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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之地西起万仞山,东至溟渊,北接月光森林,南靠蜃海,地域之广袤可媲美红月大陆。
万仞山下有一条白茫茫的山岭名为淡雪岭,是荒兽族母亲河妮拉多河的源头。这条大河从雪山出发,东西横贯整个流萤之地,干流一直东行最后化身巨瀑坠落溟渊,在河流的中下游分出一条支流斐娅河迂回向南,最终流入蜃海。
流萤之地西寒东暖,南北气候也不一样。以妮拉多河为界,南部降雨量大,植被茂密、水草充足,被称作南部绿洲。这里聚集着裂地、铁角、望月等荒兽人小氏族。
南部绿洲以平原为主,在部族战争中不利于防守,所以大部分荒兽族都放弃这这片肥沃的土地,而选择了复杂地貌的妮拉多河以北的广大区域,在大河北岸有一条狭长的灌木丛名为飞萤灌,到了晚上灌中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从河上飞过到南边觅食,群星莹莹其态甚美,故得名流萤之地。
童川第一次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便被眼前的美景惊叹住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无数羚羊野马散布在原野上,就是在游牧为主的青龙国也没有如此浩瀚的草海。
獬天带着他们顺斐娅河向北行,时而会见到白色帐篷、捕鱼的小船,也有路过的荒兽人战士小队向他们行礼,不知道与人类的战争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荒兽人主要以渔猎为生,虽然他们由兽灵化而来但到头来却要食兽,这是童川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獬天告诉他,荒兽人虽然食肉,但不食同族之肉。拿南部绿洲来说,裂地氏族由象灵化、铁角氏族由野牛灵化、望月氏族由土犀灵化,草原上的羊马、河中的鱼、以及嫩草都是他们果腹的食物。
物竞天择,有生存的威胁才会得到进化,耽于安乐迟早会被消灭。羊吃草,狼吃羊,是自然的天理。吃掉的草只要根还在,还会长得更茂盛,一只羊被狼吃掉但羊群还在,羊群还会继续繁衍,那只死掉的羊也许是因为弱小也许是因为疾病,它的死让狼活了下来,也免去了羊群感染疫情的灾难。
童川还从未这般思考过人生,颇觉得有趣。快到达妮拉多河的时候,他们看见远方河岸处上有两个荒兽人正在激烈的打斗。很快其中一方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倒地后被胜利者在他身上施了一个法术,顷刻间那人就如同花朵般枯萎掉。
是炼灵术,以蚕食之法增补自己的修为,童川如梦初醒,在这荒兽人的地盘,炼灵师应该很常见,只是只能场面看上去太过于残忍。真傻啊,好端端一个生命就这么没了,这大草原上灵气如此充足荒兽人居然看不上。
那个胜利者吞噬完毕,发现万王氏族正浩荡而行,遂立刻跳入旁边的妮拉多河逃走了,他可不愿意刚刚得到的修为又被獬天等人截胡掉。
“这就是炼灵术,想必猎心给你说过。像刚才那种流窜的炼灵师,在这流萤之地到处都是,所以以后你最好不要独自出行。你这灵长级的修为,很容易被人盯上的。”獬天盯着童川说道。
在妮拉多河和斐娅河的交汇河谷,童川发现有八尊石像立在那里,他们形象栩栩如生,这应该就是当年保护自己母亲被石化的烈火护卫。獬天獬地两兄弟走到石像旁,挨个端详表情十分悲伤。
猎心说两名护法当年与这八名护卫亲如兄弟,如果不是选入神火教做了护法,他们很可能也会被石化在此地。
妮拉多河浩荡东去,水流非常急,非乘船不能渡河,而在这里经营渡船生意的便是对岸飞莹灌中的钢背氏族,他们是灵化猿人,据说也是荒兽人中最早灵化的氏族,也是荒兽人五个大氏族之一。
钢背氏族的木船,只能乘坐几个人,那舵手见童川他们人多,便对着河对面打了几个响哨,没一会江面上就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多艘小舟。
“獬天护法,你们是要过河还是去帝王谷?”大伙都上船后,那个操船的钢背族小伙子问道。在流萤之地,各族均信奉神火教,他们奉为阳天君为教主,大氏族设神火教长老、护法,小氏族设护法。整个神火教长老仅五人,护法二十人,所以獬天獬地两兄弟,在整个荒兽人中地位非常高,就连钢背氏族一个驾船的小厮也认识。
獬天一愣,万王氏族在最北方的灼热荒原,他们自然是要过河,去帝王谷干什么?但是这钢背氏族的人没道理这么一说,于是他添了个心眼,问道:“我们自然是要过河,你刚才提到帝王谷,莫非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小厮一愣,心道如此大事你竟然不知?不过见他身边的万王氏族勇士都带着伤,这才猜道他们远征归来,于是充满敬意地说道:“这也难怪您不知道,两日前火龙大帝召集各酋长到帝王谷议事,说是要提前举办玛戈玛塔,昨日大酋长带着人与我们袁痕酋长一道走水路去的。”
玛戈玛塔是火神教副教主选拔仪式,参与者需要先通过火神教护法设定的试炼获得候选资格,然后候选人之间通过武力决斗选出继任副教主。
荒兽人是氏族联盟的社会,现存五个氏族与七个小氏族,大酋长是全族政治军事的首领,神火教则是荒兽人的精神堡垒,阳天君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阳天君飞升成圣以后,留在人间的神火教副教主成为荒兽族实际的精神领袖。
至于火龙大帝,与其它种族的一样,是赤月女神和阳天君在各族之间选定的种族最高领袖。作为一族的最强者,火龙大帝通常会长年待在帝王谷内修炼,而不会与大酋长、神火副教主争夺统治权力。但是狴斑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常规,他是震山氏族杰出炼灵师,后通过玛戈玛塔成为副教主。由于阳天君对狴斑特别喜爱,在上任火龙大帝离世后,直接任命狴斑继任火龙大帝并兼任神火教副教主。
大酋长历来在万王氏族中诞生,由于狴斑的特殊身份,震山氏族逐渐表现出了取而代之的态势,加上獬正没有嫡传继承人,万王氏族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火龙大帝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举办玛戈玛塔?”獬天说话有些激动,这狴斑没道理这么快就交出一部分权利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像上次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没有精力再管理神火教的事务了。”
这里面定然有阴谋,獬天想不透自言自语道:“万王氏族应该没有合适的人参加玛戈玛塔,大酋长怎么会带人去?”
那小厮耳朵尖,听后抢白道:“不单獬正大酋长,猎影长老也一并去了。”
连猎影长老都去了,必然还有要紧的事,说不定会与眼前这童川有关。这时弟弟獬地说道:“兄长,不如让猎心先把受伤的兄弟带回灼热荒野,我们带小公子直接去帝王谷见大酋长。”
兄弟连心,獬地与他想的一样,于是兵分两路,猎心带着受伤的烈火护卫队勇士渡河继续北上,到流萤之地的最北端灼热荒野,獬天则挑选了二十多名护卫走水路前往帝王谷。
帝王谷位于妮拉多河下游,在呼啸丘陵与溟渊的交汇处,狴斑继任火龙大帝后将神火教总坛也搬到了这里。
有两名烈火护法带队,童川等人帝王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快便到达了玛戈玛塔的仪式地点——古斗兽竞技场,是一个用巨石堆积而成的椭圆形大看台。这里也是荒兽族先人解决纷争、选拔勇士、争夺首领的场所,獬正也是在这里战胜了震山氏族的狴岳成为了大酋长。
竞技场被各氏族来人围得水泄不通,不停歇的呐喊声好像要将这谷外的天空都给掀翻。童川他们找到万王氏族位置的时候,玛戈玛塔已接近尾声,就在一阵激烈的尖啸后,来自震山氏族的狴战夺取了最后的胜利,成为了新任火神教副教主。
这狴战是震山氏族酋长狴岳的亲兄弟,火龙大帝狴斑的玄孙,参与玛戈玛塔的外族人要么实力不济,要么有意放水,狴斑在位时你还指望这神火副教主落入他人之手?痴人说梦。
玛戈玛塔结束后,狴斑留下护法级别以上的人到竞技场后面的怒焰台议事,童川与红伶跟在獬天兄弟身后也一起走进了怒焰台,守卫见两人眼生本想阻拦,但发现与两位烈焰护法很亲密,于是没有多问也放了进去。
怒焰台是火龙大帝的修行场,高台中央十多把石椅围成一圈,这是为氏族酋长们提前准备的座位。童川与红伶身材比其余人都要矮小许多,所以站在獬天兄弟后面不怎么起眼。
在缝隙中,童川看到一个衣着与众不同的人,这人右臂衣袖下垂,袖口空空,童川猜想这人就应是火龙大帝狴斑,那个被陆崇明斩断手臂之人。只见狴斑说道:“诸位都是荒兽族精英、首领,我今日就开门见山,虽然新的副教主诞生了,但我还是很担忧我们荒兽族的未来。”
话到一半,狴斑沉吟了半刻又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在雪云之巅被人类的金龙大帝打伤,震山氏族的酋长狴岳组织了一些勇士渡过蜃海向人类复仇,结果情况不太理想。人类在很久以前就是我们荒兽族的宿敌,于是天神用月光森林和蜃海将我们隔开。现在我们有能力渡海过去,将来他们就有能力到流萤之地来,这种世仇是化解不了的,现在我又失了一臂,所以我们得提前做些准备、想些办法。”
“火龙大帝说得有道理,我建议撤回红月大陆的勇士,早点结束这场战争。且不说战争胜算有多大,光是支付给刕组织的运输费用就会拖垮我们。”说话的是大酋长獬正。
“我不同意停战,火龙大帝的仇就是我们整个荒兽族的仇,我们荒兽人何时怕了?据说人类的金龙大帝伤势更重,月光森林的魇魔族也已经从北部入侵,这是千载难逢消灭人族的机会。至于运输产生的费用是暂时的,深渊族也从属于我们的阳天君,只要深渊族答应提供运力,这笔费用我们自然就省下了。”震山氏族酋长狴岳大声争辩道。
“我看还是不妥,据说人类在短暂受挫后,已经开始反攻了,我们远距离作战可行吗?”钢背氏族酋长袁痕对獬正的观点持拥护态度。
“是该教训教训这些愚蠢的人类...”铁角氏族酋长牛古说道。
...于是众酋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不过总结起来就分为战和两个观点。童川发现支持狴岳的氏族有四个,几乎占了整个荒兽族的三成。
这时,火龙大帝伸出左手做出止声的手势,然后说道:“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但今日我主要想谈谈与羽灵族联姻的大事,前些日子羽灵族向其余四族公开招亲,这是万年未有的奇事,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我曾与白龙大帝鸿烈交流过,虽然他们是向人类、荒兽、深渊、梦魇四族招亲,但心中只属意我们荒兽族。”
“各位,这时我们的机会。羽灵族的招亲条件,各氏族应该已经清楚了,我提议下一任大酋长就由娶回羽灵公主的人担任如何?”狴斑继续说道。
“我同意。”狴岳说道。
“我也同意...”
“同意...”
刚才支持狴岳观点的几个氏族酋长纷纷表态同意,剩下的酋长都看着獬正,毕竟他是现任的大酋长,可悲催的是他没有嫡亲子嗣。
“大酋长以为如何?能与羽灵族联姻,对整个荒兽族都是大有裨益的事。”火龙大帝意味深长地说道,看似在与他商量,实际上已是不悦,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谁的地位高自己没分寸么?
“火龙大帝的建议是很好,只是现在就谈大酋长继位是不是言之过早,老夫身体还是很硬朗,不出意外的话,再活个一百七八十年没有问题。”獬正虽然没明确接班人,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荒兽人灵化成人形态的时间平均在五六十年,他现在的寿命才一百二十岁,离三百岁可不还有一百七八十年。
狴斑笑道:“大酋长不要激动,与羽灵族联姻兹事体大,若然没有一个甜头,这些氏族的小伙子只怕不会上心。”
“这甜头可真不小。”獬正哼了一声。
狴斑似乎被触动了逆鳞,他拍案而起,喝道:“本人被阳天君封为火龙大帝,自然要为整个荒兽族着想。万王氏族作为阳天君的后人,大酋长几乎都是出自你们氏族,现在你没有子嗣也怨不得他人,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会禀告阳天君。”
“你...”獬正气归气,但不可能与火龙大帝不敬。
其余那些支持獬正的部族,也只得默默点头,火龙大帝已经乾纲独断,再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
见众人服软,狴斑又开导道:“即便下一任大酋长落入其他氏族,你的旁系子侄可以等下下任嘛,反正我们荒兽族是以实力说话的。”
“既然火龙大帝早已决断,还留我等在此议什么?”獬正不悦道。
“迎娶羽灵公主不可儿戏,依照他们开出的要求,符合条件的勇士还是不少的,我们今日可以提前遴选一次,以免到时候去到雪云之巅闹笑话。”
于是符合条件的氏族各自推荐了人选,经过众酋长一番甄别后,选定震山氏族酋长狴岳之子狴威、钢背氏族酋长袁痕之子袁铮、黑风氏族酋长熊州之子熊奇,这三人半个月后到雪云之巅,参加羽灵族招亲大会。
“大酋长,待犬子娶回那羽灵公主,你一定要到呼啸丘陵来,我们哥俩喝个痛快。”末了,狴岳还不忘在獬正伤口上撒把盐,大酋长又如何?几十年前赢了我又如何?如今你没有儿子,就得这么欺负你。
獬正再也不愿意在此受气,拉着妻子猎影对众人说道:“灼热荒原还有些要事等着我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
“大酋长,且慢。”獬天突然走了出去拦住了獬正的去路。
“獬天,你们回来了?”獬正惊喜道。
獬天就要在这时候给大酋长一个惊喜,也还给震山氏族一个惊吓,他大声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不负大酋长所托,在红月大陆找回了您的孙子。”说罢,獬地将童川二人领到了人前。
“你是忧丫头的儿子?”猎影急忙冲了过去,看着童川喜极而泣道,像看猴子一般审视着,她本来是神火教的长老,今日也失了方寸。
“恩,的确跟獬忧很像,那么我的孙子是否有资格去迎亲呢?”獬正对其余众人说道。
“大酋长的孙子当然有资格。”袁痕作为他的忠实拥护者第一个跳出来表态,紧接着陆续有几个氏族酋长也表态赞同。
怎么会有这一出?狴骜那没用的东西定然失败了,狴岳也是在战争途中得知獬正在红月大陆还有一个孙子,虽然派了人去截杀,没想到还是失败了。但他还是不死心,说道:“獬天护法从红月大陆拎回来一个人类孩子,就要说成是万王氏族的后人,这恐怕难以服众吧?再说獬忧当年与人类私奔,后来便失踪了,她有没有孩子这都很难说,我看此事得详查后才能定论,这次的迎亲我看就算了吧。”
“哼,何须那么麻烦,是不是我忧丫头的孩儿,在这帝王谷的三生湖走一遭不就行了。”当年獬忧被人追杀,自己的八个烈火护卫也被莫名石化,今日狴岳又千般阻拦,獬正突然怒上心头,他一回头便如雄狮怒吼君临八荒,眼中射出斑斓的光芒,有不可阻挡的威严。
“好,就去三生湖。”火龙大帝拍板定案,要是不满足獬正的条件,他保不齐会在怒焰台大打出手,到时候被阳天君得知,定会责怪自己掌控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