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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段过去,虽被时间淹没,但有些事还是刻在骨髓里,抹不掉,忘不了。
或许是聊得太投机,花夫人忘记了时辰,月挂高头,围墙外面敲起三更的敲击声,花夫人这才别了文文,在侍女的扶持下回了屋子。
清冷幽凉的院子终于归于寂静,银霜铺地,树影婆娑,此时此刻唯有风声吹动。
文文打了个寒颤,双手环抱,又在亭子里踱步,又搓搓手取暖,发现没有,不由得低骂一声:“该死的,冷死老娘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月亮,觉得月华光辉,虽美犹凉;她这样太阳般的女孩还是该呆在阳光的光下才对。凌乱的思绪收回,她绕过已经安歇的花夫人的屋子,穿过怪石堆砌的假山流水,不知不觉中,来到那天给小十和花夫人唱歌的地方。她琢磨着,大概夜里更深露重,路绕远了,走错路了。
“文文,过来。”
心头冷不丁地响起一声女子的叫唤声,像一颗石头掉进平静如镜的水里。她浑身一颤,顾目四望,却没有发现其他人在这里,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要离开时,那水池中央泛起层层涟漪,咕噜咕噜的,水泡不断的上升。这种月夜下发生的怪象若是旁人看见只道是妖魔作祟,但文文不是旁人,她起先是一惊,然后很快的平下心来,神色浮现一丝不耐。
“还不快出来。”她捡起一颗石头,扔向涟漪的中心。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水面,一下子接住石头,准确无误,好似知道有人要来砸东西。
“我大老远的来看妳,就这般待遇?”刚刚的声音又来了,不过里面多了层不满的语气。
只见那只手不断地向上升,水里出来个碧蓝长发的美妙女子。
“妳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找我?”文文坐在水廊的栏杆上,双腿荡在水面上,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
碧螺本来想游上桥,但见她坐在上面,便知道这丫头打算不与自己多废话,不由得没好气道:“妳这是在嫌弃我吗?”
文文静静地看水中人几秒,须臾摇头:“哪有嫌弃妳。只是东淄现在有不少高手,妳很强我知道,但还是小心为好。”
“呦,知道关心我啦。”碧螺打趣道。大半个身子还在水里,她也只是露出个头和一双手而已。水温很低,她似乎不怕冷,泡在水里许久也不见发抖,干净的脸面有水一般光泽的润滑,朱唇的颜色鲜艳,眉眼都有种浑然天成的灵气,若是她此刻没有对文文挤眉弄眼,更像是一个美丽的水妖。
她在水下挥摆双臂,拨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向四面荡漾,嘴巴还在絮絮叨叨,“中原的高手比大胤不知多了多少,我都不怕他们,妳怕什么。在东淄呆了几个月,妳纵横贯野的本事还挺好的,不会武功却知道这里聚集了不少高手,不错呦。”
“妳要是来说废话,那请你回去吧。”文文今夜的情绪本来就有些乱,再加上之前和花夫人聊起过往,她更是心烦地摆摆手,让水里的人尽早滚蛋。
碧螺哀怨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还不是为了妳。前几天我去了大胤,妳老妹不见了。”
“什么?”文文一下子惊跳起来,完全忘记自己双脚虚空,这一跳,她下一秒才想起自己坐在什么地方;她懊恼地低咒一声,反应灵敏地双手攀住栏杆,及时的将身体拉回栏杆上,没有掉进水里。
仿佛被她一惊一乍的连环动作逗到,碧螺像捡了个乐子似地轻轻笑了几声,“妳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瞧瞧把妳吓的。”
“那丫头跑出来了?”一番惊魂未定,文文顾不得和碧螺开玩笑,严肃又紧张地问:“她不是好好的在大胤呆着吗?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不见了就是不在大胤了,妳慌什么啊。”碧螺解释着,又加上一句:“妳们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都在东淄。”
文文顿时呼吸一滞,“她在这里!”
“对啊。”碧螺点头,慢悠悠地游到廊桥下。“我去大胤那里本来是想看看妳的那些家人怎么样了。不过一去那里就发现妳老妹早就不见了,我怕妳以后怪罪我,就来这边想告诉妳一些情况,不过一到这里我就感应到另外两个熟悉的气息,没想到一查,原来除了妳,他们也在这里。”
“他们?除了我妹,还有谁?”文文追问。
“妳的好朋友,阿南啊!他好像跟妳妹一道来这边的。”
“真是的!这俩家伙在干嘛?都出来了大胤那边怎么办!”文文忍不住咆哮,又气又急,若不是双手抱着栏杆,她早就想拍桌骂人了。
碧螺趴在建在水上的桥面上,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姑娘,说:“妳都失踪了,他们早就乱了脚,哪里会在意其他的。我看呐,他们是来找妳的,只是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的让他们找来着这里,他们大概还不知道妳就在东淄呢。”
文文眉头紧皱,“花栖和阿南在搞什么?我经常失踪早已是常事,他们怎么还由着小雪乱来啊。”
难怪这几天她总是心神不宁,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牵动她的心,现在听碧螺一说,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也来中原了,怪不得她会有心有感触想起妹妹。
“妳也别担心,有刘昌南在她身边,不会有什么事。”碧螺一下子跃出水面,跳在桥上,扯着还半挂在栏杆上的她飞到亭子里。甩甩湿漉漉的头发,碧螺瞥向她,说:“别太操心,妳现在多担忧一下自己吧。”
“怎么了?我有什么好担忧的。”文文不知何意。
“妳身边的这些人也不是个简单的小人物。”碧螺凑到她面前,认真地告诉她,“我查过妳身边叫小十的人,妳不是从星海月楼带出来的嘛。我又去了那艘船,妳猜我在妳们呆过的钟花宫里发现了什么。”碧螺极其神秘的看她,她被看的头皮发麻,软声问发现了什么。
碧螺笑而不语,伸出手来,手腕一转,手掌一翻,一张纸条赫然出现在文文的眼前。
“这是那个......”文文心头一紧,这纸条她十分眼熟,不正是船上看到的纸符吗?
“妳可知这是何物?用来干什么的?”碧螺轻轻托着绘画着奇怪字纹的纸符,正色道:“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看见的,只有武艺修为极高的高人才能看得到。”
文文一脸迷茫,用手指着自己,“那我为什么能看见?它上面的字还是红的呢。”
“那是因为妳是被我们一族选中的人,能看见是自然的。”碧螺不假与她,看着纸符上的红字继续说,“这符上的文字我是认识的。至少有两千年多的历史,跟我们一族中流传的古文有些相似,所以我敢肯定这东西不是一个帝国能拥有的。”
“什么意思?”听到这里,文文大概知道些内含。碧螺的族氏可是世上最古老的一族,能在中原发现和他们一族有关的东西,不太寻常,甚至有些古怪。
“纸条是平常的东西,上面的文字却是致命的东西。我回家查过和这字有关的古籍,这字是用来镇压某些特别强大的东西。古籍上说久远的古时,有妖兽横行,为了制服这些邪恶强大的妖兽,驱魔人创造一些阵法,将力量化为符字用来制约妖物,甚至关押妖物,所以这种远古的符咒又叫四禁封咒。”
“......船上有什么东西需要用远古符咒来镇压?”文文脸色凝重,去过一次那艘船,虽然对船很感兴趣,但她以为那只是一个帝国君王为了长生而不惜重金打造的求仙船,没想到一艘船竟还有这么多内幕,看来她这次远行还是不太平。
碧螺收回手,纸条飘在文文手上。“我仔细查了那艘船,发现了好多足以让天下震惊的事情,但是唯独没有发现需要远古符咒的东西,或许那东西已经不再船上了。”碧螺直勾勾地盯着文文。文文一怔,想起了什么,立马不可置信地摇头,否定道:“不可能,我和小十相处了几个月,她根本不是什么妖物。”
“可她呆的地方太奇怪了,那地方不仅人迹罕少,连大门都要贴着一张一张的符咒,妳不觉得这很不寻常吗?”碧螺剖析疑问,引人深疑的问题逐个从她口中说出,“她的来历是什么?她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船上的人要把她关在那个被封印的地方?或者是为什么要把她秘密地埋藏起来?”
文文不说话,细细听着,眉眼间的凝重越来越深。她何尝没有置疑过小十的身份来历,只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早就把小十当作家人,渐渐的没了开始的怀疑,她确定过小十是个寻常女子,除了不会说话,其他的很正常。
“或许......船上的人是想利用小十作障眼法,故意让人的目光落在小十的身上,从而掩饰他们真正想掩藏的东西。”十分坚定小十身份的文文与碧螺的看法大不相同。
碧螺不与她费舌辩论,只得继续往下说:“小十的事先不说了。妳在东淄这段时日别告诉我妳一点儿发现都没有。一艘船,一张纸,还有那些暗藏在这里的各个势力,我在海里都可以嗅到阴谋的味道。”
文文挠挠耳朵,有些感慨,有些无奈。“星月家、儒家、还有一直驻扎在这儿的南楚太子一行人等,他们的动作也是快。中原几国的心思除了平天下外,就是明争暗斗,这片大海的安宁怕是到头了。”她举着纸符,站到月光下,借着幽冷的光看清上面奇异鬼怪的红色文字,长吁一叹,又啧啧几声。“长生不老就那么吸引人、那么重要吗?争抢什么的最是麻烦,这些上位者位高权重,有了天下就想要更大的权力,他们不累吗?”
“得到权力是不会让人累的,只会让人不知所足。”碧螺淡淡地回应。
文文转过身,眼神幽冷如月光,“中原的事我是不会管的,在我没接任前,大胤才是我提防的对象。这里再怎么争斗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妳也不准插手。”
碧螺弯起唇角,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妳真是任性。”
“我一直如此。”文文对此不可置否。
碧螺站在她身侧,笑靥如花,“那么请问任性的姑娘,妳的妹妹还有那个刘昌南要怎么处理?”
一提妹妹,她不禁无力地抚额,忧愁爬上眼角,有气无力道:“静观其变。他们的性子我很了解,不找到我绝不罢休。”
“那样该怎么办?”
“没事,我以前帮过东淄的一位商人,通过他就可以解决他们。”
她挑眉,在碧螺面前撕碎纸条,沉默冷淡地走上岸,身子隐入假山暗处。
碧螺抬头望天,心中无比惆怅。什么时候她也能任性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