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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自嘲似的笑了笑,慕容柯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端木敬实在很会隐藏自己,刚刚进入缥缈峰的时候,他表现的非常殷勤,每天就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甚至连话也很少说”。
杨晓凌默然,道:“一个人在没有话语权的时候,少说多做岂非正是最聪明的表现”。
“缥缈峰弟子总人数虽然多达万千余,但大多都分散在天下各处经营产业,而真正在总部的弟子其实并不算多……”。
慕容柯徐徐说道:“毕竟大家都在一处,相互之间必然有所往来,故而这一来二去,我和端木敬也算是认识了”。
“想来这端木敬定时刻意与前辈接触的吧,你当时可是缥缈峰的少掌教啊”。
慕容柯默然道:“现在想想的确是这样,端木敬实在是有心之人。他刻意与我接近,而我呢,也非常看好这个聪慧过人的师弟。渐渐的,我和端木敬便熟络了起来”。
“想必当时前辈你对端木敬很是照顾吧”?
慕容柯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正如你所说,我当时被端木敬和善的表象所迷惑,非但在各个方面对他加以照顾,后来更是亲自去求正身居掌教之位的师尊让他老人家将端木敬收为亲传弟子”。
杨晓凌何等聪明,后面的话慕容柯不说,他已然猜了七八分,同时他心里也替老人感到几丝心寒。
他叹息着道:“借着和前辈你交好这层关系,端木敬这个在门中本没什么势力背景的普通弟子,终于一步步走到了台前。从一个无名之辈渐渐的成了前辈你最亲密的师弟,声名威信自然也跟着大噪”。
“正是这样……”,慕容柯不置可否,道:“做了掌教师尊的亲传弟子后,摆在端木敬面前的路便一下子宽阔了起来,他所接触到的门中事务自然也多了起来。这时候,端木敬终于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随着时间推进,他在门中的威望也与日俱增,短短几年后,他的声名已完全不在我之下”。
杨晓凌感觉有些惋惜,低声道:“端木敬的声望日渐提高,前辈莫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就没想过压制一下吗”?
“压制,为什么要压制……”,慕容柯有些忧郁的苦笑道:“端木敬不愧是个聪明至极的人物,虽然当时他在门中的声望已完全能和我平起平坐,但他做人做事却愈发变得谨慎了起来,待人处世也更加变得谦恭有礼,对于这样一个人,谁会对他有戒心呢”。
杨晓凌只有叹气道:“的确,伪善的好人永远要比真正的恶人更加可怕”。
慕容柯淡淡一笑,道:“当时端木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无可挑剔,所以当时门中之人,不管是上辈还是年轻的弟子们,对他都是满意至极。而我,更是被他那伪善的表象所迷惑,以至于任由他坐大,甚至还刻意帮助他。就这样,端木敬终于成了缥缈峰年轻一辈中地位仅此于我的第二号人物”。
杨晓凌再次叹息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慕容柯努力回忆了很久,才茫然若失道:“后来师尊退位,我顺利接任,做了缥缈峰的新任掌教,而端木敬也接任了归真阁阁主之位,相当于副掌教。同时,他也进入了长老堂,得到了门中那帮老古董的认可”。
杨晓凌不解,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却是现在的这种局面,莫非后来又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吗”?
“变故……”,慕容柯喃喃低语道:“后来自然是出了变故,一个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变故”。
老人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苍凉,言语之间,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以至于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听者的心情便已经沉了下来。
杨晓凌不免又叹息了一声,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叹息。
纵然伤口已经被岁月抚平,可心中的结呢?究竟要熬过多少光阴,心结才能解开!
又或者说,有些结永远也无法解开。
慕容柯忽然变得很激动,虽然已过了十九年时间,但当他再次提到往事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愤慨。他咬牙恨声道:“按理说,以端木敬当时缥缈峰副掌教的身份,地位完全已不在我之下。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的野心实在太大,这个副掌教的位子还远远满足不了他心中的贪欲”。
杨晓凌黯然道:“人欲无穷,渴念丛生。贪欲岂非本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也无法填满”。
“呵呵……”,慕容柯苦笑一声,道:“的确,我自以为给予端木敬的照顾实在已够多,但我却忽略了一个事实,给予的越多,人心中的要求也会跟着成倍的增加。当人对权力的贪求达到顶峰的时候,又岂是某个外人的给予所能满足得了的”。
杨晓凌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即疑惑道:“既然前辈已经接掌了缥缈峰,那不知后来到底出了怎样的意外,以至于弄成了现在这种局面,莫非是前辈在做了掌教之后疏怠了”?
“疏怠……,算是吧……”,慕容柯淡然道:“接任掌教之初,我的确是事必躬亲,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但过了几年后,便如你所说,变得疏懒了”。
老人的话语中,似乎又有些自责之意。
杨晓凌感觉自己的问话唐突了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晚辈失言了,但我认为前辈你如此行事,本就是大多数人的做事风格,你又何必自责呢”。
“我并没有其它意思……”,慕容柯摆摆手,接着道:“熬过了最初的一两年,眼看时局安定了下来,我也算是坐稳了这掌教之位,便将门中事务大多都交给了端木敬处置,实际上,他也的确处理得很好,这也让我对他更加放心。于是乎,我当时便整天就只陪着家人……”。
老人忽然温馨的笑了笑,道:“丢开了一众琐事,能陪伴家人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倒也很不错。相比起高高在上的权力,相比起周围那些对你强做欢颜的笑脸,家人永远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
“我……”,老人的话又刺激到了杨晓凌心中的痛处。沉默半晌后,他黯然道:“是啊,即使做了天下至尊又如何,权力给人带来的不过就只是无尽的空虚和孤独。与其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权力的顶峰,我更愿意选择一家人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温暖而又充实,只可惜……”。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其实他想说的是,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距离他实在太过于遥远了。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过于遥远了些。
慕容柯也沉默了一阵,才又道:“若是事情一直能保持在我刚刚所说的那种状态的话,那我此生也算是无憾了,只是,唉……”。
长叹了一口气,他接着道:“可就在十九年前七月初九的那个夜晚,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十九年的光阴,已经将好多事都给淡忘了。不过,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七月初九这个日子,依然还深深的铭刻在老人的记忆里。
杨晓凌立刻追问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热烈的篝火旁,老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悠远了许多,是不是,他的记忆早已飘回了许久之前。
慕容柯语气淡然,幽幽说道:“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先兆,即使就是七月初九那天,一切仍旧是毫无异常……”。
说到此处,他忽然又停顿了一下。杨晓凌这次也没有发问,反常地选择了沉默。
过了良久后,慕容柯方才接着道:“那天,吃过晚饭后,我夫人先带着孩子去休息了,至于我自己,也像往常一样去了书房,打算看一会儿书后再休息。就在这时候,端木敬走了进来”。
杨晓凌静静的听着,不经意间他转头朝洞外瞟了一眼,只见外面漆黑一片,寂静如斯,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但洞内慕容柯的呼吸却渐渐粗重了起来,他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继续道:“对于端木敬的到来,我早已习以为常了,自然不会对他有半点的防备”。
“对于自己最亲近的人,又有谁会防备呢,呵呵……”,杨晓凌凄笑了几声,也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他自己。
慕容柯双目发红,不过却同样也笑了笑,道:“当时,我和端木敬一如既往地聊了许多闲话,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有一个时辰,端木敬也起身要走,可就在这时候,在我没有丝毫戒备的状态下,他忽然对我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