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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时一推门而入,足球部开足的冷气扑面而来,正对林越,她当下内心诧异了下,想想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越见有人进门便抬头打了声招呼,时一特意选了个稍稍斜对角位置坐下,看着他低头入神地在习题册旁的草稿纸上演算,又不好过分一直盯着对方看,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又被他专注的神态吸引了去。

    “选理?”尤翘楚率先打破平静的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大致瞄了眼林越所做的科目和进度。

    时一利落的把视线收回,看向尤翘楚。

    “可能……也许吧。”林越不确定的犹豫着。

    尤翘楚又把问题抛给一旁傻愣的时一:“你勒?”

    在座的三位目光立马一致投射至时一身上,时一本只想安安静静坐着听尤翘楚能和林越唠唠嗑磕些有的没的,没料到话题主角转换得太快,自己一下子成为了事件的中心点。

    林越很认真在等她回答,她余光里他关注的目光锁定,似要精确捕捉她启齿的每一个字句,令她无端的紧张,然后慢吞吞的说出一句:“不知道。”

    话题戛然而止。

    这种气氛很怪异,林越在写题,翘楚在教韵之微博评论——就表白墙这事如何能增长她正牌女友的气焰,体面的逼退不必要的骚扰。就她一人,没带习题没带手机,干愣着旁观,着实像个傻逼,本想来足球部午休的,可林越在对面,她又不好意思就这么当着面趴桌上小歇一会,太肆无忌惮了点,她太顾忌形象了,特别睡相这类如此毫无防备的状态。

    冷气吹够了,她想了想还是去班上看会儿书,背背政治好些,虽然热了点,闷了点,但不至于现在这么局促不安,刚起身才微微拖动了椅子,发出与地面突兀的刺耳摩擦声,尤翘楚就警觉地拦住她问:“上哪儿去?”

    “空调吹得有点冷,我回班休息背会书,政治书在班上。”她很勉强的胡诌一个借口逃脱。

    尤翘楚不信,林越虽什么都没说,但拉开他所在位置的抽屉,取出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几度。她俩看向了调控遥控器的声源,那几声按键的“滴滴”气氛骤然凝固,林越调好后又放了回去,关上抽屉,继续写题,浑然无觉,可笔尖又顿了顿,然后才抬头正面迎上时一,不确定的建议着:“要不……你把政治书拿到这里来背吧?”

    时一不知怎么回他。

    尤翘楚看看她又看看林越再看看她。

    “你可别傻,外头得多热啊!”尤翘楚光是想想室内外的温差,就满是嫌弃。

    “是你太吵了。”时一倒很不客气的把问题归咎于尤翘楚。

    “哦。”尤翘楚干巴巴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只能勉强随她。

    室外是热了不止一点,但是自在多了。她不紧不慢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寻思着彬哥什么时候会找她谈话。

    这次半期考刚结束没多久,紧接着月考也近在眼前,当还在归整上场考试的错题时,下场考试的准备也容不得半点懈怠。就上次半期考成绩排名和近期学习情况合着各科老师的如实反应,班主任时不时会单独叫班级同学在午休、自习课或放学去办公室面谈。

    班里人面谈过的已经有一大半了,除去个别她认为学习稳定名列前茅的不必多此一举,比如江则、宋因冉、林越(如果暂不论语文的话),也是时候轮到自己了,光是这么想想,也还是有点心虚,暂不说班主任会不会来找她,光是她自己也并不满意。

    楼道拐角处准备上楼时,险些和来人撞上,好在适时止步了,没看清来人先是条件反射性的开口说声对不起,然后抬头,发现是刚好下楼的江则。

    “额……江则。”

    “回班?”

    “恩。”

    “吃冰棍吗?”他站在那,与时一隔着半臂宽的距离,就像一场酝酿已久的邀约,话题衔接得恰到好处。

    “不……”她正要脱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拒绝,脑内却不由自主的一闪而过那已成型的实物画面又勾起了口腔对阵阵冰凉刺激的如实渴望,“吃。”她重重点了下头。

    江则请的客,一根冰棍成功成为了她学习道路上的绊脚石,她被这个夏天收买了。

    小卖部不远处有颗百年老树,树干很粗壮,枝繁叶茂。弘毅建校148年,它也就存活了148年,字碑上凹刻着它与校史。

    江则建议去那坐会儿,她同意了。

    树很大,围台较高,他们借着旁边的一小节台阶上去,在绿荫的遮蔽下在其边沿坐下,她垂晃着腿。

    “想好报文理科了吗?”

    “文科吧,”时一把最后一口冰棍融在嘴里,“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吃得很快,水泥地升腾起的热气,暴露在38摄氏度的高温天里的冰棍,正一点点顺着最外层往下滑,除了嘴里的其他以外地方都不是冰棍最终的归宿,时一容不得自己慢条斯理地看它一点一滴消融在艳阳天里化作一摊粘腻的水。

    比起刚才对尤翘楚的回答,这次她倒显得多了几分笃定。

    附近没有垃圾桶,她两个指头捏着根光棍转着玩,她也就呆呆的盯着看,不知如何处置。

    “我如果跟你说我也想报文科呢?你会不会觉得意外?”江则很体贴的把时一手里吃完但无措的棍子拿过来,连同自己的那根一并塞进刚刚还没丢掉的塑料包装里,暂搁一边。

    时一先是一愣后很礼貌的再次道谢。

    “不意外。”时一摇摇头,说得真诚。

    江则略有惊讶,转头看她微低着的侧脸,耐心的等她下文。

    “你学文学理都很优秀,”语气里不无羡慕,“你如果跟我说,你突然腻烦了理科既定的颠来倒去的公式理论,想寻点死板而啰嗦的概念意义来挑战大脑负荷,我也信。”

    “是吗?”江则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这么欠虐吗。

    “我每年看新闻公布各省文理状元都惊叹他们简直挑战人类智商极限。”时一身体微微往后撑了点,看着头顶一片绿叶悠悠的飘到脚下的那块地上,“文理状元只有一个,而你是这批入围者,最起码在我认为是。”

    “我就这么优秀?”江则反问时一,捕捉明眸中流转的笃定。

    “是啊。”时一拖着尾音带着俏皮的笑。

    时一微微歪头看他,那一刻江则恍若是自己被她眼中明亮亮的太阳恍眼了,他很想伸出手,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搓揉,来回击她难得表露的可爱。

    江则目光不自觉便停留在时一拢在耳后的柔顺黑发:“你头发长长了。”

    “恩,挺快的,一不小心就这么长了。”时一低头看着自己那安分地贴着校服的直发,她挺直了脊梁,手伸到后背触着最末端的发尾比着,差不多在肩胛骨位置再微微向下,上一个夏季,才勉强及肩,掩饰不住的满意,“夏天到了,该扎起来了。”又苦涩的笑笑。

    “什么是意外?”江则突然反问道。

    “意外?”时一不解的看着他,想问他现在说的是哪件事还是指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名词解释。

    “你说你会报文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则说,“而我想问,什么样的算是意外会让你选择理科。”

    时一想了想,该怎么好好跟江则表达这层意思:“当我感性战胜理性,一时想不开效仿你找罪受的时候,就算是意外。”

    时一打趣的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江则已经不动声色地窥进她心底的那层含义。

    “我希望在文科班能见到你,时一。”

    江则后来在文科班的日子时常想起时一对他说的这句半遮掩半真实的话,他好几次想对时一“招供”自己的内心。

    而时一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个不外宣的小秘密——她时时在面对林越,徒劳地竭力用理性克制感性。

    他想接管她的无端任性。

    她现在口中的这句话:“你真任性。”

    他全当是彼此约定的另一种说辞。

    “但你有资本。”时一嗫嚅道,只有微乎其微的气息,有些事她得承认。

    除去此,他们聊了学校周边新开的一家寿司店好评如潮,聊了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新进的某款中性笔出水顺畅,聊了最近食堂的各样菜式咸淡如何……

    “下午第一节什么课?”江则问。

    “政治。”时一答。

    “要小测来着。”他似才反应过来,但语调平淡镇定。

    “恩。”

    “你背一遍吧。”江则探寻道。

    时一满脸写着疑惑,什么意思?

    “我昨晚临睡前看了眼,也不知道记住多少,你把知识点背一遍,我就这么听着,相互强化下记忆。”

    时一同意了。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而后缓缓开口。

    午休时段的校园很安静,在百年老树的庇荫下,只剩蝉鸣,他静静地坐在时一身边,听着她清晰流畅地背诵着每一个熟悉的知识点,心满意足。

    他很庆幸,青春里的某个午后,他私心的把她留着身旁,共享着某个时间段,听她背诵自己早已熟记于心的内容。

    他没告诉时一,他很喜欢听她说话,不紧不慢、徐徐道来,叠加着时光里的故事在此刻晕染、蔓延,他会开始想象她每一个人生阶段的模样,就像透过当下遇见那个背着手站在老师跟前端正背诵的小学生。

    背完了,时一转眼看他:“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他笑得暖,看着阴影外的那片灼热的光,“这个夏天很长。”

    “恩,上个春天很短。”时一点点头。

    而夏天藏着春天的心事。

    “回班吧。”时一轻巧地跳下台,随手拍拍裤子上的灰。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后桌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张小纸条,暧昧的挤眉弄眼:“江则给你的。”

    时一没展露过多表情供他解读,只是礼貌的接过,说了句谢谢。

    她展开,写着:小测很顺利,放学一起吃寿司吗?

    她本想说不用了,毕竟她什么也没做,可刚要在小纸条上提笔回复,还没落笔,班主任就进来了,她赶忙将小纸条塞进练习册下面,继续写着答了一半的题,班主任在桌椅过道上来回巡视了一圈班级同学的自习状况,确定大家都在好好利用时间,没人开小差,然后很自然地在经过时一位置时轻声说了一句:“时一,你跟我来一下。”就往教室门口走去,她大致心里有了底,也就很坦然了,把作业放在一边,听话的起身,跟在班主任后面进了年级办公室。

    班主任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定,然后示意时一也坐在旁边那张凳子上,时一摇了摇头:“没事,我站着就好。”

    “可能要一会时间,没事,坐下吧,就聊聊天。”班主任言语温和。

    时一内心挣扎了一下下,还是选择坐下。

    “本学期的大小考试成绩心里都有数了吧。”班主任从抽屉里拿装订成册的年段成绩排名单,翻看到时一那一栏。

    时一点点头,主动承认:“恩,不理想。”

    “不是说不理想,”班主任摇摇头,“老师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好。”

    时一不说话,她不知道她可以好到哪程度,但她心里有底,她知道还需努力得更多。

    “老师想听听你对自己现阶段学习的认识,和对文理分科的想法。”

    “理科成绩太平,文科也不够突出,与其他同学的分值拉不开,名次进步幅度小。”时一清晰的分析,她已经在心里事先预演了很多次。

    “恩。”班主任点点头,怕串行用手指着名册上的信息比对着看,就她目前的各单科成绩与在她排名之上,综合分年段前几的同学比较,分值具体差距在哪,哪些科目还能更好点,总分还能再拔高多少……

    恩,这些她都懂,她还是很有礼貌的聚精会神听着班主任讲话。

    班主任对学生很用心,他分析的每一个点和给出的建议,都是建立在真真实实地掌握该同学的具体学习情况,细致到有一本专门为班级同学而准备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每一个学生的各科学习情况和从课任老师那所了解到的信息,不同颜色的笔加以备注强调。

    谈话中途会偶尔翻开笔记本翻看是否还有重要的讯息被自己疏漏:“过几天就开家长会了,到时文理分科的事也该定下了,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讨论下再提交文理志愿表。”

    “谢谢老师。”

    似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天催促着她做出某种抉择。

    她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地球在运转,她停滞不前就是倒退,成绩带来的不欢愉感是会令人下笔沉重的。

    她翻出习题册下的小纸条,毫无心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刚刚在草稿纸演算到一半的步骤已经毫无记忆,又不得不从头来过,她暗自无奈的叹气只得是一抹无声的气息。

    时一机械的推算、不对、划掉、重新、不对、再划掉……她最后放弃了这一道题,而很不幸运的,接下来的其他题目她大多都没能算出结果就夭折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中,直到下课放学。

    林越来问她是否一起去操场看球赛时,她很挫败的回复:“我想回家。”

    “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好几次好几次……喜欢要呼之欲出,所以她选择闭嘴。28

    林越在讲台上念自己的作文时,李女士站在教室边上,大家都专注的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时一却不太敢直勾勾的长久注视着他,一会抬抬眼看着前方也是刻意掠过林越,只要不是聚焦在他身上,边上的一切都能成为她分散的点,一会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课桌上的作文纸,她又在心里通篇快速默读了一遍,以保证一会轮到自己上台时能如此气定神闲,顺畅结束。

    全班一致的掌声意味着林越结束,掌声平息,李女士紧接着就喊了时一的名字,示意轮到她了。

    时一起身走向台前,带着自己的作文纸,与下台回位的林越正好目光交融,然后站定、开始。

    林越眼中的暖意与期待令她心慌,匆匆就避开了。她一直对这个环节有种矛盾的心理,以前倒也不会,最近越甚。她全程念着作文稿,双手捏着边沿,手心沁着汗,一眼都没离开过文字,余光都不曾微微留意台下同学的面孔是何反应,她的视线完全紧紧的笼罩着手中薄薄的纸,一字一句透过眼睛输入脑中再从一张一合的唇齿间流出。

    林越以前的作文课,只顾埋头刷题,谁在台上念什么作文都不如他笔下的一连串公式吸引。时一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在台前读自己作文时略表难为情的呢?是那次林越又心存侥幸的在李女士作文课上写理科题被她抓个正着。

    李女士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教室边上不紧不慢晃悠着绕到后排然后静静地站在林越桌边,她就那么站在那,没有一点声响、一点示意,依旧自然的关注着讲台上的同学,周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喜爱,林越突的被李女士投在自己习题册上的阴影怔住,笔尖顿住不敢继续,很识趣的搁笔盖上笔帽,合上习题册收回课桌里,把晾在边上的作文纸重新在课桌上铺平,挺直脊梁骨,重新目视前方,从头到尾,动作井然有序,就当做什么都没被戳穿一样。

    那时,在讲台上念着高分作文的正是时一。

    林越不慎跌入了她的余光,清晰的语句衔接一下子断了,本能完整念完的句子,中途口误,停顿了两秒,纠正后又重新将这个句子完整的读完,后半场林越听的很认真,那次作文课结束后,林越给时一发了条消息:你写的作文真招人喜欢。

    时一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就因为他今天被迫从题海里拉回语文课堂,难得正经听回作文课?

    时一回他:可不止我一个。

    林越回的迅速:只有你一个。

    时一没再回他,心里的瓶瓶罐罐一下子被打翻,酱醋茶混在一块,梗在心头难平息。

    时一退出聊天页面,锁屏,手机塞回书包最里层。

    他们在同间教室里小心翼翼的用着手机,隔着嘈杂的课间。

    自此之后的作文课,林越只做一件事,等待李女士口中唤起的那声时一,然后见她缓缓站起、离座、上台分享的背影,时一最近把长发梳起成高高的马尾,微微晃着,几根拢不起的碎发别在耳后,搅得他心痒痒。

    今天周五,本来下午四节课,因高一年级家长会,学校要求提早一节课放学。他们开始在教室上本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家长已经在多媒体报告大厅就坐。

    老唐的数学课没好意思拖堂,时一是妈妈来开的家长会,她想着去足球部待着写会作业然后等家长会结束一同回家。

    家长们在门外走廊等着,时一书包收拾的飞快,迎上了妈妈温暖的目光,她背着包走上前,在一片混乱中指着自己的位置:“妈妈,家长会结束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到时在校门口等你。”

    妈妈说了个好,然后走进去,时一看见妈妈在自己的位置正确落座,才转身朝楼梯走去,她迈下几级台阶后,江则就在后头叫住了她,她站定回头看了眼,他已来到身后。

    “你书包拉链没拉好。”江则在她头顶说道。

    时一向后伸手在书包外沿摸了摸,的确没拉好,她本想卸下一边背带,把书包挪到身侧,把拉链拉好再背上。

    不等她这么做,只听背后“哗啦”一声,是江则帮她拉好了。

    她回了句谢谢。

    时一见他没背包,手里拿着几页装订好的纸:“不回家吗?”

    “班主任让我帮忙交个材料去教务部。”

    “哦哦。”时一默默点了点头,机械的应答了两声,似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他,“班里最近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吗?或者班主任那有什么材料需要我们整理统计的?”

    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江则交材料提到这个,时一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个副班长的职位,似乎好一阵都没她什么事了,现在想起,觉得不太踏实。

    “放心吧,该整理的我都弄好了。”江则本想扯扯她的马尾,但没伸出手去,只是说道,“早点回家吧。”

    时一更不好意思了:“下次记得叫我一块弄。”

    江则笑得很暖,没回答。

    她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不能让我这个副班长太轻松。”

    “有我罩着你,不好吗?”江则嘴角仍旧微微勾着。

    “不好。”江则越是这样,时一越心虚。她其实很想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教务部交材料吧,可又觉得现在说这话显得多余,只能暗自提醒下次自己要主动点问。

    “知道了。”江则不可否认内心难掩的小失落,嘴角弧度却没松下来,“如果我记得的话。”

    时一推开足球部的门的时候,里面只有楚妤一个人,时一已经很久没在放学时间来足球部了。

    楚妤专注地写题,时一在她对面坐下,也拿出作业放在桌上。

    只有进门那会,彼此对视微笑,然后默契的埋头解题。

    “你也在等家长会开完吗?”

    时一因为一道数学大题犯难了,而楚妤写题的进度似乎也停滞不前了有一会。

    楚妤愣了下,然后对她点点头:“嗯。”

    一阵沉默,楚妤有时候想题思绪无解时会盯着窗外看好一会,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足球场,然后回过神来又继续面对棘手难缠的题目。

    楚妤望向窗外的时候,时一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去朝外头看,何佑禹和队友们在操场上踢球,林越也在其中,她一下子明白了。

    楚妤痴迷沉醉的模样,明眸牢牢跟随着球场上尽情放肆的活泼身影,她难以抵挡楚妤侧颜由衷的美好。

    许是察觉到时一的目光,楚妤神色慌乱中微微透着腼腆地笑:“今天……今天的数学卷子好难啊。”

    “恩。”时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自己无掩饰的直接举动。

    然后鸦雀无声。

    一道难题进行不下去,愁眉不展,暂且跳过,继续后面的题目,也不容易,做题进度进行的一点儿也不顺利,时一很苦恼,她呆呆地盯着试卷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空白处,她真的不适合学理。

    林越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背,唐突的气息令时一身躯不敢动弹,僵在原位,抿嘴等候。

    有点近。时一想。

    林越看了眼题,思索了一会,就扯过时一边上的一把椅子挨近她,洋洋洒洒在草稿纸上写着详尽的解题步骤,她的视线随他顺畅的笔尖而滑动,她的思绪从题中挣脱,注意力渐渐游离在外,林越握笔的手骨节分明,领口解开一颗扣的白色校服被头顶的“吱呀吱呀”转的风扇吹得微晃,撩得“春心荡漾”,一滴未干的汗滑过喉结,眼睫轻颤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头发还留有指间随意抓过的痕迹……

    “今天的作文课就你一人上课分心了。”林越保持着写题姿势,只是嘴里说着与笔下毫不相干的内容。

    时一以为自己又被抓包了,赶忙看向别处,她兀自郁闷,分心了?

    她又满脸问号转过头去,看到林越并没将视线脱离试卷看向她。

    “就只有你一人,”林越声音没底气的弱了下去,“没有专心看向我。”

    他说得很虚,正好算出了最后的答案数值。

    时一脸倏地泛起了粉红,她第一反应是偷偷看向楚妤,她怕自己多想,更怕自己多想以为旁观者会多想。

    楚妤的笑意味深长,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就当做自己是个乖乖做题的小透明。

    “我……我那会……在想……一会就该轮到我了。”时一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回答他。

    而实际上是,他曾把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不偏不倚,她知道。

    “大家都统一抬头,只有一个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桌,毫不配合。”林越似有“怨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反而表现得特别的明显……让我忍不住注意你……”

    时一哑然,是她……做错了?

    “我有认真在听。”她弱弱地解释。

    林越有点哭笑不得,重点不是这个。

    “总之……总之就是你下次别搞特殊了。”反正你要看着我,林越内心想。

    在等待家长会结束的放学时光里,热气渐渐退散,他们坐得很近,他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做着相同的卷子,不时侧目,看她磕磕绊绊解数学难题时的愁闷模样,他们并排坐在一起,一不留心手肘便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时间一晃而过,林越说:“这个学期结束,我们就是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学。”

    因为再次相遇而重新留意她,而却才只是真正开始了解这个叫时一的女生。

    时一若有所思,停笔:“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她说的委婉含蓄。

    她在算时间,在算在下一个好运来临前,他们还有多少可以相处的天数。

    她不贪心了,高二文理分班的事,是在警醒自己的学生职责,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难能可贵,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个班级,处着同样的交友圈,排着同样的课程,看向同一块黑板,做着同一份作业,拖着同一课的堂……

    而未来两年,这些诸多重叠的点,只伴有踩着机械的铃声相关联。

    时一不想多想,她只关注当下、此刻,近在眼前的人是林越。

    妈妈发来消息时,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

    她随口咕哝了一句:“数学真的很难。”无可奈何。

    时一跟楚妤和林越说了再见。

    林越不着急,气氛使然,关爱同学:“还不回去吗?家长会也结束了,一会就清校了。”

    “过会吧。”楚妤点亮手机看了眼屏保上的时间。

    楚妤的这个动作在林越解读看来很像某种多余的解释,换层意思,其实与时间并无关,她想多留会儿。

    林越终于想起该怎么回答时一临走前的随口一句。

    今天他们没有一块儿回家,时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林越的侧脸,手机是信息提示的振动,她点开。

    “你不需要什么都会。”

    过了两秒,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有我在就好。”

    时一不可抑制的嘴角翘起。

    林越满心充盈着愉悦感,迎着傍晚的微风,又重新投入绿茵茵的球场怀抱。

    尤翘楚谈了恋爱,足球部也去的少,她大多情况就是踩着点放学,跨上沈适的电动车后座去约会。何佑禹一如既往的在放学后踢球,尤翘楚也不再与他吵吵嚷嚷,楚妤每天都会在足球部准时报到,虽然足球部没人明文规定要如此,而大多情况,只是她一个人待着,然后写作业到清校。

    清校铃响起,何佑禹才与队员结束踢球,回到足球部,带上书包,时一后来才知道,楚妤每一天学校生活的结束都是在等何佑禹的一句,回家吧。然后她乖乖的收拾好书包,何佑禹会等她,队友们一一离开,而她等着何佑禹锁好门,再一同走出校门。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互不干扰的做着各自的事,而她多了一份心甘情愿的等待。

    何佑禹肩上甩着个兜着足球的网,问楚妤:“这么喜欢待在足球部写作业啊。”

    楚妤答:“因为清静,还能一个人独占大大的办公桌。”

    何佑禹忍不住被她的可爱打败:“这样很让我怀疑,你加入足球部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找个地写作业的。”

    “也不是没可能。”楚妤笑得很甜。

    “高二彻底结束的时候,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备战高考了。”何佑禹说得有些怅然。

    “你要退足球部了?”

    “也不算退吧,打比赛是不太可能了,也不可能每天放学都在操场踢球了,时间应该会被卷子填满,但偶尔还是会来足球部玩玩的。”

    楚妤思绪万千。

    何佑禹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尤翘楚,他会想,如果现在面对的说话对象是她,他跟她说这话,尤翘楚大概会爱搭不理的回一句:“你爱来不来。”

    尤翘楚在的时候真的很吵,没完没了,叽叽喳喳,他的生活太一成不变,而尤翘楚是鲜活生动的,他很喜欢跟尤翘楚抬杠,然后听着尤翘楚咬牙切齿的念叨他的名字几欲火山喷发,他有种诡计得逞的爽感。

    他看着尤翘楚沉浸于恋爱的蜜罐,和时一她们在校食堂的餐桌上分享着微小的甜蜜,然后兴冲冲的背着双肩包一颠一颠的往校门口跑。

    他偶尔也会发出邀请,问尤翘楚是否来看他球赛,是否一起打游戏。

    而她多数情况,会犹豫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一句:“要不改天吧。”

    他们不再吵吵嚷嚷,虽然还保留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不可避免的偶尔互怼上几句,但又多了一丝不知缘由的不自在的客气,尤翘楚整体都变得比以前稍微柔软了。换作以前的她拒绝,情绪会中透着理直气壮的任性,说一句老子没空,而这情绪多半只是单纯的因为被轻易惹恼后心里的那句“何佑禹今天又这么欠揍”,现在的她,面对何佑禹一次又一次的询问,竟因无端的罪恶感不忍拒绝,只得说着下一次。

    而何佑禹一直没等到尤翘楚口中的下一次,最起码在尤翘楚粉红冒泡的恋爱阶段,更多的则是,在尤翘楚的下一次到来之前,何佑禹拿捏着合适的机会重新计划着下下次、下下下次……该以什么借口自然的展开。

    他以不同的方式,发出不同的邀请,他在这一次的被动等待里进行着下一次主动邀约的准备。

    下一次的时间一次次无限定延长,尤翘楚也在不得已的拒绝中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何佑禹最后不再问了,他选择全然等待。

    何佑禹想着,尤翘楚的改天吧,大概是要盼到她万一哪天分手了才能到头。

    尤翘楚忙于奔波并乐此不疲于学习和恋爱的均衡发展,他撇开私心,不谈喜欢,也分不到她一星半点的时间。

    他后来问尤翘楚:“你知道你欠我不止一局游戏和不止一场观赛吗?”

    尤翘楚坦荡无畏地摇着头回他:“还你就是了。”

    这是尤翘楚和沈适分手后的事。

    而这又都是后话。

    27

    两人缄默无言的并肩同行,时一内心带点尴尬的小紧张,索然忘了原是成绩带来的烦闷,反观林越,却是一派自然的自在样,倒是不时状似无意地搜寻路边的商店。

    中途路过一家熟悉的奶茶店,时一还没来得及反应,林越就对她说了一句:“你稍微等我会。”语气里带着惊喜的昂扬。

    林越腿脚利索地朝明确的目标就往店里走,在柜台前一站,轻车熟路的点好了一杯,略微沉思了会,又补充说:“两杯吧。”

    店员对着机子下单,重新复述了一遍他的需求:“冰淇淋红茶加波霸,两杯,大杯去冰、正常甜。”

    “恩。”

    “一共三十四元。”

    林越掏出钱包付款。

    时一乖巧地站在路边等他,见他一手各端着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春风得意的往她这来,她就不由对着他开心的笑。

    时一那会脑子里满是幻想:林越背着晚霞朝她走来,脸上满是笑盈盈的得意,她喜欢了很久的少年端着她最爱的奶茶。

    “经常喝?”

    “不,第一次点。”林越摇了摇头。

    “第一次点?菜单上的饮品推荐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报名字,可不像是第一次点。”时一带着半分打趣的狐疑。

    “尤翘楚说你心情不好时喜欢喝奶茶。”

    时一凝视着他握在两手的冷饮,入了迷:“我喜欢喝奶茶跟心情好不好没关系。”

    “她说你喜欢喝这家店的奶茶,最近比较中意的一款是冰淇淋红茶加波霸。”

    时一接过,细看了眼贴在奶茶杯上的贴条,“去冰,正常甜,加波霸”,指了指,问他:“尤翘楚跟你说得这么细的嘛。”

    林越没正面回答,只是喝了一口,不着边际的称赞,“是挺好喝的,难怪你喜欢。”

    “你一路东张西望就是在找这个啊?”

    好吧,她只求尤翘楚别哪天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卖得一干二净。

    “尤翘楚老说你喜欢喝奶茶,怂恿我说没准哪天我能靠它收买你。我也总好奇你经常光顾的奶茶店长什么样,你中意的那一款是什么口味。”

    “如何?”

    “很好喝!”林越哈巴狗式的连连点头。

    “尤翘楚成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净是些零零碎碎,没什么关系的话。”

    林越眼神开始向周围飘散,却故意不看向她,话也轻飘飘的:“也没什么。”他又喝了一口奶茶,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七拼八凑,也就完整了。”

    时一不再问,很多时候她很喜欢和林越玩着半袒露半试探的语言游戏。

    “你请我喝奶茶的理由真简单。”

    “因为你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时一气馁,而后妥协,“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时一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比了个约一厘米的宽度来表达她的一点点。

    “是我怕你心情不好。”

    “那你又为什么不看球赛了?”

    “因为你要回家。”林越说得尤为理所应当。

    “走吧。”时一朝身后来时的路转回去,欲要往前走。

    “怎么了?”林越疑惑。

    “回学校看球赛啊,这才走了没多远,球赛应该还有一会才结束。”

    时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却没见林越跟上,他还停在那。

    “不回家吗?回学校看球赛?”

    时一吸了一大口奶茶,微微晃了下手里的奶茶杯:“因为奶茶好喝。”

    林越哭笑不得。

    林越走向时一,站在她身后,手微搭着她肩膀轻推着往家的方向走:“球赛可以不看的,但好喝的奶茶记得分我一半。”

    很久很久以后,时一回想起他们站在路边为对方着想着往不同的方向走,她才听懂林越的“一半”为什么不是“一份”。

    此刻的细枝末节都将会在未来的某一点聚焦。

    “江则要报文。”回家的路,林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是滋味却莫名要提起他。

    “他开玩笑的。”时一没太多想。

    “他认真的。”林越表面平淡,内心却早已瘪着嘴较真。

    时一看着前方,她不知道。

    “他妈妈不会同意的。”

    林越沉默了一会,半响才回答:“对。”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林越又没由来的冒出一句:“午休时间我也应该背背政治。”又话锋一转,“今天星期五,今晚打游戏吗,我带飞,你躺赢。”

    “这么神气。”时一哭笑不得,他这情绪转换得简直让她看不透。

    “你之前答应我说让我教你打游戏的,可一直没机会,你也不提,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玩。”林越委屈巴巴。

    “我怕打扰你带别的妹子。”时一随意开着玩笑。

    “别的妹子倒是没有,你......”林越也就顺势推舟占个便宜,“可以有一个。”

    然后各自怀着不同的心境转进各自的楼。

    在电梯里,时一收到林越的最新一条消息:记得八点上线。

    时一简单的回了一句:好的。

    但是最后那晚时一没有准时上线,无奈放了林越的鸽子,因为尤翘楚因为微博投稿的事心态崩了,和沈适吵了一架。

    对于这件事,沈适是知情的。

    如果换作别的女生与男朋友吵架,找闺蜜谈心,那是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换作尤翘楚,相同的处境在她这,是向闺蜜控诉对方的行径令她不爽。

    沈适当时是知情的,但没敢和尤翘楚说,尤翘楚放学后找他理论,本其实错不在他,她却先挑起这事,然后莫名其妙生他气,和他吵架,她又闹得不爽快了。

    沈适安慰尤翘楚说:“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不知道投稿的是谁,不要害怕,我爱你是真的,我只爱你。”

    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组成群内通话。

    尤翘楚把放学后他俩的争论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边事件重演边翻着旧账,一件件大事小事都表达着“老娘今晚贼尼玛不爽”的架势,最后又猝不及防撒了把狗粮。她们不懂了,沈适最后都这么真挚的告白了,按理不是都应该翻篇了吗?尤翘楚今晚又发什么疯?还在较什么劲?

    问尤翘楚:“那你现在还在不爽什么?”

    最后剧情的演变就是从吐槽抱怨到自我反省。

    “今天我突然听到有个朋友对我说——尤翘楚,你该减肥了。我他妈?真的不能忍,回家往秤上一站,一百零一斤,气得我晚饭都没吃,”

    时一有时候没跟上尤翘楚的情绪进度条,会有种前面话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的问号。

    “你167的身高,跟我们说胖?一百零一斤,怎么就胖了?”廖韵之都听不下去了。

    “虽然沈适说,再胖也爱我。”尤翘楚嘿嘿的傻笑两声,又倏地提高音量义正言辞道,“听他放屁。”

    时一和廖韵之简直是她自导自演自嗨的陪衬,无从接话。

    “但他思想觉悟很高,我喜欢听!”

    她们是彻底听不下去了。

    尤翘楚又开始自我检讨,借此油然而生的自卑感,觉得她配不上沈适。

    尤翘楚心高气傲,从未在某任男友面前怀疑自我,沈适是第一个,第一个让她怀疑地觉得自己不够好,是真的存在着危机感。

    虽然胖这件事,在她们俩看来是她大惊小怪了。

    尤翘楚后来想明白了,因为这件事吵架,很亏,只能怪男朋友太帅,太引人注目,不是沈适自己去招蜂引蝶的,他是无辜的。

    在别人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有时候连想谁都不知道”亦或是“求而不得,难受得要死”而烦恼的时候,尤翘楚拒绝了一些看不上的人又无厘头的质疑:“为什么都没有人喜欢我,现在我的市场都没了?”

    虽然尤翘楚在她们面前投喂的狗粮不少,可廖韵之有叶承彦,她真正想借题发挥的对象是给时一,有事没事的助攻和督促时一赶上她们的进度。

    “到时候,我们几个谁混得好的话,相互介绍几个好的给对方,比我大三岁内接受,高富帅十岁内。”尤翘楚大言不惭,她所谓的到时候其实还早了个十万八千里远呢。

    “你爸爸的朋友,那个上次来你家做客的叔叔,不是有个近二十七八岁的儿子?你怎么没去了解认识下?”时一调侃她。

    “怎么可能没去了解,我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尤翘楚自信昂扬中带点不屑,“我特意翻我爸手机微信里那个叔叔的朋友圈,不行,虽然家境不错吧,可我也不能因此放低了外貌门槛啊。”

    然后又补充说:“可以没钱,但不能不帅。”

    嗯,尤翘楚就是这么个人——没脸没皮还外协。

    “以后我如果和沈适分手了,我就靠你们介绍了哈。”

    尤翘楚说这话真的很欠揍。

    “你都有男朋友了说这种话?”

    “虽然我十有八九不会和沈适离,毕竟他这么爱我,又这么帅。”尤翘楚又贱兮兮的说。

    当然,尤翘楚和沈适在此之前也会偶尔吵架,不全是秀恩爱,时一和廖韵之作为旁观者,全当是他们情侣间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尤翘楚最火爆的时候也只是在三人群里发着语音骂着脏话“垃圾”、“快滚”诸如此类,可头一天被她叫做“垃圾鸟人”的沈适,过两天就是她口中“还好沈适对我很大方”的骄傲。

    起先她俩也会紧张的稳定一下她的情绪,为他们彼此都说说好话,缓和缓和气氛。可到折腾了几次相似的情境之后,最后会发现,她们只要听尤翘楚控诉就好,对于尤翘楚这类脾性,多说无用,还不如全靠她自愈来得明白。

    尤翘楚和沈适再吵吵闹闹,时一都觉得会和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们仨聊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近八点时尤翘楚在群里发起会话,时一就预知到一时半会肯定结束不了,就发了消息给林越跟他解释尤翘楚的小情绪大概不是几分钟就能安分的。

    林越只是回她:没事,你好了叫我。

    时一想,从某种角度来说,林越也算在等着她。

    她也没有显得着急,女生的谈话也没有敷衍的进行着,她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由内而外的开心。

    林越打来语音通话的时候,她顺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起,语气平淡自然,虽然都是努力克制的结果。

    林越向时一介绍英雄,教她英雄技能的操纵,他们连着麦,林越耐心的一步步指导她,在游戏里林越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引导时一掌握游戏技巧,时一第一次玩这款游戏,手法生疏,反应更是迟钝,很多时候她自认为是影响林越发挥的拖油瓶。

    “我大概不太适合打游戏吧。”时一有点沮丧,笨得自己都没眼看了,她跟林越泛着嘀咕。

    “带妹的乐趣大概就来自你无知操作和我超神的技术。”林越是真的觉得带着时一打游戏有种不一样的游戏体验,一个人单枪匹马冲锋陷阵或是拉着好友打配合和带着时一手把手教学打游戏是不同,是另一种新颖的乐趣,他发自真心地享受她另一角度的可爱。

    虽然时一对于林越的这番半安慰半膨胀的说辞无可辩驳。可时一每每因自己愚钝的游戏操作而懊恼时,林越仍会自始至终安慰她慢慢来就好了,然后跟她分享以往打游戏时遇见的趣事,让她别那么紧张,打游戏开心舒服就好。

    时一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努力着自身所不擅长的。

    林越问她:“你说我们算不算得上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手指迅速的在电脑键盘上敲击,屏息等待,她可以隔着耳机听到他每一个按键下去的弹性是对他手法娴熟的游戏最亲切有声的认可。

    他操纵的英雄在一顿混战中终于“牺牲”了,他如释重负,指间的回响也暂停了下来。

    时一隔着屏幕,说得动听:“算。”

    “我现在有点飘飘然。”林越语气中透着小邪恶,“有种你也被我带下水的膨胀感。”

    “这算不算是阴谋得逞下的深坑?”

    “算,你说算就算。”林越笑得很贼,带着反正我不管,事已至此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无赖。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时一那声“算”的肯定,又为他们友好的关系增添了一笔,林越暗自在心里拿小本本记下。

    学业外的闲暇时间里,林越总会想起时一,他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而不尴尬的搭话让话题发展得顺其自然些。

    最后只得变为他不自知的拙劣。

    “今天放学要一起去喝奶茶吗?”

    “那家奶茶店出新款了,你喝了吗?”

    时一若答:“还没。”

    “那正好一起去。”

    时一若说:“尝过了。”

    林越会紧接着问:“好喝吗?”

    “好喝。”

    “那放学我请你。”

    她若勉强地说着:“一般。”

    林越又会接茬:“我发现了另一款好喝的,傍晚带你尝尝。”

    就是无论时一的回答如何,结果都是一致的指向林越的奶茶邀约。

    当然,这种事没夸张到林越隔三差五就以此为借口,他俩也不至于一天天吃饱了撑着老往奶茶店里跑,是时机恰到好处的几次,那么的顺理成章。

    以至于后来给时一种大胆的猜测,有一阵她觉得是自己“感染”了林越发现了“新大陆”。

    偶尔的相互陪伴,游戏和奶茶,共享着彼此的时间。

    尤翘楚回她:“你怎么不大胆的猜测,这是林越喜欢你的表现。”

    时一无言。

    陈桠楠最近越发沉默,虽然时一偶尔的询问她还是会搭话,但大多时候,她俩都保持着认认真真听讲,安安静静写题的状态。时一也没觉得什么不好,陈桠楠是话少,但不至于冷漠,学习上的问题,你请教她,她也会耐心解答。

    时一有时看着她会忍不住感慨,心无旁骛是与陈桠楠这类一门心思学习的人万分贴合的词。

    但她不是,她是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尤翘楚会反驳一句:“屁勒,我才不信。”

    可问她依据,她又只会说:“反正就是不信。”

    时一只能以一句“你又不认识陈桠楠”来回击。

    尤翘楚念念有词:“你当好学生都六根清净啊,你个榆木。”

    尤翘楚不认识陈桠楠,她对她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时一同桌”这一标签。初次去时一班级找她时,还在时一耳边嘀咕:“你同桌一看就朋友不多。”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尤翘楚就郁闷了:“你同桌怎么总在写题,就感觉永远也解不完。”

    今天李女士的语文课讲评作文,她带着一踏改好的作文卷进班,拿着面上的前几份念着名字,这次班内优秀作文的五个人中包括了时、宋因冉、林越和其他两位班级同学,而林越是大家从李女士口中听来较为惊喜的存在。

    宋因冉和时一的写作水平无论是放在班内还是年段都是毋庸置疑的前十,历次写作作业和考场作文评分都是意料之内的高分。

    “林越这次作文写的不错,素材新颖,论点清晰有力,值得表扬。”李女士的肯定没有表现得过分用力,只是在宠辱不惊的平淡间接表达一句“林越你早就该好好写作文了”、“这种水平的发挥才算正常”,而在时一想来重点在于李女士对林越的那句,“继续努力。”带种下次林越没理由胡诌借口来搪塞她不好好写作文的即视感,这不能写好吗?

    李女士的作文指导课的必要流程就是在她念完本次优秀作文名单后,请作者依次来讲台上念读自己的作品作为范本供全班同学吸收借鉴。

    大家在台前都正正经经的拿着自己的作文纸念,林越不一样,他半脱稿,就如早已事先预演熟记于心。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