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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林木来说,一天的时间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他的生活和工作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换取金钱报酬以支持他在这个你哪怕买一粒米都要花钱的社会生存下去而已,生活生活,人首先要活着,接下去才是生活。
而一天的时间下来,只有在睡前的这几个小时,李林木才能找到自己的意义所在,他喜欢看书,从晦涩难懂的古文言文到通俗易懂却难见精品的现代文学,他看书喜欢细嚼慢咽,通常一个小时都看不了几页,之所以养成这个习惯,一方面是他不多的积蓄实在不足以支撑他买很多的书,另一方面是在有限的资源下,细嚼慢咽地看,每当有了一些心得便做成笔记记在一边,回过头来再重温一次,因而李林木的书都是越看越厚。
灯光昏暗,为了通风,没有空调的李林木不得不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窗户和门,和这见了鬼一样闷热的天气一样招人烦的就是见了光和人血就从各个角落里出来的蚊子,蚊子嗡嗡嗡地在飞,时不时趁着李林木看书入迷的功夫叮上一口,扬起手一巴掌过去,通常溅得一手自己的血。
夜色阑珊,灯火却并不辉煌,这老旧居民区的地下室是杭城这座大都市里面的破落地儿,远处的霓虹闪烁依稀有些光影泛过来,令人心猿意马大都市的繁华和热闹,然而到了这边,却是黑暗伴着昏黄,一本书一把扇子,一个白净斯文的青年认真地看着每一页书上的每一个字,聚精会神,好像里面真的有颜如玉有黄金屋,让他入了迷。
当眼睛因为在昏暗的环境下使用过度而有些酸涩的时候,李林木这才抬起头来揉了揉鼻梁让眼睛休息一会,而此时他忽然想起了白天胖哥对自己说的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站起来在自己的小破床底下拿出了一个虽然老旧却很干净的箱子,打开箱子没有衣服没有行礼,有的全是一本本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书。
这些书和放在旁边暗袋里的银行卡一样,是李林木的宝贝。
抽出了一本史记翻到了《陈涉世家》这一篇,这一篇讲的就是秦末时代陈胜起事的故事,而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是陈胜说的。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香园的雕栏玉砌,菲姐的风韵身姿,那一切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似乎全在这样一句话的诠释下变得不那么遥远。
半晌,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的李林木环顾四周,然后把手上的书整理好放回了箱子里面,因为他听到了胖哥他们回来的脚步声。
果然不过一会功夫,胖哥那硕大的身躯就堵在了李林木的门前。
见到李林木果然还在看书,喝得微醺而脸颊通红的胖哥嘿嘿一笑,问:“林木啊,你天天看书,真的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我看书不求名堂,就像你们爱喝酒,也只是图这酒精麻痹神经的一时快活一样,不过看书看到了肚子里,它带来的东西永远都在,酒喝下去了,一泡尿之后什么都没有了。”李林木回答道。
胖哥郝然道:“我小学都没毕业,你跟我咬文嚼字的我也听不懂,书本这东西我从小学丢了开始就再没捡起来过,我也羡慕有学问的人,这不我就打算给我那个女儿报一个培训班,花点钱没关系,人肚子里没点墨水,去哪都给人看不上,咱们这样的,坐在高级酒店里都像个伙夫不像老板。”
胖哥念叨了几句之后就摇摇晃晃地走了,从他临走时候的神态能看得出来显然他对李林木每天雷打不动看书学习的习惯并不以为然,要不然,为什么李林木还要在他手底下打工吃口饭呢?这年头,有学问固然是一件有逼格的事情,可首先你要有钱啊,要不然一个穷酸书生,一肚子的墨水,有意义吗?一点意义都没有。
胖哥走后没多久,李林木也关了灯躺在床上,他有很固定的作息时间,一般没有大事是雷打不动的,比如每天晚上十一点半他必然躺在床上开始睡觉,而第二天五点半他肯定醒来。
第二天,李林木准时地在五点半醒来。
起床洗漱完毕,晨跑运动一圈回来,吃了早餐之后,李林木照例第一个来到门市部,开了门打扫好了卫生,此时时间才七点半,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来了。
十点左右,李林木起身离开了门市部,熟门熟路地到一品斋去按照一份早已经烂熟于心的菜单点了一份外卖,等外卖做好已经是十点半,提着外卖,李林木刚走出一品斋,这天空轰隆一声,开始雷声大作,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很暗沉,路边刮起了风,伴着这雷声,是有大风大雨要来了。
从一品斋出发到香园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左右,现在的天气,说不准下一秒就有大雨来了,所以时间会延长到一个小时的样子,而一般情况下菲姐是要求十二点之前一定要把外卖送到的,于是李林木顾不上其他,上了自己的电瓶车之后就快速地朝着香园行驶而去。
当李林木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香园,早已经混熟的保安们知道这个骑着电瓶车的小伙子每天都给他们这里的一位业主送外卖,所以也没有阻拦,李林木很顺利地来到了七号别墅门口。
庆幸自己总算是提前赶到的李林木刚按下门铃,一阵哗啦啦的雨声袭来,下雨了!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一阵狂风暴雨来得毫无征兆且凶猛五比,站在屋檐下,李林木只求菲姐赶快开门然后让自己送好了外卖回去躲雨。
可是今天,菲姐的门却是迟迟没人开。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李林木早已经被大雨淋湿,手中的外卖袋子也向下滴着雨水,只是那七号别墅的门,却始终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
之前来送外卖,菲姐每次都慢吞吞地开门,可二十分钟内肯定会开了,李林木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今天却眼看快四十分钟了,门还没开,这让大半年下来从没有爽约的李林木有些不安。
难道是菲姐出门了?可是她昨天交代过今天照样送,说明没有什么出行的计划。
难道菲姐出了意外?这个念头让李林木心中一紧,有些不安。
就在李林木半个身子淋着雨等着的时候,一队巡逻而来的保安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外卖哥嘛。”因为李林木坚持大半年每天来报道,他的资历比香园一些保安都要深的多,所以这里的保安几乎都认识他,见到李林木在七号别墅门口等着,有人就打招呼道。
李林木也不介意他们对自己的称呼,指了指七号别墅,问:“这里的业主没在吗?”
一个保安想了想,说:“对,我看着早上是出门了的,没见回来,可能出去有事了,中午也不一定回来,看你都等了好久了,要不你先走呗,跟人家解释一下,给人家送了大半年了,人家也不会为难你的。”
原来果然是出去了···虽然得知菲姐没有什么意外而放了心,可李林木还是有些失落。
深吸一口气,李林木谢过了保安,看着他们撑着雨伞远去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骑来的电瓶车上,李林木刚要离开这一片别墅区,眼看要到了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泛着幽光的黑色豪车却从旁边的车道毫无征兆地出来了。
大雨模糊了视线,让一切看起来都雾蒙蒙的充满水汽,这么差的视野环境下,很容易发生危险。
电瓶车和黑色的豪车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
李林木也随之摔倒在地。
坐在地上,李林木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如同野兽一样趴在自己身前的黑色豪车,他有些紧张,也有些疼痛,他知道住在这里的都是有钱人,能开这样看起来就名贵的豪车的,也必然不会是什么穷人,而听说,这些有钱人都很刻薄很嚣张,有几个跟妖精一样的菲姐那么让人心猿意马的?
李林木觉得自己这一次多半要倒霉了。
那黑色豪车的车窗摇下来,露出来一张带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的脸,他瞥了地上的李林木一眼,墨镜后面的眼神让人看不清是什么一样的,但仅仅是这么一眼,就好像不小心碰到了路边的小猫小狗,这青年见到李林木坐在地上,皱了皱眉头,用不高却足够李林木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倒霉之后,车子倒退,然后从李林木身边扬长而去,留下的只有发动机低沉的咆哮声和被青年丢出来的一叠钱。
而李林木,却好像整个人都被雷劈了一样傻在原地,因为他刚才很清楚地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位上,那个巧笑倩兮和男青年调笑的绝美女人,恰是自己苦等了很久很久的菲姐。
一张张崭新的红色百元大钞落在身上,被雨水打得湿透,若是平时,李林木肯定很高兴,这些钱足够自己一个月工资了,可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股怒火,要喷薄而出。
而在这个当口儿,已经张扬离去的黑色豪车竟然亮起了倒车灯重新倒了回来,车窗再次放下来,这一次,李林木和菲姐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