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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娑川北岸五里许,一支骑兵部队正在沿着大汉帝国所修建的宽阔官道向南行进。
这支骑兵部队人数在三千人以上,结成长蛇阵南向而行,首尾绵延里许。旌旗如云,矛枪如林,人马过处,烟尘遮天蔽日,离得老远,就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的杀气!
一杆大旗高居旗林之上,旗面上绣着一支展翅高飞的血鹰,这正是处月王族朱邪氏的家族图腾,带领这一支大军的就是现任处月王朱邪里思的长子朱邪尧骨。
朱邪尧骨年约三十岁,身材魁梧,气势威猛,穿一具连体札甲,手提一支精良破天槊,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骄横之色,看起来非常的不可一世。
一骑忽然从南方疾驰而来,跑马到朱邪尧骨马前,立刻下马单膝跪地禀告道:“禀告叶护,前面铜角渡口,有安西军把守。”
一听有敌军拦道,朱邪尧骨立刻兴奋起来,连忙问道:“有多少人,是骑兵还是步兵?”
“有五百人,都是骑兵。”
“是那支部队,是期门郎还是西凉铁骑或是飞骑?”
听到是骑兵部队,朱邪尧骨更为跃跃欲试。
“不知是那支部队,这群安西骑兵打着一面赤马旗帜。”
听到没有安西精锐部队,朱邪尧骨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下令大军快速行军,要抢占铜角渡口。
鹰娑川是在中亚地区数得上的一条大河流,总长接近300公里,河道宽阔,水流湍急,在平常水量充沛的季节,必须要用羊皮筏子和渡船才能渡河,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深秋,是鹰娑川的枯水期,有几个渡口水位已经下降到人马能够泅渡的程度,而铜角渡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渡口,也是距离处月前锋部队最近的一个渡口。
但是异常奇怪的是,比处月人先一步到达鹰娑川的安西军,并没有安排过多的兵马驻守,只有一名叫高进达的都尉带着500名骠骑,守在这宽约里许的渡口上。
今年只有十八岁的高进达,面色白净犹如一名书生,但体型却是生得极为悍勇,肩膀异常宽阔,两臂尤其长,仿佛有千斤之力,他是安西军有名的双枪将,擅使两支各重50斤的大铁枪,异常的骁勇。
高进达原本在突骑部队中服役,在疏勒整军时,他被抽调,成为新骑兵部队骠骑营的一名都尉,掌控500人马,他本信心满满而来,要用手中双枪多敲碎几个胡虏的脑袋,但主帅皇甫昂在其临行却是告诉他,只能败不能胜,这让高进达好不郁闷,兴致一直都是不高。
直到斥候向其禀告,处月前锋部队的到来,高进达又是振奋起来,扯着嗓子大喊:“把你们的弓弩拿出来,要是有不要命的胡虏涉水而来,给我狠狠的射。”
副手伍孝德提醒道:“大都护只让我们引敌,并没有让我们接战。”
高进达非常不高兴的用自己的大眼一瞪,只比他小一岁的副都尉,不耐烦道:“不给敌人杀伤,不激怒敌人,怎么引敌,你去后阵去,待会打起来你只管带着兄弟们跑,我来断后。”
高进达将伍孝德赶到后军后,急行军的处月前锋部队也是赶到,开始发动试探性攻击。
虽然脱离金帐汗国许久,但处月人进攻还是遵循着草原民族最基本的战法,先派出弓骑漫射,给予敌人杀伤,打乱敌人阵形,或是勾引敌人追击,等敌人阵形散乱,露出破绽后,再由身披重甲的重骑兵冲锋,弓骑再侧翼包抄,达到全歼敌人的目的。
这套战术异常简单,但也异常实用,曾经帮助金帐汗国席卷天下,肆掠整个大汉帝国北部,七次兵围君士坦丁堡,基督徒们称这些使用此种战法的游牧民族军队为上帝之鞭。
但这根曾经的上帝之鞭,今天必然要折损在这片河滩渡口,因为这个狭窄的地形根本就没有空间,让他们展开并且使用那曾经为他们铸就辉煌的战术。
大约三百名牙因轻骑兵被赶下河,他们想在平地上那样纵马奔驰,但在能没过马脖子的水中,他们坐下的战马又如何能奔跑起来,他们也想用他们所擅长的骑射,将锐利的箭矢射入敌人的躯体,但身在湍急的水流中,远比坐在奔驰战马的马背上,更为颠簸起伏,他们那里还能从容的挽弓瞄准。
这三百牙因骑兵射出的箭支软绵无力,根本不如他们在平地上奔射时射出的狠辣刁钻,这些箭支纷纷被骠骑们用盾牌挡住,甚至有些艺高人胆大的骠骑面对射往面门的箭,直接用兵器就轻描淡写的挡开了。
相比于牙因骑兵如隔靴搔痒般的攻击,骠骑们的反击就暴力血腥的多,他们纷纷下马平端大型绞盘弩,射出如毒蛇信子般的狠毒弩箭,一轮射击完毕,这些骠骑们也不看战果,又拿出另一把早已上好弦的中型绞盘弩,瞄准目标,又是将毒蛇信子射了出去。
两轮强劲弩箭的射击,直接让一半牙因骑兵坠马,堕入河中,另外五十多匹战马也是直接被射毙,人和马的血,混杂在一起,流入河水中,直接让这一段河水殷红一片。
剩余的牙因骑兵如受惊的羊群,再无战心向前攻击,立刻打马转身而逃,待爬到岸上,才心魂稍定。
“这些只会放羊的羊倌们,我就知道他们靠不住,让格尔虎勇士们出动。”
朱邪尧骨看着惊慌失措败退下来的牙因骑兵们,双目喷火,恨不得把这些在他眼中胆小的懦夫全部杀光,但他也只能想想,毕竟这些牙因骑兵都是自由民,并不是他的奴隶,不能苛责的对待。
朱邪尧骨只能派出生死都由他掌控的格尔虎奴兵们,与拥有财产妻儿,心有牵挂而作战不勇敢的牙因骑兵不同,奴兵们没有牵挂,但他们有希望。
从肃律可汗开始,为增强原本作为炮灰的奴兵们的战斗力,就设立一条律法,奴兵们凡是在战争中斩敌十人者,便可脱离奴籍,成为自由民。
身陷绝境,看到希望的人,为希望而战,究竟可以爆发出多强的战斗力,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格尔虎奴兵们没有丝毫犹豫,发出如狼嚎的怪叫声,争先恐后的纵马跃入河水中,高举盾牌,向对面泅渡而去。
“各屯注意,两队只要一队射箭,另一队偃旗息鼓。”
高进达虽然恨不得将胆敢入侵的胡虏全部杀光,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引敌任务,开始命令自己的手下放水,让格尔虎奴兵们看到登上对岸的希望。
弩箭依然犀利,但数量只有一半,稀疏了许多,格尔虎奴兵们虽然也折损二百多人,但最终还是让自己坐下战马的马蹄,踏上了对岸的河滩。
“伍孝德,带人撤退,我再去撩拨他们一下。”
高进达跃上战马,手持两根大铁矛,也不给伍孝德劝告的时间,就率领三十名好手,急不可耐的突击刚刚踏上河滩,连队列都没有整的格尔虎奴兵们。
伍孝德望着已经杀入敌群,挥动两根大铁矛,兴起腥风血雨的高进达,无奈下令道:“撤退!”
高进达悍勇无比,双枪舞动如暴风疾雨,在敌军阵中左冲右突,锐不可挡,被他刺中挑飞者,还能死个痛快,要是被他手中沉重的铁枪给砸中,无一不是脑浆迸裂,五脏皆烂,死得不能再惨,三十名悍勇骠骑护在高进达左右,在立足未稳的敌阵中纵横驰骋,瞬间便斩杀百余人。
河对岸朱邪尧骨亲自看着如入无人之境在自己军队中肆虐的高进达,恨得差一点把自己的牙咬碎,盛怒下令道:“全军渡河,将汉人杀光。”
这时,朱邪尧骨身后一名三十岁左右身穿儒袍的文士,却是打马上前,劝谏道:“叶护,这安西军胜而自退,恐怕有诈,我们还是不要追击为好,只要守住渡口,等候大王大军到来,我们作为先锋的任务就完成了。”
“住口!杜绩,你这个汉狗,是不是同情对岸的同胞了,我就要去追击,我要杀光那些汉狗,汉狗的主力都被牵制在疏勒,和米尼人死拼,这时候不乘机长驱直入,难道要将龟兹城让给米尼人或是猰颜人。”
虽然疏勒战役已经结束了快十天了,但因为安西军自身没有过多宣传这场大胜,而另外一方作为败军之将的多米尼格,更不可能到处宣讲自己的惨败,而且米尼公国与处月人和猰颜人的联盟是暂时的,多米尼格自认为等击败安西军后,米尼公国与那些来自草原人的野蛮人,也必定有一仗,那么在这之前,让野蛮人与安西军斗个两败俱伤,是多米尼格乐于见到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向处月人和猰颜人通报他全军覆没的丢人事。
朱邪尧骨相信安西军的主力,还在疏勒与米尼人血拼,因为兵力少,所以才在铜角渡,这重要渡口只安排五百人马防守,至于安西守军取得优势后,竟然撤离,就更是显出驻守龟兹的安西军兵力不足,这一支五百人左右的安西部队,接到命令肯定节节抵抗,骚扰敌人,所以这些安西人只敢用弓弩远程攻击,畏惧会出现巨大伤亡的肉搏战,看到敌人近前就后退。
自认天之骄子的朱邪尧骨自信的脑补了一切,同时也为五百骠骑的反常行为找了一个好理由,不理还想苦劝的杜绩,身先士卒的向对岸冲去。
高进达看到敌人大部都被自己吸引过来,在杀退一波追兵后,率领仅存的十七名骠骑勇士立刻后撤,向被密林遮掩的向南官道疾奔。
朱邪尧骨深恨杀了自己许多兵卒的高进达,踏上对岸后,也不停留,亲自带队去追杀高进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