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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晚上的时候,看着朱高燨精神已经好转,复又睡去,阿狸方才安心,便起身去阿绣房间更换了衣服,略梳洗一番,走了出来,一眼又看到那三个黑衣人,还是立在殿下,动也不动。阿狸便叫过阿绣来,悄声问道:“那三个金钢似的家伙恁的古怪,中间那个黑炭目光炯炯的,我一看他就盯着我。”阿绣亦轻声道:“他们跟屋内那个高人一样,谁也不理的,样子傲慢的很。”
阿狸听阿绣称呼那张浩然为高人,想来她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朱高燨的舅舅,心中好奇,便问道:“你以前见过那位高人,你不知道他是谁么?”
阿绣道:“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的很。上次也是这般来了就只在殿内不出来,我们这些侍女从不让进去,所需用物品皆通过胡大人往来传递。今年有你在里面,你可看到些什么?你跟他说话了么?那高人是神仙么?”
阿狸心想看来阿绣确实不知道张浩然的身份。她便笑道:“你说得对,他便是神仙呢,刚才还在屋内腾云驾雾呢。”
阿绣惊道:“真的么?真是神仙啊?我们就说嘛,这高人一定不是凡人。”
阿狸笑道:“你就在这里守好了,等下他出来了你看他如何升上天吧。”一眼看到慕容秋风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食盒,阿狸道:“你们要吃饭么?”
慕容秋风道:“我们方才在外面已经吃过了,这些是带过来给他们的。”以目扫视了那三个黑衣人一眼。
阿狸忙对阿绣道:“你们一直忙得没吃饭吧,快些趁这时候去吃些东西。”阿绣点头,道:“方才星儿把饭菜已给胡大人送进去了,你也去吃一点吧。”转身离去。
阿狸叫住慕容秋风,轻声道:“你知道这三个人的来历么?”
慕容秋风摇头道:“这个委实不知。太子说把这饭菜送与他们,别的什么也没说,我们自然不好打听。你知道他们是谁?”
阿狸又问道:“那你知道张浩然这个名字么?”
慕容秋风喃喃道:“张浩然?”复又摇头道:“没听过。他又是谁?”
阿狸看他一改往日那般嬉皮笑脸之态,很是一本正经,想来并不知道这些事,便也打住刨根问底,糊弄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你快去把饭食给他们吧,他们也傻站了一天一夜了。”
慕容秋风闻言便上前去,走到那个面目粗黑的长者面前,道:“三位一直守在这里,想必饥渴了。这些饭菜请你们食用。”便将食盒递了过去。
那个黑面长者却盯了慕容秋风一眼,一言不发,眼睛看向天空,旁边两名黑衣人亦是如同置若罔闻一般一动不动。慕容秋风略有些尴尬,便将食盒放在地上,道:“我将食盒放在这里,你们请便吧。”
慕容秋风说着便走开,谁知他刚走几步,那黑面长者竟忽地伸出脚来,一脚将食盒踢了一丈之外,食盒内的饭菜登时洒了出来。慕容秋风一怔,回过头来看看三人却不知怎么回事。
阿狸见状大怒,几步走到黑面长者跟前,道:“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表哥好心给你们送些吃的,你不要也罢,怎么还将东西踢翻呢?没见过你这么没礼貌的人!”
慕容秋风忙上前拉住她,道:“阿狸,不要说了。”
那个黑面长者却是翻翻白眼,冷冷道:“谁知道你们饭菜里面有没有下毒!”
阿狸火气上涌,道:“是啊是啊,我们下毒了,你们不要吃,小心被毒得死翘翘了!”转脸对慕容秋风道:“慕容,以后不要太好心了,人家不领情的,那些饭菜喂狗也比让他们吃的好!”
那旁边一名黑衣人怒道:“小丫头竟然敢骂我们!”
那黑面长者闻听大怒,左手随便一挥,便拍向阿狸,慕容秋风听得掌风凌厉,急忙将阿狸推开,自己也挥掌迎上,却不想那黑面长者只是随手一挥便掌力巨猛,他身子被掌风推去三四步以外,而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亏得慕容秋风应变灵活,身子顺势旋转方才化解掉,他一声轻叱立定之时,手中已然长剑在手。
那黑面长者见状,冷笑道:“久闻江南慕容家以三十七路风雨剑打遍天下,今日我便来领教一番!”
说话之间也没见他抬脚,身子已然飞向慕容秋风,翻手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刀。他身手之快,令慕容秋风心中大震,不敢有一丝大意,他凝神静气,唰地一剑刺向那黑面长者胸前,那黑面长者却也不躲避,短刀只轻轻搭在慕容秋
风的长剑上,慕容秋风顿时把握不住长剑,剑尖竟然歪歪地向旁边滑去,他不及收剑,顺势刺向着那黑面长者的腹部,那长者咦了一声,闪身避开。慕容秋风见势连着三剑急风暴雨般刺向那人。那人轻声道:“有些意思。”手中短刀上挡下削,化解开了慕容秋风的三招。也只眨眼的功夫,慕容秋风便使出了七八招,却被那黑面长者轻飘飘的避了去,那黑面长者却始终没有出过一招,只是引着慕容秋风使出慕容家的剑法来,他仔细观看。
阿狸不懂武功,看不出门道来,一眼看到扶风在旁边,便凑到他跟前道:“扶风扶风,这个黑炭团你认识么?”
扶风正看着二人比试,听到阿狸问话,忙摇头道:“不认识。”阿狸听他答应的这么快,便瞪了他一眼,大拇指往殿内一指道:“殿里面那个穿着青衫的老头呢?你也不认识?”
扶风脸上现出一丝扭捏来,道:“那个人我也只是见过,可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不知道他是谁。”
阿狸狐疑道:“你家殿下没有跟你提过他?”
扶风摇头道:“从来没有。”
阿狸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推得干干净净!”扶风陪笑不语。阿狸心知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自己也不敢造次,只得又道:“那你看这个黑炭团与慕容比试,慕容能胜么?”
扶风轻轻摇头道:“这个黑炭——黑面人至始至终没有出过一招,只是化解慕容公子的招数,看起来他竟不是为了比试,只是想看慕容家的剑法。而且他内力之厚不能估计,如果他使出一招半式出来,怕慕容公子难以招架。”
阿狸看过慕容秋风与人比武,向来都是他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战胜,是以从不担心于他,此时听扶风这么讲,再细看慕容秋风的脸色,果然甚是凝重,她不禁心中不安起来。如果这个老黑头这般厉害,那么慕容秋风岂不要吃他的亏了么?她一拉扶风道:“那你还看什么,你也上去一起揍他啊!你和慕容两人总能打得他落花流水了。”
扶风苦笑一声,道:“怕即便我也上了,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一指远处另外两名黑衣人,道:“那两个人看着不起眼,估计功夫也很了得,我若上去,难保他们不会不动手。最重要的是这个黑面人看起来只是想试试慕容公子的功夫,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我如果冒然出手,怕会适得其反,那样不仅救不得慕容公子,怕还会连累于他。”
阿狸虽然听他说得有道理,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低头看到地上方才食盒散落,洒出一些花生米,她便低身抓起一把来,冲着场地中喊道:“喂!黑炭团,你这么一大把年纪,欺负我表哥,你好意思么?”
那黑面长者听阿狸叫他黑炭团,不禁冲阿狸翻翻眼睛,哼了一声。阿狸却冲他一笑,又扬声道:“喂!黑炭团,接暗器——”左手冲着他扬去。扶风大惊,想拦已来不及,那黑面长者听阿狸这般吆喝,亦分神来看,随时作好接打暗器的准备。谁知阿狸却是使诈,左手空扬了一下。那黑面长者见状,轻声骂道:“狡诈的丫头!”他这一分神,慕容秋风马上便摆脱困境,凌空跃起,那黑面长者便也随着跃起身来,慕容秋风却蓦地转身来当头一剑,黑面长者喝道:“好!”身子往左微闪避了过去。
扶风却对阿狸急道:“他们两人比试,你不可冒然出手,这样只会伤了你!”阿狸笑道:“我哪里会使什么暗器?只是跟那黑炭团开个玩笑罢了。”说着又冲着黑面长者大声道:“黑炭团,看暗器——”又是左手一扬。
扶风看到她这般胡闹,苦笑不得。那黑炭团不敢轻视,又是分神来注意阿狸,谁知又被她虚晃一下。黑炭团瞪了阿狸一眼,道:“小丫头再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狸笑道:“你倒怎么收拾我呢?”又是一扬手道:“看暗器——”
那黑面长者看她又是左手空扬,哼了一声,被她这般胡闹几次,慕容秋风几乎趁机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便不再理会于阿狸,只想看慕容秋风的剑法。忽又听到阿狸喊道:“喂——黑炭团,这回暗器真的来了,接暗器!”
黑面长者不再理他,只是注视着慕容秋风,却忽然听得耳边声响,数十枚小东西向他打来,他心中一凛,忙挥动手中短刀,待看清面前的是是一粒粒花生米时心中不禁大怒,左掌一挥,手边的几颗花生米随着掌风飞向阿狸!
扶风看势不对,左手一拉阿狸,右手拔出剑来击开几粒花生米,却听到阿狸啊呀一声,捂住肚子倒了下去,扶风大惊,急忙去扶她。
慕容秋风听到阿狸叫声,心中大怒,冲黑面长者道:“她不会武功,你却使暗器伤害她?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黑面长者听到阿狸尖叫倒地,心中却也好奇,暗思自己回击她的几颗花生米根本没什么杀伤力,这小丫头怎么就倒在地上了呢?他听慕容秋风指责于他,冷冷道:“若不是看她不会武功,她早没命了。”原来阿狸抬手之时,黑面长者就已瞧出她根本不会武功,所以那几粒花生根本没使什么内力。
慕容秋风欲待收手,怎奈黑面长者已牢牢将他控制着,他手中长剑不敢停下来,只得使开风雨剑法来抵挡。
那扶风扶着阿狸连声呼叫,阿狸只不见醒,扶风心中着急之时,忽见阿狸睁开一只右眼来,冲着他眨了两下,复又紧闭双目。扶风这才明白原来阿狸是在假装晕倒,他一时哭笑不得,不知所措。
阿绣正好出来,看来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急忙往殿内奔去,边跑边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他们外面在打架,阿狸被打晕了!”
张浩然正在朱高燨床边给他把脉,听到阿绣的喊声,脸色一变,身子一晃便已出寝殿。阿绣看着他眨眼消失的身影,揉揉眼睛道:“他可不是神仙么?这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张浩然出得殿来,喝道:“老白!”
那黑面长者闻声神色一凛,不敢继续逗弄慕容秋风,手上短刀轻轻在慕容秋风剑上一搭,慕容秋风只觉手中长剑立时重逾千斤,迫得他倒退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忽见一柄长剑伸了过来,挑在他的剑下边,登时化解去许多重量,慕容秋风身子方才站稳。转身看见百里飞雪手捏剑诀,站在那里,原来百里飞雪与朱瞻基恰好这时赶到,百里飞雪眼见慕容秋风不敌那一剑,便不加思索,出手一招来相助。
那黑面长者看到百里飞雪的起剑姿势,喜道:“你是易水山庄的么?你使的可是百里家的冰魄神剑?”
百里飞雪道:“我是百里飞雪。请问尊驾贵名号?”
那黑面长者还未开口,却听张浩然哼了一声,他不敢答言,低下头来回到那两名黑衣人身边站定。张浩然来到阿狸跟前,一把搭过阿狸脉象,眉头却是皱起来,又看阿狸面色无恙,心中诧异,道:“老白,你怎么伤了她?”
那被叫作老白的黑面长者忙道:“她用花生粒打我,我只是将花生粒回打给她,可是并没有使用内力,也不知道怎么她就这样了。”
阿狸本是佯装晕倒以解慕容秋风之围,此时此刻见张浩然过来给她把脉,她只得硬装下去。只是听到张浩然叫那个黑炭团作老白,她心中好笑,嘴角不觉弯了起来。张浩然看到眼里,又见她眼皮处微微转动,便知端详,他伸手在阿狸肩膀上点了一下,阿狸只觉一阵酸痛,不觉啊的叫出声,睁开眼来,待看到张浩然似笑非笑的脸时,她也装不下去了,只得站起来,摸摸肩膀,冲张浩然吼道:“有你这么当大夫的么?”
那张浩然却哼道:“我这大夫专治你这小鬼头!”
阿狸一指那老白,道:“我表哥好心好意给那老黑送些吃的,他不吃就罢了,还把东西踢了诬赖我表哥下毒,还不由分说就跟我表哥打起来。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便来打伤我。你们都是武功高强的大人物,却来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们羞也不羞?”
老白冲她翻翻眼珠,道:“你不会武功不假,弱女子可谈不上。”
阿狸啐道:“这一大把年纪了跟我小女子来计较字眼?我看你根本就是黑白不分,偏又叫什么老白老黑的!”
张浩然忽然对慕容秋风道:“你是慕容家的人么?”他方才走出来,只是看了一眼慕容秋风的招式,便猜出他的来历。慕容秋风点点头。张浩然道:“慕容淮是你什么人?”
慕容秋风道:“正是家父。”
张浩然一点头,却转而冲阿狸道:“你说他是你表哥?你父母与他父母什么关系?”
阿狸见他神色严肃,便不敢开玩笑,只得道:“我妈妈是他姑姑。”
张浩然转过脸来细细打量阿狸,道:“你姓丁?你父亲叫作丁隐?”
阿狸哑然,她真心不知道这个身子的阿狸父亲叫什么名字,便看向慕容秋风,慕容秋风不明白张浩然为何有此一问,却也朗声道:“我姑丈是叫丁隐,他却不是武林中人,只是朝廷一名六品文吏。”
这个时候阿绣奔出来叫道:“四殿下醒了,请你们二位进去呢。”看看阿狸与张浩然。
张浩然与阿狸便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转身往殿内去。阿狸顺口问张浩然道:“喂,你怎么知道我爹爹的名字?他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
张浩然斜睨她一眼,道:“怪不得看你的眉眼有些眼熟,原来丁隐是你爹爹。哼,他的功夫你没学会,鬼心眼倒学了个足。”
阿狸大感奇怪,摇头道:“不对不对,慕容说我爹爹不是江湖中人,你怎么说他会功夫?你跟他很熟么?”
张浩然冷笑道:“没有一点功夫他怎么能娶到慕容世家的姑娘?他现在在哪里?还在西洋没回来么?”
阿狸听他口气似对丁隐很是不满,便瞪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看你的样子跟我爹爹竟是仇人似的,我更不能随便告诉你了。你有本事自己查去。”气鼓鼓地来到朱高燨床前。
朱高燨方才被阿绣一顿喧嚷惊醒,深恐阿狸有个闪失,便令胡濙阿绣唤她进来。此时看着她满面怒意,竟不知发生何事,阿狸看到他便赌气道:“你这个舅舅跟我爹爹有仇来着,看来你也娶不了我,我也嫁不成你了。”
张浩然见状愕然道:“谁说我跟你爹爹有仇了?”
阿狸便道:“你看你提起我爹爹的那副模样,阴阳怪气的,不是跟他有仇是什么?既然你看不惯我爹爹,那么我自然不能嫁给你外甥了!”
朱高燨被二人弄得摸不着头脑,看着张浩然道:“舅舅,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浩然伸手便在阿狸头上拍了一下,道:“你爹爹也不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你这个鬼丫头居然来要挟我?哼,不嫁给我们阿燨就不要嫁好了,有大把的姑娘等着嫁他呢。”
朱高燨拉住阿狸,不让她开口,却对张浩然道:“舅舅认识狸父亲?”
张浩然哼了一声,傲然道:“谁认得他?他也配我认得他?他娶的是慕容家的小姐,当年成亲之时我恰好路过,看到过新郎新娘,有些个印象。”
阿狸哦了一声道:“原来只是路过见过。哼,方才还说得好像跟他很熟似的,乱套什么近乎?”她斜了张浩然一眼,道:“现在就是有些人看到别人家有些名气就跟着套近乎,其实与你有什么关系?”忽然又想起什么,叫道:“你方才说他会武功,他会武功么?武功高不高?能不能打过外面那个老黑?”对于丁隐这个爹爹,阿狸是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最糟糕的是当日在杭州也没有过多打听过。他到底会不会武功她也不清楚,不过慕容秋风既然说他不是江湖中人,且他又在朝廷中作个文吏,那么应该是不会武功的吧。阿狸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作得很是失败,心中竟然有一惭愧涌上来。
张浩然翻了下白眼,道:“他功夫自然会一点,不然怎么能让慕容家的小姐看上。不过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只配哄哄世家的女子,偏生你娘就被哄骗上当了,不顾家里人反对非要嫁他,听说这事情慕容家老太太很是不满意。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哼,他的功夫算什么,也配跟老白相比?给老白提鞋也不配!”
阿狸想起余婆婆当年说起父亲来直摇头,想来是慕容家有人反对二人的婚事。不过见张浩然这般诋毁她父母,心中恼怒,便道:“看你的架子应该在武林中也有些身份,怎么不去打抱不平铲奸除恶,却爱管人家男婚女嫁这些子事?你是月老么?操月老的心干嘛?我爹爹自娶我妈妈,关你什么闲事?!”
张浩然看到她生气,自己反而开心起来,道:“我才懒得理这些闲事,不是突然看到慕容家的人,谁会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去去去,小孩子家不干正事,在我这里打听你爹的事作什么?有什么不明白回家问他去。”
阿狸撇撇嘴道:“他现在远在海外,我如何问得?”
张浩然不再睬她,转身去后堂找胡濙。阿狸扭头对朱高燨道:“你这个舅舅真是奇葩,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朱高燨微笑道:“你也看到了,便是这样的人。”
阿狸呵呵两声,气道:“真是外甥舅舅一家人,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就跟他一模一样。”
朱高燨忙哄她道:“说实话,这个舅舅我也陌生得很。这次是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在五六年前的时候,那次我也是害了场大病,快不行的时候是他过来救了我,当时他说是我舅舅,住在雁荡山。我很是吃惊,更吃惊地是我父皇在旁边并不反对,想来是默认这个事实。那时我还小,他也只在这里呆了几日,等我好转过来的时候便消失不见了。这次又是这样突然而至,除了知道他是我舅舅,别的我一概就不知道了。”
阿狸奇道:“这么大个舅舅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你没问过你父皇么?”
朱高燨却不说话了,阿狸忽然想起姚广孝曾经说过朱高燨生母不是徐皇后,朱棣却对外从来不说他生母之事,心中暗自想道:“朱高燨自幼丧母,被徐后养大,朱棣又对外面封锁消息,莫非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随即摇头又想道:“不对不对,按他所说五六年前已知道这个张浩然是他舅舅,那么肯定会想到他妈妈不是徐皇后了,徐皇后的哥哥姓徐,自然的不是这个张浩然了。可是他为什么不问个究竟呢?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这里胡思乱想,朱高燨都看在眼里,伸手拉住她,低声道:“有些事情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你先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不然不止害你,还会连累许多人无辜丢了性命。”
阿狸想起姚广孝的警告,连忙点头道:“我不问了不问了。”
晚上时分,朱高燨已能倚着枕头坐起来,阿狸便与他垫得舒服些,与他闲话。朱高燨心疼道:“你连日未曾休息,还是去歇息下罢。”阿狸摇头道:“自此后,我是不再离开你的了。”朱高燨心下欢喜,忽道:“昨日你在我耳边说着我们在杭州的事情,我听着竟如同又亲自历经了一遍。”阿狸喜道:“你都听到了?”
朱高燨道:“可不是,听到你骂我呢。”
阿狸想起当日之事,嘿嘿道:“谁让你当日戏弄我来着。害我被表哥罚了,你却无动于衷,倒象很喜欢看我受折磨似的。”
朱高燨回忆往事,笑道:“当日只觉你言语有趣,便想与你多多接触,哪里想害你被罚。”
两人说起往日之事来,均脸上浮现笑容。经此生死大劫,两人更是将心贴近了些,阿狸叽叽咕咕地与他争辩,朱高燨多以微笑回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笑着,房间里曼声笑语,其乐融融。
阿狸不知不觉地哼起了那支摇滚:“我有着双腿有着双脚……”朱高燨慢慢听着,颇为享受,这歌曲阿狸平时倒也常哼,朱高燨也听得熟了。
忽听有人道:“唱的什么曲子,这般难听。”
却是朱棣走了进来,阿狸忙起身行礼,又见他身后并无他人,想来是怕遇到张浩然,只一人进来。果然朱棣进来后四看看,道:“张浩然去哪里了?胡濙怎么也不见?”
说话间张浩然与胡濙从后堂出来,胡濙忙上前参拜朱棣,张浩然却道:“姓朱的,没想到你竟这般惦记于我,张某受宠若惊呢。”他手里地拿着个盒子。
他来到朱高燨床前,又给他号下脉,点头道:“性命已然无忧,下来只需要慢慢调理便可。”又对阿狸道:“小丫头,方才那小曲听着不错,我从来没有听过,倒是新奇。”
阿狸展颜一笑,道:“是吧,好听吧?老爷子懂得欣赏音乐。”暗中瞟了朱棣一眼。
张浩然听她叫老爷子,马上道:“你还是少叫我老爷子,我承受不起。阿燨叫我舅舅,你也叫我舅舅吧。”
朱棣哼了一声,脸色很是不好看,道:“你嘴上别说的好听,还是好好给燨儿除去病根最好。”
张浩然怒道:“阿燨是在娘胎里带来的病症,说起来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年如烟不是为了救你,怎会伤及阿燨,又丢了自己性命?”
朱棣因为崔美人之事,心情本来不好,听张浩然又提及如烟,也勃然大怒,道:“如果不是你逼迫她离开,她母子怎么都受到伤害?如烟已经没了,现在你又要打燨儿的主意!张浩然,朕不会让你如愿的。”
张浩然冷笑道:“呵呵,你身边只有尔虞我诈,哪里有亲情存在,只怕阿燨离开你还能多少几年。现在你说了不算,阿燨已经成年,让他自己决定跟谁走。”
朱棣便道:“燨儿,他总是想带你离开皇宫,你现在也大了,自己来说,是跟着他,还是跟着父皇?”
张浩然亦道:“阿燨,不要怕他,只跟舅舅去雁荡,这个皇宫里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朱高燨被二人吵得头疼,只得道:“父皇、舅舅,你二人不要吵了吧。”又是一声咳嗽,他怕二人再争吵下去,便借势连连咳声不断,朱棣与张浩然果然停下来,关心地看着他。
阿狸心中好笑,却不说话,朱高燨慢慢道:“舅舅,现在我也行动不得,此事以后再说,好么?”
张浩然神情黯然,只得作罢,将手中盒子递与阿狸,道:“这些是制好的丸药,收好了,与他慢慢服下。那九死还魂草已然没有了。我听你讲在大漠之中得到。我便往那里找找看吧,也要再找些来与阿燨备着。阿燨现在身子只需要慢慢调养,应该无虞。”复又看看大殿,叹道:“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们二人居住,还是早早离开此处为妙。”
说着他起身来,在朱高燨头上摸了几下,道:“下次再见不知要什么时候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转身大步离开。
朱高燨忙叫舅舅,却是再也无人回应。朱棣哼道:“你那个舅舅冷面冷心,叫他作甚。”
朱高燨不禁心中难过,低头不语。朱棣意识到语气重了,便又道:“燨儿,你只管静养,待身体好了,想去看望他时只管便去,父皇不会阻拦你的。”
朱高燨点点头道:“多谢父皇。”
朱棣即令合宫上下,不许轻易到永华殿,打扰四殿下养病。阿狸也省去那些繁文礼节,只悉心照顾朱高燨。不出几日,朱高燨渐渐好转,亦能起床来走动一下。
这日晚上,阿狸回房休息。自从皇帝封她为王妃,阿锦等就与她重新收拾房间,阿狸却不让,日夜衣不解带地服侍朱高燨,待朱高燨好转了,她执意仍与阿绣一处睡。阿锦劝过几次,阿狸只是不听,还道:“这个地方也只是暂时居住,待殿下病好了,我仍要出宫去住,何苦来折腾呢?”阿锦只得作罢,只是将阿绣的房间好好添加些东西,收拾一番。
这日等朱高燨睡下了,阿狸与阿绣一起洗漱了休息。在床上时候,阿绣忽然道:“阿——王妃——”她一时改不过来,阿狸接口道:“叫阿狸,这里没王妃。”阿绣嘻嘻地看看门外,道:“楚王妃——”阿狸不理她,阿绣连叫几声,只没有答应。阿绣只得道:“阿狸?”阿狸方应声道:“说吧。”
阿绣道:“咱们先说好啊,在外人面前我们称你王妃,你却是要答应的啊,不然让外人笑话我们没人管教就不好了。”
阿狸打个哈欠道:“有话快说,我要睡了。”
阿绣神秘地看看她,悄悄道:“这几天,我们永华殿与外面没什么联系,你可知道,外面竟是翻了天了,乱哄哄的。”阿狸一怔,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阿绣点点头道:“听说前几日因对食之事,皇帝陛下抓了崔美人及其侍女,在对侍女的责打中,竟有侍女吐出了许多事情,原来,这个小权妃竟是被崔美人用毒害死的呢。”
阿狸唬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说呢?”阿绣点点头道:“不仅如此,就连当日那个大权妃也是被她下毒害死。大权妃当日随驾北征之时,是崔氏随行侍候,竟在大权妃饮食中下毒,把个好好的一个人给害死了。皇帝一直以为大权妃是因病而亡,此番得了真相,当堂就大发雷霆之怒,命将崔美人及其所有侍候的宫人全部仗杀了。”
阿狸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道:“崔美人害得大、小权妃?她为什么要害这两个权妃呢?没有搞错么?她的侍女就这么招供了?”
阿绣点头道:“可不是么?都没有拷打就说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有说,”阿绣声音放低了些,道:“是吕婕妤告发的,当时吕崔二人一同随驾侍候大权妃,是崔氏嫉妒大权妃受宠,害了大权妃,前些日子小权妃来到宫内,崔氏气不过她专宠,是以又故计重施,将小权妃也一并毒死了。”
阿狸忽道:“崔氏哪里来的毒药呢?还有吕婕妤一直与崔氏交好,怎么以前不揭发,事过几年后才说出来?”心想莫非她们与兰姑一伙么?这几日也没有见到慕容百里,不知兰姑的情况怎么样了。
阿绣道:“吕婕妤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是小权妃死后无意中发现的。那些毒药啊,听说是崔美人从太子宫的兰姑手中得的呢?”阿狸“啊”了一声,道:“真个扯上了兰姑?”
阿绣道:“听说连太子也被牵扯了,皇帝训斥太子连宫里人都教不好,很是说了一通,把太子宫里的人也带走了许多。这几日闻听宫中人人自危,唯恐被牵扯进去,还只是我们永华殿,皇上不许打扰,是以许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倒是安静不少,别个宫中,都是风声鹤唳了呢。”
阿狸想想,道:“那个兰姑,闻说以前是大权妃前旧人,大权妃对她很是不错,怎么会伙同外人一起来害自己的主人呢?”
阿绣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们也只是听得一二,具体的事情真相却不明了呢,只知道这几天宫中不安生。”
阿狸闷声不响了。半天忽呼得阿绣微微打鼾之声,想是已经睡熟,阿狸几日也是累得慌,也摒弃杂思,自去睡去。
第二日起来,阿狸陪着朱高燨在院子里散步,闲话间把阿绣昨晚说的事情告诉了朱高燨。朱高燨便令人去传慕容秋风。不一时慕容秋风进来,这几日都没到他们二人。此时见朱高燨身子大好,也喜出望外,几人便到朱高燨的书房坐下说话。
待坐了下来,慕容秋风便道:“四殿下唤我过来,想必就是因为兰姑之事?”朱高燨与阿狸点点头。慕容秋风道:“就是听了阿狸的言语,太孙殿下将兰姑交与锦衣卫,并对其过往也进行彻查,竟然得到了个天大的消息,这个兰姑,却原来是当年方孝孺案中,其母亲家族里的的一个遗孤,当年“诛十族”时,她还是个小女孩,便被没入宫里作了个小侍女,因为与方家较为疏远,是以没人在意于她,她竟在宫中安然长大,更没想到她一心只想为家人报仇,便心生谋害皇帝之心,却苦于陛下防守严谨,她无从下手。她被分到大权妃宫内当值,便从大权妃开始,也不知从哪里得了些毒药,慢慢渗入到大权妃饮食之中,使得大权妃慢慢得病,太医们也诊治不出什么病症,那年大权妃随驾北征时,因为在宫外,兰姑下手时重了些,便害得大权妃一命归西。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大权妃染病而亡,却不知竟是被人下毒。就连四殿下——,”说到这里,慕容秋风停下来,看看朱高燨,阿狸心中一惊,脱口道:“难道四殿下的病也是因为兰姑下毒的么?”
朱高燨狐疑地看看她,又看向慕容秋风,慕容秋风缓缓点点头道:“当日四殿下跟着大权妃习箫,所用饮食亦多在大权妃宫中,是以兰姑的有毒食物也被殿下食用许多。因为四殿下自幼体弱,一直被太医们误以为是旧疾,只以旧时方子诊治,如此长久下来,四殿下也是越来越虚弱,几年前的那场大病,就是因毒物所致,险些丧失了性命,亏得那时皇上北征,大权妃随驾,兰姑也跟着离开了皇宫,又正好胡濙大人带着前日那奇人回宫,重新替殿下诊治,竟把四殿下救了回来。只是可怜大权妃命运不济,把命丢在北征路上。”
朱高燨想想道:“几年前的大病,根由竟在这里。后来也多亏胡濙,时常劝我居于宫外,我生性散漫,不喜宫中规矩拘束,故在宫中生活时日不多,不想因些得以活命。”
慕容秋风点点头,继续道:“大权妃病逝,并没有引起怀疑。四殿下的病症,人们也多以是旧疾。那兰姑在大权妃身故之后又到了慈庆宫,却也死性不改,竟又在太子饮食里慢慢下毒。”
朱高燨与阿狸同时惊呼一声。
慕容秋风道:“好在她怕引起怀疑,只是下了很小的剂量,且因她只是负责宫女的管教,并无很多的机会,所以太子与太孙也只是轻微中毒,现已有太医悉心照料,应该没有大碍。”
阿狸恍然,对朱高燨道:“怪不得你一回宫便生病不舒服,想来是因为兰姑的缘故,在宫外时候你却无恙。”朱高燨点点头,阿狸对慕容秋风道:“太医们真的仔细诊治过,太子与太孙并没有大碍么?”
慕容秋风道:“太医们确诊,如是讲的。”阿狸却心中还有怀疑,按姚广孝所说的,太子朱高炽继位一年不到,便因病而亡,太孙朱瞻基在位不过十年,也是年纪轻轻地就亡故了,焉知兰姑的毒不是个诱因么?至于朱高燨,她不禁看看朱高燨,史书却并无多少记载,他所受的病痛,不也是因为兰姑造成的么?朱高炽与朱瞻基的寿命短暂,怕他亦非长寿之人,思及此处她心下不禁一阵难过。
朱高燨见她看着自己,便道:“你在想什么?”
阿狸勉强笑道:“我在想真是万幸啊,下来我们便去宫外居住吧,这个皇宫,我却是怕了。”朱高燨笑道:“那我们就先去青荷别苑。”阿狸点头。
慕容秋风又道:“自小权妃入宫来,兰姑借机与她套近乎,她送与小权妃的茶中渗有毒药,小权妃日常饮用,却不知道毒已浸身,她身子又偏弱,是以时日不长,便自殒命了。”
阿狸想起来兰姑送小权妃的玫瑰花茶,想来是熏了药的,当日小权妃还给她几包,她尝了味道异常香甜,便弃之不食。想想如果当时多一些心思来,不让小权妃喝此茶叶,那个如花般的女子怎么能年纪轻轻地就死去了呢?阿狸心中不禁凄然,深深自责。
慕容秋风继续道:“兰姑的身世是查出来的,她被送到锦衣卫后,严刑拷打,却是骨头硬极,只字不提。后来见许多与她有关的宫人太监均被仗杀,不忍再牵扯无辜,便道此事只是她一人所为,与别人并无关系,说了个干干净净。”
阿狸道:“那么她说毒药是从哪里来的呢?”慕容秋风道:“她说毒药是她从宫外买来的,却不说出从哪里买的。为着这个,又有许多的内侍官宦被关押扣审,你说的那个叫小林的小太监也在其中,被锦衣卫单独叫去审问,不想胆子极小,还没有开始受刑,竟然吓破了胆子,死掉了。他的下家也无法再追查下去。那个叫老四的,也令苏州府尹全力追查,且看有什么消息。”
阿狸听说小林胆子被吓破而亡,不禁骇然,这锦衣卫的酷刑是有多吓人。忽想起阿绣之言,忙道:“依你说是兰姑下毒害死大小权妃,怎地又听说是吕婕妤告发,大小权妃之死是崔美人所害?”
朱高燨叹了口气,道:“后宫之人为争宠向来各种手段无所不用,焉知这不是宫人之间的争斗?”
慕容秋风点头道:“崔美人是被吕婕妤所陷害。因小权妃仙去,陛下伤心,加上四殿下病重,陛下更是烦恼,却又撞到崔美人与李宦官尴尬之事,陛下盛怒之下先杀了李宦官,本来不欲杀崔美人,谁知吕婕妤早有除去崔美人之心,趁机落井下石,借宫人之口说崔美人毒死了大小权妃,陛下闻听此言大怒,也不作调查,就把崔美人及阖宫宫女宦官全部杖杀。”
阿狸道:“那么后来兰姑之言却是替崔美人开脱了冤屈,皇上却又怎么办呢?”
朱高燨叹了口气。慕容秋风面露不忍之色,道:“昨日兰姑证词呈上御览,皇帝登时又大发雷霆,那吕婕妤闻得消息,怕被追究,以三尺白绫结束性命,皇上却并没消气,将侍候她的宫女宦官都拘于狱内,严刑逼问她们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结果有些宫人难忍酷刑,便顺嘴胡说宫中有人将要谋害皇上之言,陛下震惊,便令人一一说出缉拿,整个皇宫之中,因此事被拘被杀者已达数千人之数。”
阿狸又是惊得叫了出来,慕容秋风又道:“这还不算。皇帝陛下又将当日所有侍候过大小权妃的人、及尚膳司的人,并太子宫里与兰姑有些关连的人,全部拿下,无论事之大小,均——杀无赦!”
阿狸已不知如何说话了,慕容秋风却知道当今皇帝生性暴躁,对犯错之人向来心狠手辣,只是此次事件发展,已出乎人们的猜想。阿狸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朱棣残暴杀死宫女太监之事,莫非就是这个事情么?她只在书上看到过,等到真正在现实中遇到了,倒深深吸了口凉气,不禁面色惨白。朱高燨拉住她的手,心中想到了前几日父皇欲要她殉葬,心中亦是惊慌,便想到为了阿狸,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慕容秋风不再说话了,朱高燨叹道:“宫内下毒,那是死罪,谋害皇上,更是无可饶恕。父皇怎会轻易饶了他们呢?”
慕容秋风道:“太子殿下因为兰姑之事,亦受过牵连,皇上陛下令慈庆宫严厉整治,凡有一丝可疑之人均或杀或撵,宁枉勿纵。太子太孙殿下这几日亦被此事弄得头大,却也借机肃清宫中之人。”
阿狸道:“外面翻天覆地,现在也就永华殿清静些。我们这里的人自是无碍的。”朱高燨摇头不语。慕容秋风道:“现在也只是顾忌四殿下病中,不便打扰,只待四殿下好转,自会有人来整治相关人员。你们这里如果有人与被关起来的人有关连,也是留不得的。”
阿狸看看朱高燨,朱高燨道:“如果我们宫里有该杀之人,父皇早让人带走灭口了,此时不来人,便说明我们宫里没有犯大错之人,性命却是无虞。”
慕容秋风亦点头称是。
晚上时分,朱瞻基带着百里飞雪来过探望朱高燨。几人一起在殿中聊了会,又说到了兰姑。朱瞻基道:“想必慕容公子已告知你们原委,宫中因此几千宫人丧命,原来却是为那个兰姑所累。今日方才知道端详。想这十几年,她一个女子,在宫中却也能忍,心肠歹毒令人惊叹。”朱高燨叹道:“当日方家诛十族案,累及八百余人,她自幼看到父母双亡,家族被抄,心中焉知没有仇恨?一切都有因有果,今日之事便是当日灭门之报。”
阿狸道:“皇上陛下怎么处置这个兰姑呢?”
朱瞻基与百里飞雪对望一下,百里飞雪道:“凌迟。”
阿狸心中一凛,不说话了。朱瞻基道:“在审问兰姑时,我曾去看过,想她一个弱女子,骨头倒硬,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仍对着狱卒大骂。想那方孝孺家族的人个个都是这般硬骨头,把性命混不当一回事。”
朱高燨道:“皇上一直以铁腕著称,对顺从之人向来礼让,对忤逆之辈却毫不留情。当日何止方家,还有铁铉、黄子澄等,哪家不是都被灭门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重气节过于性命,皇上因此也被世人诟病。”不禁心中叹气。
百里飞雪亦叹道:“他们气节要紧,却也累得多少无辜之人搭上了性命。民间曾有人言,倘若当日方孝孺略对皇上忍耐些,就不会死了那八百多生命。这八百多条命,成就了方孝孺的名节,到底他作得对还是错呢?”
秋风渐起,树叶渐黄,进而慢慢落地,秋天已到了。朱棣正式下令迁都北京,南京由太子留守,朝内机构及官员皆随君北上。因为迁都之事,且朱高燨身子还在休养,朱棣没有立即让他与阿狸成亲,令朱瞻基留下,只待他完全康复,陪同一起北上北京,再行册封及大婚之事。
自朱棣御驾北上,阿狸便得了解放,皇上圣旨不许旁人随便出入永华殿,她在那里更是无人能管,天天与朱高燨俩俩相对,倒也逍遥自在。太子每日也是事务繁杂,无暇顾及二人,对二人也不加约束,太子妃心中虽然对阿狸有些百般不愿意,苦于圣旨已下,又看朱高燨与阿狸生死相依,只得作罢。
这日阿狸在御花园里,看着已有泛黄的荷叶,叹了口气。两三个月前,在同一个地方,还有权妍儿的盈盈笑颜,此时却只剩下她一人在此了,想想人生,真是短暂。既然她改变不了什么,还是及时地享受她的人生为好。想着朱高燨已日渐好转,她嘴角露出笑意,在这个时代,也只有他,将来能与自己共度一生。又想到为着朱高燨身体未复原,所以皇上便推迟二人的大婚,这也未尝不是好事,本来阿狸也不想这么早成亲结婚。这个皇上爱儿心切,倒也想得周全,亏得他去北京了,不然怕是又想着人教导于她。又想到太子太子妃,自从被封为朱高燨的妃子,太子太子妃对她便只有客气了,阿狸看得出来,太子妃并不喜欢她,不过看着朱高燨的面子,勉强礼节上过去而已。
如此想着,眼见天色已晚,她倏然悟到要回永华殿去,已出来有一个时辰,怕朱高燨四处找寻。她忙从地上爬起来,不管被阿锦唠叨多久,她还是习惯习地而坐,时间长了,阿锦唯有摇头叹息。阿狸一边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尘,一面往前急走,在一条小道上,差点撞上一个人,对方啊呀一声,捂着额头蹲在了地方。
阿狸亦吓了一跳,看那个身形及声音,竟是海涛,她忙上前推他道:“你起来啊,干嘛啊?”却见海涛浑身发抖,死命抱着头,嘴里却叫道:“饶命饶命啊。”
阿狸怔了下,看看四下,也是无人,忙用手使劲把海涛的手往下扯,道:“你叫什么呢?我是阿狸。”海涛听得“阿狸”二字,忙放下手,待看到阿狸的脸,方长舒了口气,埋怨道:“是你啊,你吓死我了。”
阿狸见他脸色惨白,眼里满是惊慌,忙道:“出了什么事?你吓成这个样子?”海涛嘴里吞吞吐吐,又往自己身后看看,悄悄道:“方才经过崔美人住的地方,好像听到里面有哭声,我从门缝里看去,却见里面似有衣带飘过,吓得我转身跑,身后竟好象有人在拉扯我呢,吓死我了。”海涛说着,兀自心头突突直跳,脸上变颜变色的。
阿狸啐了他一下,道:“大白天的你活见鬼啊?”说完自己却意识到天色早已黑了,抬头已看到天边星星。她忙又道:“崔美人宫里早已空了,哪里有人,定是你花了眼睛。”
海涛摇摇头,更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听说崔美人是被吕婕妤诬陷,含冤而死的,合宫百十号人一夜之间都作了冤魂,是以阴魂不散,日夜聚集在她的宫里,在夜里就哭声不断,好多人都听到过呢。”
阿狸顿觉得身上凉凉地,嘴里却道:“这些日子死了多少宫女宦官,难道都成了孤魂野鬼不成?照你说的,我们不管在哪里,旁边都会有鬼在盯着我们呢。”
海涛忙点头道:“可不是嘛?前儿个太子宫里的小宦官还说在御花园里见个白衣的女人在河边哭泣,他上前询问,那人竟忽然不见了,没把他吓死,现在还躺在床上发烧呢。”海涛说着,忽然四下望望,自从皇上北上,南京皇宫内人本就少了许多,此时四下里更是漆黑一片,忽然一阵风过,四周的花木簌簌声响,在他听来竟隐隐伴有呜咽之音,他不禁失声道:“啊呀,真是有人哭啊,是个女鬼!”
那阿狸本是怕鬼的,海涛的一番话听得她心里就在打鼓,此时又听得海涛尖叫,她亦啊呀一声,拔脚便跑,那海涛见状,亦跟着后面仓皇而逃。二人一跑疾跑到永庆殿宫,进得门来,方才停下脚步,长长松了口气。阿狸看看海涛惨白的脸,道:“你跑什么啊?”海涛气喘吁吁道:“是你跑了我才跑的。”
阿狸斜睨了他一眼,道:“一个大老爷们,却这般胆小!”海涛委屈道:“难道你不害怕,你又跑什么?”
阿狸哼了一声,道:“我一个女人家,害怕理所当然,不丢人。”海涛撅起了嘴,刚想分辨,阿狸忙嘘了一声,他只得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阿狸忽地笑了,轻声道:“海涛,这个怎么说也是你丢人,所以呢,咱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不说我不说,好么?”
海涛想想点头道:“也是,说出去了让人笑话,那我们就谁也不说。”阿狸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对极了,就是这样。”
却见朱瞻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二人如此神情,道:“你二人说些什么呢?这般古怪。”转向海涛,皱着眉头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脚步倒快。让你取的东西呢?”
海涛啊了一声,方才想起朱瞻基交待的差事,苦着脸道:“四殿下,小的还没出宫去,在半路上就回来了,我,我……”他看看阿狸,说不下去了。
阿狸忙道:“哦,是我临时有些事,使唤了下海涛,不好意思哦,不知道海涛在为你办差,我强迫他作的。现在天也晚了,不如明天再去办吧?”
朱瞻基狐疑地看看二人,道:“反正事情也不急,明天办也可以。”说着自行往殿内走,在要进门的时候,回头对阿狸道:“莫不是你又拿鬼怪吓他了吧。”
海涛一脸苦相,阿狸忙喊冤道:“哪里啊,他不吓我就好了。”
朱瞻基一笑置之,进了殿去。
阿狸与海涛面面相觑,阿狸伸着头往宫门外看看,又回来,道:“现在整个皇宫,还是这里安全些。罢了,以后还是没事别出去的好。”海涛道:“你是王妃,可以不出去办差,我们这些下人可不行啊,时不时地要出去办差呢。”
阿狸白了他一眼,忽见朱高燨出现在书房窗前冲她招手,阿狸便道:“这个地方也不安全,我们啊还是离开皇宫最好。”
说着离开海涛,进得书房。朱高燨笑道:“天都这么黑了,你还在外面闲逛,也不怕黑了?”
阿狸嘻嘻一笑,道:“可不是呢,外面是太黑了,人又少。现在皇上去了北京,皇宫中所有的嫔妃也一并北上了。偌大的皇宫竟冷清得很。我想啊,不如我们搬出去住,可好?”
朱高燨奇怪道:“冷清不好么?为什么要搬出去?”阿狸叹道:“毕竟是皇宫,慕容百里想进来也不方便,不自由得很。我就是想出去跟他们一起生活,那样快活些。”
朱高燨笑道:“现在父皇不在,又没人来教导你礼仪,你在这里还不快乐么?”阿狸道:“还不是你病了皇上顾不上我么。不过太子太子妃还在这里,见了他们也心里怕怕,没准哪天太子妃突然又想起来了派人来教导我,那可坏了。还是趁早出去住好些。”
朱高燨笑道:“这可怎么好呢?父皇今日还差人来说,要我和阿基近日去北京。你偏又想搬出去住了。”
阿狸哦了一声,点头道:“好啊,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朱高燨微微诧异,奇道:“我以为你会拒绝,抑或推诿延迟,怎么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呢。”
阿狸尴尬地一笑,道:“没办法哦,人不是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你去哪里,我只好跟随着你,与你生死与共啰。”朱高燨道:“什么鸡啊狗的,粗俗地很,应该是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狸噗嗤一笑,道:“我偏说鸡啊狗的,比你满嘴的酸文腐调爽快地多呢。”朱高燨取笑道:“让你平时多读书识字,你只一味偷懒,只怕那些文字你也没有多识得几个。”
阿狸对明朝的书籍,却是头痛,因为是繁体字,看时她只能连蒙带猜,亏得她中学时候也曾熬夜苦读过,底子还不是太差,所以有时还能蒙对了,只是要写呢却是难煞于她,而且毛笔从来没有练过,写出来的字当然难看得很,为此识字不多的阿绣没少笑话她。现在看朱高燨嘲笑于她,阿狸哼了一声,道:“难道只有你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佳句么?我让你听听什么是真正的佳句。”她清了下嗓子,摇头吟诵道:“谁,执我之手,敛我半时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朱高燨听得入迷,叹道:“言语直白,却是情感真挚,发自肺腑。这又是哪个诗人写的?”
阿狸却是神情诡秘,摇头晃脑道:“我可以告诉你作者是谁,但是你要告诉我个事情,解我心头之疑惑。咱们两个来作个交易。”
朱高燨心中一动,忙道:“算了,我还是不要知道谁写的,左不过是你说的老仓。”他知道阿狸又要提及张浩然,自从张浩然走后,阿狸便时常提起他来,朱高燨或装作没听到,或支吾不言,再有就是只笑不语,弄得阿狸没脾气。今日看她又似要提起来,忙先打消她的念头。
阿狸便急了,叫道:“不就是你舅舅么?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者说了,你那日答应说以后慢慢告诉我的,现在都过去这许久了,只不说一个字,每日让我牵肠挂肚的。”见朱高燨又是微笑不语,便威胁道:“你不说是吧?好,我明日便自己打听去!”
朱高燨见状只得安慰道:“好吧好吧,明日找个时间我告诉你。只是不许你乱问人去!”
次日上午,朱高燨带着阿狸来到绻烟阁,让扶风阿绣候在外面,他与阿狸两人进了园子,此时天气渐凉,温泉池上已有热气上涌,四下里青葱不断,看不到一丝秋意。
朱高燨来到殿前,推开而入,回头看看阿狸,阿狸笑道:“以前你不让我进这里面的,今日怎么许我进来呢?”说着一脚进来,四下里看殿内陈设虽然精致,却已有些陈旧,且桌上落些灰尘,想是许久没有人进来过。
朱高燨便解释道:“父皇不在宫中,没有人能进来这里,便是打扫之人也不可以。所以这些日子便积了些灰尘。”他抬眼看看墙上那幅画像,却以白纱遮掩。他上前去,轻轻扯下白纱来,阿狸一眼看到画上那个绝色美人,不禁叹道:“天呐,真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啊。”心中恍惚有个画面闪过,这个白纱遮盖画像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画上白衣女子实在太过传神,她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朱高燨轻轻道:“我今日带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并非是徐皇后所生,我的生母另有其人。”
阿狸心里暗想原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见朱高燨盯着墙上的画像,又想这白衣女子莫非是他生母?果然听朱高燨道:“我的生身母亲,便是这画上之人。”
阿狸赞道:“怪不得你生得好,原来你妈妈就是这般出色!”
朱高燨慢慢道:“我对亲生母亲的印象,便只是这幅画像了。自我记事起,只知徐后是我母后,并不知生母之事。可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父皇喝醉了酒带我来到这里,指着这画像的人告诉我说是我母亲,他说着竟然抱着我嚎啕大哭,我从来没见过父皇流泪,那是第一次见到他伤心难过。我吓了一跳却不知所措。最令我害怕的是第二日父皇酒醒后,竟然下旨杀了当晚所有在旁服侍的宫人内侍。我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心里害怕啼哭不止,我母后,也就是徐皇后将我抱在怀内,轻轻告诉我说:‘玉郎别怕,母后在这里陪你。’我却对母后哭道:‘父皇说我妈妈是那个画上的女人。’母后听了叹息半晌,告诉我道:‘以后千万不要再对他人提及此事,我就是你母亲,你母亲只有我。现在你还小不明白许多事,等你长大了自会知道。千万记得且暂时忍着,不要去问任何人。’我不明白,便问道为什么不能问别人,母后沉默一下,道:‘你不管问谁,都不会告诉你,但是被问之人却会因你丢了性命。’我这才明白原来死了那许多人是因为我的原因。”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复杂。阿狸便拉了他的手,道:“这些事情你原也不知道,又那么小怎么能算在你身上呢。”
朱高燨轻轻吁了口气,道:“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忽然一夜之间长大了,从此便不再多说话。后来母后过世,我被养在太子兄嫂跟前,虽然与阿基一起长大,周边亦多有同龄之人相伴,但却一直记得母后的吩咐从来不去问及我生母之事。直到六年前我生了那场大病几欲死去,那个时候我那个张家阿舅突然出现了。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时,他看着我微笑,告诉我说他是我舅舅,我心中不解,只是望着父皇,奇怪地是父皇居然没有说话,想来他说的是真的。这个舅舅对我很好,悉心照顾我几天,待我身体好转之时问我是否愿意随他出宫。这时我父皇便与他争吵起来。两人说了许多事情我也不明白,隐约是关于我母亲之事。后来舅舅说道我现在未及弱冠,只待成人之后他再来问我意愿,那时我父皇便阻拦他不得,说着他愤恨离去。我父皇也是怒火旺盛,可是他却像对我舅舅甚是忌讳,任他大摇大摆出宫去了。”
阿狸想想张浩然与朱棣二人相处时的情况,点头道:“这两人好像没想过要伤害对方,只是言语火气极大,却又对对方无可奈何。”
朱高燨点头道:“便是这样。舅舅临走时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张浩然,他说我母亲的名字叫作如烟。我心中好奇,本来还想问他些母亲的事情,却又想起母后的话便忍着不问他。这个舅舅也奇怪,只是把母亲名字告诉了我,其余的事情却一字不提。”
阿狸张大眼睛,道:“这么说你还是不知道你舅舅是谁?”满眼失望之色。
朱高燨轻笑道:“我舅舅叫作张浩然,怎么能说我不知道呢?”
阿狸气道:“我是说他是作什么的?为什么连皇上也好像不想得罪他似的?你难道不好奇你母亲的来历么?”
朱高燨无奈地看看她,道:“不是不好奇,是根本无从知道。这次你也看到了,父皇舅舅两人见面就吵,根本没有机会问他们。且父皇就不让人进殿来,摆明就不想让人知道舅舅的事情,那个胡濙一问摇头三不知。你觉得能问出些什么来么?”
阿狸细想一想果然如此,不单胡濙,便是太子见着张浩然也是低头装作没有看到一般。她歪头看着朱高燨,笑道:“可是奇怪了,为什么皇上会隐瞒你的身世呢?莫非是怕你不是皇后所生,在宫中被人欺负么?”她忽然很为自己的想法得意,便使劲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他疼爱你,又不想让人说你没有妈妈,干脆就说是皇后所生,这样你从小便不会受欺负了。”阿狸很为自己的这个解释满意。
朱高燨笑道:“我也曾这么想过。”
阿狸忽道:“不过你那阿舅,他那个手下老黑功夫很厉害的,扶风说慕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手下都这么厉害,你舅舅不是更加厉害么?这样他俨然就是武林高手了。可我问过慕容,他没有听过你舅舅的名字,你说他会不会是一位世外高手呢?”
朱高燨道:“我虽没见过舅舅出手,但听扶风讲过他出入皇宫,竟然很是容易,想来身手不会差的。你说他是世外高人倒也说得过去,只不知我父皇为何那般忌讳于他。”
阿狸歪头道:“想必以前二人有过什么过节也是有的。你舅舅武功高强,自然不怕皇上了。你听他们话语中总是提及你母亲的名字,我猜想啊你母亲定是喜欢上你父亲,可是却遭到你舅舅的反对,后来虽然你母亲也跟了皇上,可是你舅舅总也不满意于他。那日你舅舅言道你母亲为救皇上身受重伤,而且还连累你生来体弱,你舅舅因此皇上很是怨怼。皇上呢,估计是看着你母亲的面子总是对你舅舅容忍再三。二人的矛盾估计就是因为你母亲。”她自己在这里脑洞大开,揣测再三。
朱高燨笑道:“你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到底什么个事情等我们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此时费那精神作什么。”
阿狸哈了一声,道:“竖子可教也,竟然学会了我的不透支原则。言之有理,这些事情放在以后去吧。”忽地又看到那水中秋千,便点头道:“我现在知道那秋千为什么会在水中了,你舅舅武功高强,你妈妈定然也是有身手的,所以她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飞到那秋千之上。想我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啊,只有涉水过去了。”
朱高燨笑道:“你说这个也是猜测了。不过我看母亲的画像可不像个会功夫的样子。”
阿狸也想起那画像上的白衣女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越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啊,越是身怀绝技的。”
朱高燨笑而不语。
阿狸四下望望这个院子,道:“这里是你母亲的旧日居所么?”朱高燨道:“父皇那日酒醉时说过一句母亲在这里住过。”
阿狸叹道:“这个地方是宫中禁地,闲杂人等不许进入,偏你可以进来,看来皇上心里是一直想着你妈妈的。”忽然想起什么来,道:“你妈妈名字是张如烟——如烟?”
朱高燨点点头。
阿狸恍然大悟,道:“如烟——烟——烟儿,原来皇上作梦时候叫的是你母亲的名字啊。”见朱高燨不解,便道:“前些日子我与小权妃闲聊之时,小权妃曾说皇上有时作梦总是叫她妍儿妍儿,她应声之时,看着皇上的神情却甚是陌生,她猜想皇上叫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当日还说她多心了,却原来皇上叫的是烟儿——你母亲的小名。”
朱高燨听她这么说来,也不作声,朱棣对他母亲的宠爱他心里早就知道。阿狸连连叹道:“想不到皇上竟然是如此长情的人,看他身边一直新人不断,其实他心里始终没有忘记你妈妈。”又想起朱棣那般一个勇猛之人竟然也有些柔情。
见朱高燨不说话,阿狸又道:“这些事情啊不知道的自然不知道,知道的不会告诉你。不如我们自己打听去啊。”朱高燨道:“怎么打听?”
阿狸道:“流萤山庄的鸽音堂向来讯息灵通,你找慕容去替你仔细打听打听这个张浩然,凭他再是什么世外高人,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朱高燨想想,摇头道:“算了,父皇既然不欲人知道这些事,必是有他的原因。还是不要让慕容他们漟这趟混水了。也许没有你我想得那么复杂,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呢?我们不还是这般过着自己的日子么?”看看阿狸,又道:“你这个好奇的性格,是要收敛一些,在宫中生活千万不要这般事事关心事事好奇。”
阿狸哼道:“知道了,好奇害死猫嘛。”不过细想朱高燨所说也不错,打听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呢?还是过好眼前的日子要紧。这样想着阿狸也逐渐放下了心思。
朱高燨又想了一下,道:“不过我生母之事,你闲暇之时,也可与慕容私下说明白,他毕竟一直跟随着我们,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好,只不叫他过多打听便是。”
阿狸点点头,忽道:“你家扶风想必心里知道吧?”
朱高燨微笑道:“你说呢?”
阿狸悻悻然道:“他是你肚里的蛔虫,不知道才怪!”又想扶风在她面前守口如瓶的样子,心中便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