆云一边喝着茶水嗑着瓜子一边问道。
并不是每个观众身边都有桌子给你提供瓜子点心茶水,只有极少数的观众身边才有,只要你有钱,你就能享受更好的服务。陆云和陈轻歌刚进来,就有人把他们领到一个位置极好的座位,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在共舞台还有专座。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小冬妹妹的忠实拥泵。”陈轻歌头也不回的说道,眼睛仍在盯着舞台上的大花脸。
“你说的小冬妹妹难道是孟小冬?”陆云问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豆沙包,味道确实不错,口感细腻,拉着黄包车跑了这么多的路,肚子正好有些饿。反正又不需要自己买单,不吃白不吃,一会儿问问能不能打包带走。
“是啊,小时候我父亲一有空就带我去听戏,后来我也就慢慢喜欢上了京剧。我和小冬妹妹是在无锡认识的,你不知道当初她在无锡的演出是多么厉害,才11岁就折服了无锡戏迷,后来回到上海她先在大世界演出后来就来到这共舞台,只要有时间,小冬妹妹的演出我就会来的,慢慢的我们也就熟悉了,我俩可是好姐妹。去年她和共舞台合作期满以后就去了福建菲律宾,这不前段时间刚回来,共舞台就花大价钱把小冬妹妹请回来了。现在台上的就是她,这出戏是《击鼓骂曹》,小冬妹妹扮的是祢衡。”说完陈轻歌就不再搭理陆云,自顾自的欣赏起来台上的演出。
京剧陆云不了解,但击鼓骂曹他知道,京剧上演的大多是历史典故,像击鼓骂曹,空城计,斩马谡,京剧里面有很多都是三国戏。
根据剧情陆云也能认出哪个是祢衡。
陆云没想到台上的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冬皇孟小冬,虽然现在的孟小冬名气也不低。
要是陈轻歌不说舞台上的是孟小冬,陆云还真看不出舞台上的大花脸是一个娇小女子所扮演。
动作走位方寸不差,唱腔浑厚有力,不时走两步摸一下大胡子,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嗓音苍劲醇厚且毫无雌音的老生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所扮演。
只见台上的孟小冬往前轻迈两步,作激昂状,怒目而视曹操,高唱道:“纵然将我的头割下,落一个骂贼的名儿扬天涯。”
唱到这里应该是高潮部分,台下叫好声尤为热烈,不少人还站起来鼓掌叫好,陈轻歌也是在一旁赞叹:“小冬妹妹的唱功越来越好了。”
陆云对京剧一窍不通,不过听到此句的时候也是浑身一震,也叫了一声好,不懂就要装懂。
孟小冬的这出《击鼓骂曹》是压轴戏,等到唱完,共舞台这个时段的演出也就结束了,观众逐渐散去,不少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韵味当中,都表示不虚此行,等下次孟小冬登台表演,一定还要来捧场,管它票价多贵,一定要再一睹风采。
“走吧,我带你去后台找小冬妹妹,让她先帮我把车资给你这个无赖。”陈轻歌也从座位上起来,带着陆云往后台走去。
看来陈轻歌和孟小冬确实挺熟悉,要不然后台也不会随便就能进去。京剧虽然没有那些传男不传女之类的规矩,但人家的后台也不是普通人想去就能去的。
到了后台,不少人见了陈轻歌都主动打招呼,至于后面的陆云大家都选择了无视,这顶多就是跟在陈大小姐后面跑腿的小厮。
“陈小姐你来了。”
“陈小姐你好。”
“轻歌是来找小冬的吧,她正在里面卸妆呢。”
陆云心里有些小小激动,毕竟马上就要见到第一个民国的名人了,一会要不向孟小冬要个签名。
“小冬妹妹。”陈轻歌到了里面看见孟小冬还在对着镜子卸妆,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大胡子摆弄起来,还往自己的脸上比了比,装模作样的走了两步。
孟小冬此时还没有换下戏服,只把大胡子摘了下来,脸上的妆倒是卸了,露出本来清秀的面容。
“小冬妹妹,我是来找你借钱的。”陈轻歌放下大胡子,挽着孟小冬的胳膊说道。此时,孟小冬倒像姐姐,陈轻歌倒像撒娇的妹妹。
“我们的陈大小姐还会缺钱花,难道是你爹不给你钱了?”孟小冬打趣道。
“当然不是了,还不是这个无赖,把我从玛利亚送到共舞台竟然要收我两块钱,我哪有这么多钱了。”说完,陈轻歌又对陆云送上了一双白眼。
“那就更不对了,整个上海的车行还不是你家说了算,坐黄包车谁还收你的钱啊?竟然还敢敲诈你。”
“还不是这个无赖。”陈轻歌朝陆云一努嘴。
陆云没想到陈轻歌竟然是自己车行大老板的女儿,怪不得自己好像听胡叔提起过这个名字,不过自己貌似敲诈到了这位大小姐的头上。
一会儿她要是不想给钱,大不了少要两毛,这点损失自己还是可以承受的。
孟小冬打量着陆云,这个黄包车夫给自己的印象倒不像一个车夫,反而有些像学堂里的学生,面相清秀,目光炯炯有神,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两个补丁,但却干净得体,不像其他车夫一样邋遢不修边幅,神态萎靡不振。
陆云一时不知该怎样和孟小冬打招呼,总不能上去就给人家来一个热情的拥抱,说不准还没靠近人家就被乱棍打出去了。
孟小冬虽然现在才十四岁,但后来成为一代京剧大家,比起梅兰芳也是不遑多让,只是想起她后来的两段婚姻,陆云心里就有些唏嘘,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能不能改变民国一些历史人物的命运。
陆云收起自己的心思,看着还在身穿戏服面露微笑的孟小冬,伸出手,郑重说道:“孟先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