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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欢欢从未想象过,有一天关东撸胳膊挽袖子洗手作羹汤的画面,他们之间还停留在最初期的喜欢阶段,在试探着进行交往,即便脑海中憧憬过,也都是与他浪漫牵手漫步的场景,而在她以为在全天下人最开心热闹的时候自己最凄凉的这一天,她竟然看到了这幅画面。
可惜,小说中很多都是骗人的,并不是所有的成熟男人,既事业有成又高大帅气,and厨艺高超……
倒也不是说关东属于厨房小白的角色,只是他会的,实在有限。
纪欢欢领着他参观自己的双开门大冰箱时,关东上下左右扫描了好几圈,最终将视线定睛在西红柿,辣椒和鸡蛋上,然后冲着她嘿嘿笑笑,说:“我就只会做最基本的几个菜,味道还很一般。”
纪欢欢只是看起来略微愣愣地望着他,关东以为她不满意,便说:“要不咱们干脆出去吃吧,吃火锅怎么样?热热闹闹的,还暖和。”
纪欢欢知道关东的意思,怕就他们两人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吃着味道不咋地的饭菜,会再引发她的感怀,不如闹腾一点,人的眼里热腾腾,心里也就不空得慌了。
可是纪欢欢却贪恋此刻只有两人的温馨,平日里雅人深致的关东,此刻依旧衬衫挺阔,却满面为难,盯着冰箱里的各种食材,恨不能自己有料理满汉全席的十八般武艺,好好抚慰下纪欢欢的愁肠百结。
纪欢欢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表情有点委顿:“别出去吃了,我没什么胃口,你饿了吗?”
关东摇摇头。
其实他早就饿了,只不过不想让纪欢欢觉得有负担。
开完会后他为了早点赶路什么都没吃就开车出发了,只是一路上想着能见到纪欢欢,心里直兴奋,也就不觉得有多饿,拖到这个时间点,说不饿是假的,今天一天他统共就早晨啃了俩鸡蛋,别的就什么也没吃了。
“你要是不会做,就等一会儿,我来做,我的手艺还行,能拿得出手。”纪欢欢缓声说道,声音柔柔的,囔囔的,听起来特别无精打采。
关东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转身继续翻找着自己有限厨艺可以利用的食材:“我看着随便做点吧,只要你不嫌弃,我就献丑了。”
从早先一见到他,纪欢欢就将他看做救命稻草一般,稀稀拉拉说了许多话,心中的委屈和家里的一些变故都说了出来,好容易冷静下来,关东又安慰了她一番,直到现在,她才腾出时间考虑到现实问题。
纪欢欢抬手拦住了准备去洗菜的关东:“你还要回家去过年的吧?老人注重这个,你别做饭了,还是先回家吧,这个点往回赶,还能赶得上一起守岁。”
关东温言道:“我经常过年回不了家,有时候能赶回去也都初一初二了,今年算是比较早的,没事,晚回去半天我爸妈也不会计较的。”
纪欢欢还想说些推唐的话,可是她张不开口,因为她不想让他走,如果现在关东离开,纪欢欢倒宁愿他没有惊喜地出现过,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从泥泞的心情中走出来,可是这样乍喜又悲之后,她怕自己承受不了。
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难过得不知该干什么,甚至产生了去母亲墓碑那里的念头,可是她没有车,打车过去,大年夜的出租车本来就少,一听说去陵墓那里,更是少有愿意的,加上她虽然悲伤,却不至于到寻死觅活的地步,已经快要天黑,到了之后一切黑黢黢的,荒郊野岭,她也会害怕,所以想了想,只能作罢。
所幸纪欢欢还买了不少熟食,用微波炉加热下就可以吃,关东心里盘算着做哪些菜,将食材拿到了厨房的操作台上,纪欢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光怯怯。
关东看出她的担忧和不安,凑过去亲了下她的额头,抬起左手食指刮了刮她的脸颊:“我工作一直很忙,还有好几年没能回去,我爸妈都习惯了,只是晚回去半天,别这么忧心忡忡的,就算你现在非让我走,我也放心不下你啊,怎么也得陪你吃顿年夜饭,等你睡下了我再走。”
纪欢欢点点头,双手撑着操作台,低着脑袋顶着几个西红柿。
关东瞧她蔫不拉几的小模样,起身去了客厅,不等纪欢欢跟着走出去,就见关东拎了一个凳子,放到操作台旁边,拍拍凳子面,说:“坐下看。”
纪欢欢顺从地坐下,问:“要我帮忙吗?”
关东呵呵笑着:“就这么点菜我还能搞的定,放心吧,我平时在家也多少会做一点,我都这个岁数了,没那么不食烟火。”
纪欢欢不再问询,伸出一条胳膊把脸搁在上面歪歪地望着他。
关东瞧了她一眼,宠溺一笑,手下开始忙活。
到底不是经常开火的人,刀工什么都一般,纪欢欢也不挑,只将目光锁在他来回转的身形上。
“你不觉得我家的事,腌臜得很,太乱太杂吗?”半天,纪欢欢终于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关东切好葱姜蒜用来炝锅,开火,将锅烧热,倒上油,抽空回头瞅了她一眼:“谁家没点糟心事?你们家的情况,还算不上雷人,就是女儿接受不了父亲续弦。你心里难过我能理解,毕竟,在每个儿女的心中,做父母的都是骨肉相连的亲人,心血相通,如果有一天,忽然失去其中一位,那么另一位就是自己在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可是这个人却跟另外的人重新缔结了这种亲密的荣辱与共的关系,我们就会心里失落,难以接受,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背弃了自己。”
关东探手在锅的上空试了试油温,犹豫要不要现在放葱姜蒜,纪欢欢在旁边看得着急,想要提醒他,自家的锅是无油烟的,所以油热了也很难判断,但凭经验判断,应该再早一点的时间,就可以放了。
但她忍住了,只是双手托腮望着他。
“如果你以后结婚了,再有了孩子,情感就会被分割成三份,父母所占的就只有三分之一了,那个时候,如果你的父亲重新娶妻,可能对你的冲击就会小很多,只是现在,现实情况摆在眼前,你可能还暂时没办法让自己释怀。”关东继续补充,一边灵巧躲着溅出来的油花,油温太高,放进去菜锅里发出滋吧滋吧的响声。
纪欢欢微微点点头,关东说得这些道理,她能明白,过了这么一会儿了,怒火滔天也渐渐火势渐小,关东是个合格的听众,他从不着急劝慰你,即便说到半截,嘤嘤哭了起来,叙述不下去,他也不会多说话,只在一旁不停地拍抚着后背,递着纸巾,又经他劝说一番,现在心里稍稍舒缓一些。
纪欢欢专注地盯着关东围着锅台转的身影,心底层层泛出一沽现世安稳的念头,目光越发柔情,袅袅望去,恨不能至此终年。
关东没说假话,他确实略通庖厨,但也只限于略通而已,比手忙脚乱好一点,勉强做完三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火腿炒辣椒,紫菜蛋花汤,外加半只烧鹅(买得半成品,他只是加热了一下而已)。
纪欢欢看着,表示很满意。
等到接完纪梅生的电话,见关东还在一旁等着她,纪欢欢觉得心下歉然,揉了揉眼角,起身说道:“吃饭吧。”
关东又将她按回沙发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握住她手,低声安慰:“你刚又哭完,别着急吃东西,缓一会儿。”
纪欢欢扭开头,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伸手攀住他的肩头,像是受到暴雨惊吓后躲雨的小白兔,身体微微颤抖。
关东的心随着纪欢欢的轻微抽泣声载沉载浮,恨不能塞个暖炉进去暖暖她的心,铺平她所有的不开心。
在关东的怀里太过放松,又折腾了一天,纪欢欢的精神太过疲乏,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关东发现纪欢欢没什么反应,呼吸渐趋平稳,悄声问了句:“欢欢?”
结果没听到回声,低头看去,才发现她已经睡倒在自己肩头。
关东轻轻笑了一下,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平,生怕吵醒她,在沙发上安顿好以后,找到她住的卧室,拿出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关东扯过一个沙发墩子,坐在她旁边,单手托腮,近距离地望着纪欢欢,进入睡梦中的纪欢欢偶尔还会轻微抽动一下,看来今天流的泪实在太多,眼皮虽然冰敷过,但依旧红肿着,她的嘴角微微撅起,像是在梦里也委委屈屈的,关东看着看着,觉得心疼得受不了。
他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到窗户旁,透过玻璃看出去,纪欢欢的房子在27楼,从高处俯瞰,此时此刻,万家灯火,别有一番滋味。
原本想关掉灯,让她好好睡一觉,但又怕她没吃饭,睡不长久,万一睡的时间长了,后半夜就再难睡了。
关东想了想,关掉大灯,想开一个落地灯,但纪欢欢这套房子,只是简装,除了必要的家具齐全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他干脆起身,将餐厅的灯打开,这样,沙发这边的灯光会暗淡一些。
关东在另一张沙发上躺坐着,头挨着纪欢欢,静默地看着她那张熟睡的容颜,心头渐渐化成一汪春水。
这阵子他忙得几乎找不到北,满脑子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连吃饭睡觉这种事都得见缝插针干,尤其今天一整天,又累又饿,可此时所有的倦意袭来,关东顾不得填饱肚子,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沉得睁不开眼。
一阵鞭炮声吵醒了关东,他率先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后,大脑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正常的运作中,想起是在纪欢欢家里,以及之前的种种,关东迅速坐了起来,向她坐在的沙发看去。
纪欢欢也睁开了眼睛,慢腾腾地坐直了身体,揉揉眼睛,好像还没搞清楚眼前什么情况。
关东在近处瞧着她,用手背揉眼睛的傻模样,少了平日里的老成持重,多了几分少女的懵懂娇憨,不由自主的,心脏偷偷地抽动了几下,他咽了口唾沫,撇开头去,清了清嗓子式地咳嗽了一声,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
纪欢欢听到声音才看过去,又眨了眨眼睛,终于记起了所有的事,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耷拉下去。
关东看着又是一阵心疼,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抹去纪欢欢脑海里关于这些痛苦的回忆,只留给她一派温和幸福的念想。
“醒了正好,别睡了,吃点饭吧,实在累得话,吃完饭再好好睡。”关东坐到她身边。
纪欢欢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低头说:“都已经快十点半了,你再不走的话,到家就是下半夜了,夜深,人困马乏的,开车也不安全,不如你现在就抓紧时间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关东静静望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深处,纪欢欢被他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不由得笑了:“我当然舍不得你,可是我也知道,你家里人都在等你回去过年,我不能这么自私,把你留下来。”
关东目光未动,纪欢欢失笑:“好吧,我承认我很不想让你在走,可就是因为我经历了家里的事,更加知道,一家人多么珍贵,不想那么自私,心理过不去。”
关东站起来,伸手将纪欢欢拉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十六个小时,米粒未进了,就算你要赶我走,也让我好歹吃口饭吧,我真的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刚才还不觉得,睡了这么一觉后,觉得前胸贴后背,走两步都觉得脚底轻飘飘的。”
纪欢欢有点不敢置信,关东咽了下口水,有气无力道:“真的。”
然后补充道:“我早给我妈打过电话了,说可能得明天才能回去,让他们别等我吃年夜饭了。”
纪欢欢笑若春风:“好吧,我不能这么不近人情,走,吃饭去。”
关东伸臂拦住她,将她扳回来,面对着自己,双手捧起她的脸,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用极轻极轻的语气说:“欢欢,新年快乐。”
纪欢欢刚要回他,关东唇向前一凑,柔柔地含住了她的唇,如蝴蝶采蜜般,流连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